作者:张师兄在上
吴先生送宁景衣服,便是默认自己是后者半师,以后宁景若有事,他亦会如待徒弟一般庇护于他。
宁景也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他双手接过衣服,此时若他是吴先生的弟子,便应该屈膝跪下,行弟子礼,但他不是,行弟子礼不合规矩,所以只捧着衣服,深深向吴先生鞠了一躬。
明天便是赏月会了,城里将会热闹无比,白天有“神女游城”,全城公认的第一美人扮作神女坐花车巡游,后面有女子哥儿扮作的三十六神侍跟随,还有飞龙舞狮的队伍。
“神女游城”后,就是歌舞表演,还有戏台子唱戏,到了晚上就是说书,这些节目都是官府下令安排,各路人马皆要配合,而且都属于公益活动,不会收取百姓任何费用。
不过听说,这新来的官老爷大气,私下里补贴了各处一些钱财,虽然不算多,但比被强制拉出去表演心里舒坦一些。
“明日不要紧张,说书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便是一时说错了,你也不要慌,切记不能说,不好意思,我这里讲错了,本来听客不知道你讲的不对,这下都知道了,虽然无伤大雅,但极易打断节奏,而且影响氛围和听客的心情。”吴先生循循善诱的道。
傅青鸿亦道:“老师说的是极,左右别人也不知道你话本的详情,便是讲错了,你之后慢慢圆回来就是,一定不能在台上说你错了。”
宁景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冉书同在旁边看着吴、傅二人不停交代宁景临场事宜,目光有些新奇,原来说书先生要讲究这么多啊。
这些天冉书同接了抄书的活,书店老板是吴先生的忠实听客,看他是吴先生推荐来的,每天给他抄书安排的满满当当,活轻松钱又多,只要冉书同愿意接,活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书店老板给他抄写的书很多都是外面看不到的,冉书同借着抄书,可是学了不少东西。
他都不想去接什么账房先生的活了,抄书超快乐的,他超爱抄书。
可是,抄书不是长久之计,这也只是想着玩玩。
倒是宁景让他先别急,也许他这里有一项事适合他做。
比如,录笔先生。
说书先生说的话本并不是说过就算了,其实在下方会有个人专门把说书先生讲的话本记录下来,然后放出去贩卖。
因为说书先生的原话本其实并不是很白话易懂,细节也不足,更像是一篇带了点细节的大纲,不适合当故事阅读。
说书先生在讲书时,会临场发挥,将话本讲述的生动有趣,添加了很多直白对话,下面的录笔先生就快速记录下来,之后整理成册,就是一本完整的话本小说了。
这样的话本小说可以放出去贩卖,作者名会标写原著者姓名,然后是由某某先生说,再是某某先生笔录。
话本小说一般是交给书店,然后书店找人来抄写拓印,放在店里贩卖,所得的银子由书店,说书先生,录笔先生分成,和原作者没有关系,因为当初买话本的时候,说书先生就已经买断了。
宁景如果真的走上说书的路,他也会需要一位录笔先生,冉书记便是现成的,也不需要找别人了。
只是,这事对冉书同来说有些风险,因为录笔先生收入多少和说书先生关系很大,说书先生讲述记录出来的话本不畅销,录笔先生收入就很低。
冉书同要是做了宁景的录笔先生,就没空去做其他的事赚钱了,抄书都会耽搁,而宁景只是个新手说书先生,谁也不知道他日后能不能支棱起来。
很多新手说书先生都没有录笔先生,都是小有名气后才能招来一个愿意合作的,之前的话,想要录笔先生,就得自己出薪资招人。
冉书同自然愿意给宁景做录笔先生,别说赚不赚银子的事,他欠宁景太多,白给宁景打工他也行。
几人说着话,就聊到如今外面那些流言上,针对傅青鸿的蜚语愈发甚嚣尘上,当初宁景身上的流言与这个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要是这招用在宁景身上,对现在的他来说,那是极难抵抗,只能被狠狠碾压在尘土里,不得翻身。
幸亏吴先生有先见之明,喊来傅青鸿做了挡箭牌,才没有把火烧到宁景身上。
但是,便是如此,形势也不容乐观。
吴先生似乎斟酌了一下,道:“望宁先生勿怪,之前我让人去略微查过一下宁先生,知道你身上颇有些麻烦事,若踏雪楼借此发作,怕对宁先生极为不利。”
他说的自然是宁景身上那些流言蜚语,还有宁景被青山学院逐出的事。
这些事可大可小,以往无人识得宁景,只知道似乎有个宁生做了混账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几句八卦谈资,对宁景本人伤害并不大。
但,要是宁景成了玉周城远近闻名的说书先生,这事就大有文章可作,给宁景带来的麻烦,也将无穷。
宁景垂眸轻笑了一下,道:“我知,对此,我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既然想好要走说书这条路,当个公众人物,自然也清楚自己身上有哪些污点会成为阻碍。
不就是一些黑料嘛,他换个马甲重新开始不就得了?
