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挂星星
谢燕归的敷衍让赵纷然非常不舒服,教育道:“燕归,你父亲才去不久,你不要总是乱跑,免得家里人挂心,而且,外面也容易有闲话。”
如果谢燕归没有失去记忆,她是不敢这样教育谢燕归的。
还没有成年,谢燕归就表现出了过人的聪慧,为人张扬桀骜却又从不越界,将海城圈子里同龄的富二代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赵纷然有些怕他。
她不怕谢风泉,谢风泉毕竟是她的丈夫,性格又儒雅,轻易不肯给人难堪,但谢燕归平常对她礼貌而冷淡,被冒犯却不会因为她是长辈而退让。
有时候赵纷然也会怀念小小的谢燕归。
会抱着她的腿,求她陪他玩的小谢燕归。
那时候赵纷然还觉得谢燕归有些烦人,现在却后悔没有抓住机会让谢燕归对她多亲近几分。
也许她妈说的对,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谢燕归虽然失去记忆,但脑子还在。
他本能的不喜欢赵纷然,对谢清听则是防备和忌惮,这种直观的感受让谢燕归对这两人一直都不亲近,哪怕从社会关系上来说这是他最亲的两个人。
谢燕归听很多人说过,他以前很聪明,既然他很聪明,那他的感觉就不会错。
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
现在赵纷然教训他,虽然语气没有很不客气但谢燕归不舒服,就道:“哥怕我太难过,带我去散心,父亲去世,赵姨难道不难过?”
谢燕归冷着脸的时候和以前挺像,那种不好惹的气息尤其强。
赵纷然勉强笑道:“我是关心你。”
谢燕归:“我有我哥关心就行了。”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连翩,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出了什么事,就确定很喜欢连翩。
连翩心道狼崽就是狼崽,哪怕失去记忆看着像只小乖狗狗,但其实咬人的能力一点都不弱。
这样很好。
人总要留点锋芒,毕竟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太多。
他怕谢小狗将赵纷然气出个好歹来,让佣人扶赵纷然去休息。
佣人们知道连翩现在掌管着谢氏,比起庞大的谢氏,谢宅就很小了,下意识就听了他的。
赵纷然觉得自己等在客厅宣誓主权是个笑话,脸色苍白的离开了。
被送去休息的赵纷然身体虚弱,很快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谢燕归恢复了记忆,和连翩结了婚,接任谢氏集团的事也很顺利,后来谢燕归还查出她和谢清听不清不楚,怀疑谢风泉的死有问题。
再后来她和谢清听被送进了监狱,全海城都知道她是个蛇蝎心肠的荡.妇。
赵纷然被吓醒,茫然的睁着眼。
好可怕。
她不要坐牢!
还好一切都是梦......
赵纷然庆幸着她只是做梦坐牢,一切都还好好的,但在安市,连翩认识的早就被他判定十恶不赦的一个人,正式被收押。
这个人是江冬林,收押的原因是被怀疑有故意杀人的重大嫌疑。
当冰冷的手铐束缚住双手时,江冬林恐惧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的身体却本能的放松下来,十年了,他已经不能安寝十年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
这样他就不会总是疑神疑鬼,江氏已经够庞大,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是他太贪心......
江揖站在江家别墅的门口看着江冬林被逮捕。
有风吹过,落叶翩然。
他看向湛蓝的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空荡荡的。
恨了这些年,想象中将江冬林大卸八块的画面更不少,江冬林被逮捕,江揖松了口气但并不如何激动。
只觉疲惫。
这些年,他好累,太累了......
他坐在台阶上,一时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的人生被仇恨淹没的太久,早已经腐朽不堪。
唯一有色彩的是订婚那段日子。
可他伤害了那个骄傲又赤诚的,爱着他的人。
看着江揖茫然而苍白的脸,何夕心里酸酸的,骤然想起这个年轻人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
何夕知道江揖现在肯定不想让人打扰,但大秋天的,地上凉,他准备最多等十分钟就将人叫起来。
没到十分钟,江揖的手机响了。
何夕瞅了一眼,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不过江揖明显知道这个号码是谁,因为他立即接通了电话,直接问道:“有结果了?”
电话那头的人简洁道:“是。老板,连家大少爷摔下楼梯和连小少爷没有关系。”
当年江冬林在前妻的威逼利诱下对妻子下了手,再看昔日疼爱的小儿子只觉心虚又畏惧,又怕前妻看到江揖又觉碍眼,索性将人送出国。
人送出去了,他父爱情绪又泛滥起来,虽对江揖不闻不问,但在钱上却很大方。
江揖那时候已经怀疑母亲的死和江冬林脱不了关系。
他早慧多智,利用江冬林给的钱发展自身,再回国,不单有一批和江氏全然无关却又价值不菲的产业,更培养了许多在暗处行事的亲信。
眼下打电话的就是当初调查母亲死因的人手中最出色的一个,名叫纪闯。
这人天赋就在探寻真相上。
当下就将有关连秋皎掉下楼梯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事情发生在老太太葬礼后连秋皎一家搬进老宅的时候,连家老宅旧主去世新主入住,家里到处乱哄哄,连翩和连秋皎的争执时间又不长,几乎没人注意到。
但几乎没人不代表真的就没人注意到。
纪闯道:“连家辞退了很多老人,我又买通人拿到连家大厅的几个监控记录,对比分析,当时连小少爷是推了连秋皎,但他下手很克制,连秋皎退了一步就站定了,紧跟着老板你进来,连秋皎忽然就又体力不支一样掉了下去。”
江揖白着脸:“还有呢?”
