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酒
李彦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魏长河:
“父皇在的时候你的这位外不祖父过区区六品,善钻营,结党,被父皇所不喜,怎么轮到皇兄登基的时候,这魏狗就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栋梁了?我大梁的朝廷成了魏半朝,魏氏亲眷宗族在地方作威作福,民不聊生,既然皇兄都看不到,那就由皇弟我代劳吧。”
李彦的目光一厉:
“来人,将魏氏一族,所有亲眷尽数关押,立刻着人抄家,今日我们就让天下人都看看,本王可有冤枉了他。”
议政宫中不是没有耿直的朝臣,若是李彦上来就要诛杀李启,那么必然有骨头硬的朝臣出来争辩一二,但是此刻李彦上来要诛的是魏氏一族,他的手中又握着先帝的圣旨,那些真的耿直的朝臣,有不满李彦造反的,但是他们更不满魏党,以至于朝中竟无一人为魏长河说话。
李彦没有放朝臣回家,控制了宫城之后,软禁了李启,将他身边所有的侍从全部换走了,这才得出空来问焰王府那边的情况。
洛月离很显然也是刚刚得到王府那边来报的消息,他的脸色很差,拧着眉心和李彦说了一声阎云舟那边的状况:
“什么?今日要,要再拜堂?”
京城之中兵变,百姓各个关门闭户,李彦下了严令,所有兵将都不得扰民,违者军法从事,但就是在这样街上冷清的都看不到人的时候,焰王府忽然府门大开,在王府门口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扯上了红色的绸缎。
甚至将炮仗都摆了出来,李彦和洛月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大红的绸缎在此刻非但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一点儿的喜气,反而让两人的心中都不是滋味儿,闫贺文出来给两人行礼,李彦忙问道:
“阎哥如何?”
闫贺文的脸上也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王爷抱着宁先生到了院子,一直都没有出房门。”
此刻屋内,阎云舟亲自帮宁咎整理了仪容,用水擦干净了那人的身上,连头发都帮他洗了干净,他让宁咎如往常一样头枕在他的腿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帮他擦头发了。
他的心中不甘,愤恨胀满了胸口,为什么,明明他们马上就胜利了,为什么…
但是怀里的人已经再不能给他任何的回应了,阎云舟闭了闭眼睛,给宁咎换上了一身红色的中衣,又帮他穿上了喜服,他擦干了泪水,整理好了情绪出声:
“来人,更衣。”
暗玄此刻已经回来了,他进了屋子,他捏紧了手指,帮阎云舟穿好了喜服,李彦和洛月离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李彦的心中被堵了一块儿,哪怕平日和阎云舟说话从无忌讳的洛月离此刻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人了,倒是阎云舟看到了两人:
“你们来了,今日是我和煜安拜堂的日子,晚上留下喝杯喜酒吧。”
这一日,焰王府的外面鞭炮齐响,一改宁咎第一次入王府时候的冰冷气息,此刻的王府处处挂满了红绸,就连所有的下人都穿上了红色的衣服,主厅之中依旧是立着两个牌位。
但是不同于上次,这一次配位的边上点着红烛,放着敬酒的红色茶盏,整个屋子被布置的极为喜庆,到了吉时,阎云舟抱着宁咎出来,他的脸色白的和怀里的人有的一比,但是他却还是硬撑出一个笑意。
李彦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洛月离几乎不忍看阎云舟的神色。
“一拜天地。”
阎云舟抱着怀里的人冲着外面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那一双红色的身影冲着上首的配位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阎云舟先将宁咎放在了椅子上,然后俯身拜了下去。
“礼成。”
阎云舟蹲在了眼前那人身前,眼中的爱意几乎凝为实质,他拉过了那个已经有些僵硬的手:
“听到了吗?礼成,你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洛月离却听得心惊,却见阎云舟竟然起身,像是真的招待宾客一样招待他们,洛月离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阎云舟的手腕:
“你别这样,宁咎已经走了,你让他走的安心吧。”
阎云舟却骤然抬头:
“不,他没走,他说过让我等他的,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李彦也不忍,看着阎云舟摇摇欲坠的身子,抬手扶了他一下:
“阎哥,我们知道你伤心,我已经命人去朝中的内库找了上等棺木,宁公子付出良多,必要风光大葬的。”
阎云舟跌坐在了椅子上,他拉住了宁咎的手,忽然开口,眼中是偏执的笃定:
“他说让我等他,他这个人说话最是算数了,他从未骗过我,他说他会回来就是会回来,我不会办葬礼,他没死,他只是远游了。”
洛月离瞧着这阖府上下,真的半点儿都没有准备丧事的意思,他能理解阎云舟此刻的悲痛,但是他们总不能看着宁咎的遗体便这样放着啊,再说,如今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他们不能看着宁咎如此。
“阎云舟,你清醒些,你要让宁咎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吗?”