原马甲上的黑料现在洗不掉,不代表以后洗不掉,他宁景,不可能一辈子顶着这些污名。
宁景从带来的包袱里面取出一物,扣在脸上,那是一个玉制面具,薄薄的一层,有些分量但算不上重,戴在脸上有一股玉石特有的冰凉感,但戴了一会儿就变得温润,并不难受。
在吴先生三人看来,一身白衣的身材高而修长的人,脸上戴着一个白玉面具,玉并不是纯白,还有淡淡青色流云一般停留在玉面上,像山水墨画,面具后方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明若点星,绯唇微勾,如含春花。
很多人戴面具并不好看,但不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君子看骨不重相,行若风,站如松。
戴上面具确实可行,只要小心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宁景的身份,先瞒过这段时间,再慢慢想办法洗白宁景的名声就是了。
但既然要隐瞒,就隐瞒得天衣无缝才好,这些天宁景一直在望春楼,不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若他登台后,别人自然知道不是傅青鸿,那慢慢猜来,还是有可能猜到宁景身上。
现在,需要给“宁景”这个人,安排一个去处。
吴先生用折扇拍了拍掌心,道:“去外城走商吧。”
宁景几人不解,看向吴先生。
吴先生道:“我妻弟常年在飞阳场、淮山城等地走商,一去就是个把月,正好今天中午他就要收拾收拾动身,宁先生就光明正大跟着去,便说一起入伙做生意的,然后夜晚再回来,从此后这一个月,玉周城没有宁景,只有宁先生。”
三人恍然,对这个主意不由点头,觉得可行。
宁景看向冉书同,笑道:“我觉得冉兄最好也跟着去走商。”
冉书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和宁景来玉周城后经常一起出行,要是宁景“离开”了,他还在玉周城给人做了录笔先生,难免有有心人联想猜测。
“好,”他道,然后想了想,又道:“那我也得准备一个面具了。”
事情到这里就商议的差不多了,细节处就只能到时再慢慢补充,现在要做的,就是行动起来了。
中午,宁景装模装样收拾东西,还退了房,和人说他要跟人去走商做生意了。
他想了想,拿来纸笔,给柳静秋写了一封信,言说自己跟着人去行商做生意,下个月争取按时回来,家中之事劳夫郎多操心,要是有事就给他写信,如果事急解决不了,就去听风楼找苏先生,其他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宁景写完,想了想,写道:静秋若是想念为夫,可写信来往,为夫若看到,必回。
他看了看最后那句话,觉得自己真有点不要脸,但写都写了,也不能划掉,不然白写了那么多字,是吧。
第57章 望春议事
八月十五, 中秋节。
一大早,宁景就起来准备,他换上柳静秋给他做的那件白色长衫, 扣上面具,出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一袭蓝衣,身影修长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见脸上带了个木雕彩绘的狐狸面具, 露出一双清列冷淡的眼睛,狐狸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脸, 下部分脸露了出来, 能看出这个男人的俊郎。
正是冉书同。
“宁兄。”
宁景轻摇头,笑道:“这里没有宁景,只有景先生。”
冉书同意会, 点头又道了一声景先生。
宁景看着他的面具, 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买了这么个面具?”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正经, 实则还是个闷骚。
冉书同无奈,道:“时间紧迫,只能买到这个, 等日后再找人定做一个。”
昨天分开后, 他去市集寻了一圈, 找半天才找到个有面具卖的铺子,他挑选了许久才挑中这个, 因为其他的要么样子更奇怪, 要么就是价格贵的让他舍不得买。
只能等赏月会结束, 找人定制一个了。
这些都是小节, 两人没有多说,一起出了门,往望春楼走去。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往来的人都是锦衣美服,往日街上都是男人居多,今日却可见很多女子哥儿结伴同行,他们多是以彩纱遮脸,或是戴着斗笠,少有几个人露出脸来。
