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 第7章

他在思索，熬过那个要命的时间点，是不是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上一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维舟再次想起施万渝临终前的那通电话，他也是在施万渝出事后才发现，原来看似开朗乐观的施万渝，自尊心却是那么的强。

时间不受阻碍地向前走，一分一秒，它有本事掌控人类的心跳。

维舟的目光在表盘和施万渝的身上来回切换，他的表情就像湛蓝的大海，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汹涌。

耳边响起细微的“嘀”的一声响。

他看到秒针走过了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施万渝的方向望去。

施万渝和刘欣然在互动，他帮她拧瓶盖，她给他递毛巾。

维舟对这些温情的小细节不感兴趣，唯一的念头在脑海中响起——

不一样的场景，施万渝完好无损。

维舟在心里稍稍松口气。

他收起手表放进兜里，与此同时，玩的满身是汗的几个人朝他走来。

走近以后，刘欣然礼貌地对维舟点点头，然后对施万渝说：“你陪我去海里游一圈呗。”

施万渝想都没想就答应，低头去看维舟，热情地抛出橄榄枝：“走啊，一起去。”

维舟警惕心很强：“你没穿泳裤。”

“无所谓！”

为了女神，光屁股都没问题。

施万渝不管不顾地拽着维舟一起往海里跑，一边跑一边脱上衣。

即便过了那个关键的时间点，维舟还是不敢放松，他脱掉短袖，跟着施万渝一起扎进海浪里，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施万渝为了博取女神的欢心，绞尽脑汁地展现自己的游泳技术，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

出乎意料的是，刘欣然的水性也不错，她像蝴蝶那样在水里游动。

她笑着解释：“我高中就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游泳队。”

施万渝真心夸赞：“你太有才了。”

刘欣然仰头笑，浪花拍在她的脸上。

施万渝不甘示弱，一个猛扎潜入水中，很快消失在刘欣然的眼前。

刘欣然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维舟知道施万渝那点小把戏，熟练地潜入海里，在不远处捕捉到了施万渝的身影。

施万渝在水里跟他比画，然后身子灵活地在海中旋转，姿势优美又不失男子气概。

维舟那警觉的双眼透露出关心，可很快被谨慎替代。

一股来势迅猛的浪潮袭来，在渺小的人类面前，巨浪如山一般存在，突然间就把施万渝推远了。

维舟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奋力朝着施万渝游过去，海水淹没了周遭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的思绪变得不安，但无力阻止。

“小狮子...施万渝！”

维舟把头露出来，环顾四周。

他看见了刘欣然，却没找到施万渝，他瞬间觉得浑身冰凉，一阵颤抖几乎毫无掩饰地传遍他的全身。

“嘿！”施万渝好像小孩子玩恶作剧似的毫无预兆从水里冒出来，伸出一只手，没心没肺的笑，“维舟，让欣然到岸上等着，咱俩在游远一点！”

他们小时候经常这么玩。

维舟注视着施万渝，几缕湿发挡住了视线，他抹了一把脸，像批评孩子那样说：“过来。”

“啊？”施万渝看到维舟一脸怒容，除了疑惑，顿感心惊胆战。

维舟厉用冰冷而责难的语气命令道：“我他妈让你过来。”

施万渝惊愕地睁大眼睛，头一次见维舟露出这种表情，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在女神的注视下还能这么听话。

他的两臂在水中摆动，很快游到维舟面前。

维舟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胳膊往回游。

“你怎么..”

“闭嘴，别问。”

“......”

三人安全地踩到了岸边细腻的沙子。

冷场还在继续。

维舟默然不语，脸绷得像块岩石。

诡异的气氛在周围蔓延，施万渝偷偷观察维舟冷硬的脸庞，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特别陌生。

为了找回点面子，施万渝对刘欣然抱怨道：“他没事就抽风。”

刘欣然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他是担心你。”

施万渝停住脚步，嘴巴微张，露出了刘欣然见过的最天真的表情。

刘欣然的眼圈发红：“我也担心你，我一直想叫你回来。”

“开什么玩笑，这种小浪花怎么可能卷走海上小王子呢。”施万渝咧开嘴角笑。

刘欣然只是沉默而专注地凝视他。

他稍微收敛笑容，干巴巴道：“我回来了。”

说完，施万渝撒开两条腿去追前面的维舟。

“维舟，等等我！”

施万渝从后面抱住维舟，搂着人的腰直晃，边笑边问：“你怎么还骂我呢？”

维舟继续往前走，面不改色道：“有吗？”

施万渝跳起来，“你别不承认！”

维舟扯住施万渝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拽到前面，捏了捏对方的脸，终于笑了：“走吧，回去。”

第006章 006

亲眼见到完整无缺的施万渝躺在酒店的床上呼呼大睡，维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这时维舟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虽然他不停的提醒自己，就算阻止不了也要接受最坏的结果，可他内心深处还是害怕发小走上辈子的老路。

昨晚的他提心吊胆一夜未眠，此时看见施万渝流着口水的睡颜，顿时也感觉筋疲力尽。

维舟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冥想，回忆整件事情的经过。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隐约听见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

他在黑暗中找到手机，接了起来。

“维舟，是我。”电话里的声音传递着一种虚弱感。

“小渝？”

维舟立马认出了多年不曾有过联系的好朋友的声音。

真难得，施万渝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你经常跟我父母打听我的情况，我都知道..”施万渝年轻的声音里透着孤独和空洞，“抱歉，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做不到。”

维舟既伤感又有些气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维舟，我是来跟你告别，我坚持不下去了，请原谅，我决定先走一步。”

“施万渝，你胡说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放过自己，也放过欣然..”

“小狮子，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好朋友吗？”

“维舟，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小渝..”

“再见。”

维舟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冰凉，周围的墙面开始裂纹，地板下面发出隆隆的响声，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他看见了脚下的深渊，那噩梦般的景象被这些思虑猛然引出来，魔术般凭空出现。

残酷的画面来回切换，一会儿是施万渝扭曲的肢体，一会儿是满头是血的自己，他的身上还穿着戏服，半张脸已浸在血水里，他用第二双眼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的死状。

....

维舟惊醒了。

傍晚的余晖几乎无助于驱散噩梦的余悸。

他环视小屋，但并未聚拢目光。

片刻，他翻身下床，恰巧路过一面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黑色，仿佛不祥的征兆。

施万渝！

维舟迅速瞥向施万渝的床铺，上面空无一物。

他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推开房门，在酒店中寻找施万渝的影子。他在大厅休闲区遇到另外两名校友，其中一人告诉他，施万渝跟刘欣然一起出去了。

维舟问：“他们去哪里了。”

校友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还能去哪，钻小树林去了。”

“你别开玩笑，”另一个校友见维舟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赶忙插话说，“他俩上山拍星空与大海了。”

维舟顿觉脚底生凉，心里腾起了怒火，但并没有在言语之间表露的太明显。他清楚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绝不能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