阎云舟却在此刻抬头,那双眼中似乎异常的清醒,他屏退了所有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一晚他和那位很快便是这天下之主的人说了什么。
此后,所有的人都只知道,焰亲王阎云舟的王妃在攻下京城的那一天重伤,焰亲王为了给王妃冲喜当天便再一次拜了堂,有幸王妃遇到了神医,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到海外仙山休养。
焰亲王府自始至终都不曾办过葬礼,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三天后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椁被下葬在了阎家祖坟中。
清晨第一抹的阳光撒在了房间中,宁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角划过了一条清晰的泪痕,心中的悲痛难以抑制,阎云舟……
他立刻坐了起来,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明媚的阳光照在了落地窗前的桌几上,欧式的装修风格,瞧着像是哪家大的酒店,他一时想不起这是在哪里,但是眼前的一些却都昭示着他回来了。
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宁咎下意识从床头上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王琦两个字,这人不是被人,正是他们科室的同事,两个人还是同学关系,他有些恍惚地接起了电话,对面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贱贱的声音:
“你可终于醒了啊,你说你高兴过头了?拿着65度的茅台拼酒,醉的不省人事的,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扛回酒店。”
宁咎扫了一眼床头上的牌子,星河国际酒店,遥远的记忆从深处被挖了出来,这家酒店好像就在当初他请客吃饭的那家饭店的对面,错乱时空的记忆让他无所适从,勉强应付了王琦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怔怔地盯着手机上面的日期,正是他升任副主任请客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床上,神色仓怆,仅仅只过了一天吗?他抬手擦过了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脑海中都是最后那一刻映在他眼中的阎云舟的面容。
穿越千年难道只是黄粱一梦吗?记忆中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鲜活,阎云舟的一颦一笑,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是醉酒一夜的时间,他在一个不曾存在于中国古代的王朝中生活了近一年的时光,从起初的无语,气愤,想要回来,到最后的不舍,流连和遗憾,他仿佛在这一夜之间过完了一生。
他回来了,阎云舟怎么办呢?他得多伤心,本来他身体就不好,宁咎对于这一切的感慨很快便移到了对阎云舟的担心之中。
他不信这是一个梦境,他的灵魂确确实实去到过那个时代,跨国千年的时空,与那个他从未后悔过遇到的人相知相恋。
宁咎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要回去,他一定要找到回去的办法,他不能放着阎云舟一个人,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种种磨难都闯过来了,就差这最后的一步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第一人民医院中宁咎所在的科室中,上到主任下到实习生都觉得这院里最年轻就上副主任的宁咎最近有些奇怪,从前挺能侃的一个人,现在一整天都是少言寡语的,还时不时的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你有没有觉得宁主任最近好像情绪不太对。”
“哎,天才总是寂寞的,我们这医院你看过几个28能上副主任的?”
“也是。”
宁咎这一个月来,除了上班就是翻阅大量的文献,古代的典籍,甚至还有很多光怪陆离的野记杂书,而一到了周末,他就会去各种的寺庙,道观。
但是他再也没有碰到过什么能看出些不同的人来,他想到了玄威和青羊道人,他们的命格之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他当时一体双魂的情况,更甚者,他怀疑玉清观中他们的那位师祖也很可能是一位穿越者。
他打开了手机查到了玉清观的位置,在河北还真有这么一个道观叫玉清观,他决定这周末就开车前往玉清观。
第115章 告诉我穿越入口在哪
李彦进驻京城,严令兵将不得扰民,不得滋事,此刻的京城之中,除了围住皇城的兵将之外,只留了堪比禁军和巡防营的人数驻守,其余兵勇都驻扎在了城外。
兵乱,宫变总是伴随着流血牺牲的,但是这一次,皇城的大门是被宁咎用炮火轰下来的,所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攻城的战损,只不过那一声一声震天一样的炮火声,也成为了所有城内人的噩梦。
但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那些闯进来的兵勇并没有为祸作乱,反而是在冲进来的第一天便带兵去抄了魏家。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冒头,但是见那些大着胆子出来看热闹的人也没有被驱赶,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出来看了。
去抄家的兵将得了洛月离的交代,从魏家抄出的一切黄金,珍宝,古玩字画都不加遮掩地流水一样从魏家的宅子里抬出来。
魏家这么多年树大根深,有李启的庇护,不成器的魏家子弟,旁支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儿不在少出,但是民不与官斗,就是吃了亏他们也是求告无门。
但是这一次不同,李彦下令,任何被魏家欺辱,有冤屈的百姓皆可去顺天府鸣冤。
此命令一出,再看着这一次魏家真的被抄家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告了。
李启被软禁在了寝宫,任何人都不得见,而朝臣也被软禁在了值房,此刻的朝臣分了几个派别,一边是以苏太师为首的官员,认为皇帝失德,有违先帝遗旨,当引咎退位。
一边是维护祖宗礼法的保全派,认为李彦是乱臣贼子,但是也有不少的朝臣是两边都不靠,还在观望。
李彦知道他们在观望什么,他们突袭入京,他们还在想着万一禹州和蓟州的兵将攻进来若是赢了怎么办?