纪闯:“有一个监控拍到连秋皎的脸,我找懂唇语的人看过画面,我想,连小少爷推连秋皎不止因为连秋皎抢东西,连秋皎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江揖:“什么?”
纪闯:“连秋皎说连小少爷拿的东西是破烂,他砸了也不会给连小少爷。”
他能调查出个中原委,只能说连家在老太太去后管理实在松散,监控录像这种东西,但凡连老太太或者连家那位老管家在,一丝一毫外人肯定都摸不着。
江揖默然的举着手机,思绪飘回事情发生的那天。
他知道连翩和连秋皎当时在抢什么。
还是他送连秋皎去医院时连秋皎提起的,说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怀表,他想留下当纪念,连翩知道他想要,就提前拿走,就是故意的。
连翩的确是个我不痛快所有人都别想痛快的性子,更对老太太十分尊敬爱护,老太太留下的念想他想独占,道理上是说得通的。
但连翩绝对说不出老太太的东西是破烂的话,绝对不会。
此刻,江揖耳边仿佛又响起连翩那句“江揖,我们到此为止吧。”
当时被连秋皎挑衅和陷害,被他责骂的连翩,到底是怎么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才失去最亲的亲人,又被最爱的人怀疑和漠视......
何夕看江揖脸色不对,整个人都似乎摇摇欲坠,不禁上前想要扶他:”老板?“
江揖没有理会何夕,他全部心神都像浸泡在冰水中,冻的麻木而痛楚,只机械的开口:”还有呢?“
即使只是电联,纪闯还是能感知到江揖的情绪,只道:”连秋皎在度假山庄发生车祸的事,也有内情。“
心里挺同情连翩的,怎么就遇到连秋皎这样一个虚伪又心机的人。
度假山庄和车祸那段山路上所有的蛛丝马迹,纪闯都查过,还算有用的就是连秋皎站在雨中给连翩打电话的事,可惜雨水弥漫中连秋皎到底说了什么不得分析。
但他弄到了连秋皎出事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
车祸发生后那辆车送去维修,行车记录仪中的东西停在当时,没有因新视频录入被自行删除以节省内存空间。
连秋皎行车记录仪是双镜头,能拍到车内一些情况。
车祸发生时连秋皎并不怎么慌张,甚至脸上还有一种蓄势待发式的狠劲,结合他出车祸只是轻伤,可见地方选的好,不难推断是有意为之。
当然,看表情分析未免主观臆断。
因为连秋皎伤的那只手总去复健,纪由在连秋皎复健的房间安了监听设备。
这间病房被连秋皎包了下来,他不来时也不会被别人入住,所以监听设备不会侵犯到其他人的隐私。
纪闯监听到连秋皎和其母亲的对话,内容么......
他只道:“老板,我整理了一些录音,您听过就知道了。连小少爷遇上连秋皎一家这样的亲人,真是挺倒霉的。”
专业的人不该带着情绪评价什么,这会影响自身的判断力,但有时候是真忍不住。
江揖挂断电话,很快纪闯发了录音过来,他点开。
先是连母的声音:“秋皎,胳膊不能完全恢复就不能完全恢复吧,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不是你故意发生车祸,江揖能对连翩那么不满么,故意摔下楼梯就更巧妙,直接让江揖认为连翩品行不端行事恶毒,现在连翩可是连安市都没脸呆,出去多久了,连个信都听不着。江揖是真出息,将来江氏是他的,连氏是你的,安市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秋皎:“可他手里还有连家那么多股份......”
江母:“老太太的心真是偏的没边,不过再偏又怎么样,她看好的临终时都要托付的好孙女婿,现在还不是对连翩弃如敝履。至于连翩手里的东西,日子还长着,我们从长计议,现在要紧的是将江揖抓在手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江冬林如今怕是不成了,日后安市怕是都要仰江家仰江揖鼻息。”
连秋皎:“我知道,江揖很聪明,妈,你和爸收着点,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
连母:“这还用你说?你这孩子,怎么总不信我们呢。”
连秋皎:“没有,我只是不安心,到底连翩和江揖订过婚,江揖是个死脑筋,对连翩就总有些不一样,不过连翩长的那么扎眼生活又浪荡,没准过段时间就又和别人好上了,到时候江揖就知道还是我好了。”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旁听的何夕已经惊呆。
这......
这里头信息量也太大了。
如果连翩是被冤枉的,那维护连秋皎指责连翩的老板......
他看向江揖,见江揖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心中不知该说是同情还是说活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连秋皎这一家人真是心肝都黑了,连翩正是看清了这些才对连秋皎一直不假辞色,可怜外人都以为连翩骄横无礼,将连秋皎欺负的够呛。
江揖满脑子都是连翩的样子,开心的,骄傲的,生气的,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