这倒不是其他女子哥儿长得不美不敢露脸,而是多年前的“规矩”影响至此。
姜朝现任皇帝为淮帝,往上数两任则是雍帝,其对女子哥儿颇多偏见,在位期间发布许多针对女子哥儿律令,比如出行必须有男人陪同,不然出了什么事就是该女子哥儿的错,和犯事男人无关;再如除了丈夫和家中父兄,不能被别的男人看到外貌,有外人在此都必须佩戴面纱或斗笠,若被陌生男人看到容颜,则为不洁;如果未出阁的女子哥儿被男人摸到手,那男人便能直接将他娶回去,若女子哥儿家中不同意,男人还能上报官府,由官府带人来把那女子或者哥儿押到男人家中成亲。
其他法令不一而足,那段时日可谓是女子哥儿的炼狱,普通一点的人家生了女子哥儿甚至直接溺死,也不会有人来指摘什么。
后来,新帝逸帝登基,废除了雍帝诸多律法,严令不准再溺杀女子哥儿,若犯直接以命抵命,同时鼓励女子哥儿勇敢出行,不需要再佩戴面纱,也不需要男人陪同,如果有男人胆敢上去骚扰,直接可以上报官府,严惩不贷。
而最让宁景了解这段历史后佩服的是,那些在雍帝统治期间只因被摸了手或者看了脸就被迫嫁人的女子哥儿可以直接离开那些男人,回到自己家中,如果没了家,也能自去营生,朝廷还会给予救助,他们可以去当地官府申请补助。
逸帝还兴建过女子哥儿的私塾,甚至谣传其曾提议过准许女子哥儿进朝堂的法令,当时引起过轩然大波。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特立独行的明君,却上天不佑,短短十年朝政,大把抱负没有展现,就英年早逝了,享年二十八岁。
逸帝虽然极力驱散雍帝留下的阴影,但他在位时间还是短暂,影响力有限,现在女子哥儿比以前生活环境要好了很多,但还是遗留了不少“不成文的规定”。
就如现在茶楼书馆等地,不允许哥儿女子单独前往,也如现在他们习惯上街戴面纱或斗笠,不喜欢别人的目光过久停留在自己脸上。
现在淮帝对这个问题态度模棱两可,似乎放之任之,这也不足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知晓。
宁景二人来到望春楼,见过吴先生,随后冉书同留下,宁景又跟随吴先生往一座阁楼走去。
登上二楼,推门而入一间雅致大气的房间,香炉袅袅,珠帘锦绣,转过江川渔舟玉石屏风,里面坐着三个人,见吴先生过来一左一右的二人起身,拱手一揖,齐道:“吴先生。”
吴先生同样拱手一礼,道:“江先生,白先生。”
这二人正是望春楼其他二位先生。
吴先生看向坐着的人,神情恭敬,深深一礼,道:“见过楼主。”
那是一位知命之年的温雅老者,一身暗橙色锦袍,头戴员外帽,蓄着一把花白美须,看起来风雅翩翩,此人正是望春楼楼主赵仕和。
赵仕和颔首,道:“吴先生。”他看向吴先生身后,用着不带侵略性的探究目光,打量着宁景。
“这位便是景先生了吧?”
宁景刚刚一直跟着吴先生行礼,现在站出一步,一揖,道:“在下景夏,见过楼主,江先生,白先生。”
三人目光都打量着面前这位身形高而修长的白衣先生,见他戴着面具,不由有点疑惑。
吴先生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景先生身份特殊,不便以真面目见人,但景先生的才学品性我皆可作保,望诸位勿怪。”
众人恍然,做他们这一行也有人不喜欢真面目示人,或者是长相确实不佳,不便见人,听客除了听话本,也注重赏貌,毕竟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说书,总比看着一个贼头鼠眼的老头舒服。
赵楼主点点头,淡笑道:“无碍,都坐下吧。”
众人依次落座,宁景坐在右下角最下方的位置,吴先生则在赵楼主左手边第一位,足可见他们关系亲密。
客套几句后,赵楼主道:“吴先生呈上来的事我这边也去核实了一下,那鱼卿席确实做了这般布置,我等不得不防。”
那日宁景带过来的纸条上不仅说了他们会污蔑傅青鸿,还有赏月会上安排人捣乱的事,那纸条已经被吴先生呈给了赵楼主,后者为稳妥起见,自然去调查了一番。
茶楼楼主的人脉手段宁景不知道,但是他能确定是真的,那这事就假不了。
现在,就是如何防备了。
赵楼主道:“这事我已经隐晦的向县令大人提过,大人说届时自会有官差去把控现场,若有人闹事,会直接带走关押起来。”
上一篇:小傻子也可以被豪门团宠吗
下一篇:穿进虐文后社恐病弱受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