他没有管那些朝臣的心思,下令查抄了魏长河的家之后,便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了过来。
除了个别擅长妇科病证的太医全数都派到了焰王府,他和洛月离实在是放心不下下,宁咎走的这么突然,阎云舟那身体什么受得了。
这六月的天气,人是留不久的,阎云舟不忍亲眼看着宁咎的身体腐坏,人被悄悄地葬入了阎家祖坟,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写,他说过让他等着他的。
阎云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他就在那块儿空白的墓碑前待了一天一夜,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被送回王府的时候脸色惨白的不似活人,王府中一众的御医已经等在了那里,暗玄急的嘴边都是炮:
“王爷,您就让太医看看吧,宁公子怎么忍心看您这样?”
回到王府半天之后阎云舟终于让人进了屋子,却不是让太医看病,而是下了一个谁都有些莫名的命令:
“暗玄,去查,昨日京城中所有下生的孩子,无论男女,报给本王。”
“是。”
阎云舟整理了心情,终于见了太医,他不会有事儿的,他要好好的活着,等宁咎回来,无论多久,他都会等着他。
自攻入京城之中,阎云舟便几乎没有过问过政事,连宫中都不曾去过,直到三日后,在月林行宫的太后,带着官眷命妇回宫,李彦亲自出城相迎,阎云舟才重新踏出焰王府。
苏太后以先帝遗旨和太后的名义提出的废立皇帝,在朝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三天了,李启第一次再被带到议政宫中,整个议政宫已经占满了朝臣,苏卿烟此刻的凤椅便被放在了龙椅边上。
李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冷笑出声:
“果然是你,李彦能从月林行宫逃走,这定然也是太后娘娘的手笔吧?”
苏卿烟看着他没有半分多余的神色,声线清亮稳健,响彻在整个议政宫中:
“算算时间,陛下也已经在位七年了,宣和二年,江南水灾,陛下派去魏成赈灾,修筑河堤,魏成贪污赈灾款,致使流民四溢,哀鸿遍野,险些激发民变,陛下却只因魏成是表弟便轻拿轻放只将魏成官降三级,致江南百姓于不顾。
宣和三年,陛下派遣多位将军到南境军中,任人唯亲,残害多位南京军将领,致使宣和四年初南戎五次犯边。
宣和五年后,授意兵部克扣北境军粮饷,十几万守边将士在冬日里既无御寒的棉衣也无过冬的粮草。
宣和七年冬,挪用北境军费修筑皇极殿,穷凶极欲,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苏卿烟看向了朝堂中的众位朝臣,目光中的坚毅像极了先帝:
“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诸位都是大梁股肱之臣,你们想想,今日大梁还是大梁,你们还能站在这里高谈阔论是靠的是什么?
是边境战士不畏严寒酷暑守土卫边,是百姓能够安乐度日,先帝在位二十五载,外除戎狄,内清政局,留下的是多好的一个局面,这才短短几年?
就让你败成了如此模样,大梁再在你手中几年,恐怕外族的铁蹄都要踏过云山了,先帝雄才大略,恐怕此生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你能如此糟蹋他的江山百姓。”
桩桩件件,苏卿烟都半点儿没有冤枉了李启,阎云舟只是立在朝堂下,没有再此刻插话,李启今日便是退位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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