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阖
有点开心。
小男鬼抿着嘴唇,似乎……好像又不止一点。
高骥从地上站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灰尘走到单绪身边,眼神警惕又不安地扫视他的周围:“单哥,我好像没太懂。你刚刚说的话……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跟谁是朋友?和谁第一次做朋友?”
他没说出“鬼”字,但是却在心里过了一遍。
单绪看张水的伤口没有多深,现在血已经止住,省去了他们不少麻烦,才回头看向高骥:“你还记得之前汪泉搬走,他留下了一卷录像带吧?”
高骥瞳孔一缩,他不是什么笨人,光是听这一句,他已经能猜出大致的原因:“那东西还是我丢的,当然记得!”
他咽了咽唾沫:“所以那次,不是你说的什么普通录像带对不对?我……我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那……那你之前还打电话问我丢在哪?你不会真捡回去了吧?”
“怎么可能?”单绪的目光越过高骥的身影,降落在他的身侧,“那录像带自己回来,我能怎么办?里面的小鬼主动缠上来,我也没办法。”
周子燃嘴巴动了动,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发现他好像真的无法反驳。
“周子燃……”单绪叫了这个名字,看着小男鬼,表情稍微生动一点,“你能不能让他看见?”
高骥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侧的虚空,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刺激导致身上所有的汗毛都耸立起来。
所以除了汪泉,还有一个鬼,而这个鬼今天无时无刻跟着他们,但是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的胃部又在绞痛,甚至隐隐想要呕吐。
被点名的小男鬼紧张得仿佛回到了没听讲、但被老师叫起回答的那一刻,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散发着热气,不管前一秒想的是什么,此时都被抛得一干二净,双眸只注视着单绪,傻愣愣地回一声:“啊?”
说完,单绪的声音好似才迟来片刻,滑进他的耳道:能不能让他看见?
是要把我介绍给他吗?周子燃不知道自己表情是松弛自然还是狰狞紧张,他的双手贴在身侧,眼睛却刻意盯着单绪不转:“能。”
但是心里不太愿意让别人看见,这一句,他又没有说出口。
单绪握住小男鬼的手腕,带他到高骥跟前,长话短说:“周子燃就是那卷录像带里的鬼,跟其他的鬼不同……”
他省去两人之间的事情,只说了个大概:“他的性格比较好相处,也没那么吓人。”
说完,周子燃察觉自己手腕上被人轻轻按了按:“你现在能让他看见吗?”
小男鬼没回答,但是用行动展现出来。高骥只觉得单绪说了一堆话,他每个字都听了,但是每个字好似都不粘脑,丝滑地从另一只耳朵滑出去。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么恐怖的录像带里的鬼,竟然……做朋友?!
高骥唇色惨白,身形晃动,像是根基不稳又处于台风天的高楼,看得人心惊胆战,而下一刻,这口气高骥还没呼进去,眼睛里就忽地出现一个身影——于是,他脖子像是被人用手掐住,憋得脖子发红发紫。
出现的鬼就和单绪说的一样,是和其他鬼不同,高骥目前只见过汪泉一个鬼,和死去的汪泉相比,这个出现的小男鬼太年轻了,高骥在看清他的模样后也忍不住盯着细瞧。
不知道是死人的原因还是他本身肤色就是如此,细白的肌肤上带着不寻常的微红,他身高超过一米七——高骥以自己的身高作为标准估测。
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学生鬼,能发现他生前营养匀衡,长胳膊长腿,长相和单绪一样优越,属于穿垃圾袋都好看的类型,但是气质却类似于“别人家的孩子”,让高骥看上一眼就仿佛回到了被人比较的悲惨青春期。
他不阴森,身上也不血淋淋,没有青白的肤色,也没有明显的尸斑,简单又正常,宛如逃学跟来的优秀生。高骥大张着嘴巴,忽然就明白了单绪为什么不觉得恐惧。
汪泉要是长成这样,他也不害怕,甚至心思还会不合时宜的歪一歪。
“你好。”周子燃并不适应被人这么盯着不放,见单绪没有解围的意思,小男鬼只能自己打破沉默。他和高骥还不太熟,性格上也放不开,下意识表情端着,更像老师嘴里一天念叨八百遍的好学生。
“我叫周子燃。”小男鬼还在考虑现在要不要伸手,对面的高骥就猛冲过来。
“天!”高骥都想伸手碰一碰,但是一靠近,还是敏锐感知到从周子燃身上散发的阴寒,这种熟悉的气息拉回了自己的理智,“怎么这么年轻?还穿着校服,你成绩应该挺好的吧?死这么早太可惜了!”
单绪哼笑了声,看见有人也被小男鬼的表象迷惑,他就忍不住想看热闹。
他想戳破这层精致的假面,但是转念想到小男鬼那视情况而定厚度的脸皮,又忍了下来。
“他是高骥,名字挺好记的。”单绪对着有些局促的周子燃道,将有些自来熟的高骥推了推,正色说,“相互介绍就到这里,张水现在昏迷了,也让我们清楚烧那东西的危险性,高骥,还要试吗?”
高骥的心神也强制性被拉了回来,脸色一顿,沉默小会儿后,点点头:“趁现在我还有点拼劲,我想试试,再说了,我要是像他那样,还不是有你拉着我吗?”
高骥笑脸一收,说不害怕是假的,活人对鬼魂本来就有刻在灵魂里的恐惧,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缓解,就算是现在,看起来和正常人无二的周子燃……高骥很肯定,如果对方稍微露出一点鬼的特征,自己别说靠近,仍旧会扔掉色心逃得屁滚尿流。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录像带,深吸一口气,按下打火机,没有任何废话就开始焚烧——对单绪而言,那只是短短两秒,甚至火焰离录像带的边缘还有一点距离,高骥的表情就从故作硬气到惊恐万分,这两者的转变,就在这短短的两秒内发生。
“啊啊啊啊——”
他没听过高骥这么惨烈的叫声,简直像活人遭受了一场没有外人知晓的酷刑。高骥猛地推开单绪,没有理智地在客厅到处奔跑、摔倒,又毫无理智地挥动双臂,仿佛一个疯子。
“水!水!!”他额头的汗宛如一夕之间冒出来,眼睛更加殷红,几欲和周子燃一样滚出血水。
单绪立刻将人拖到卫生间打开花洒,高骥立刻俯冲到水流下。水声哗啦啦流淌,高骥的喉间还时不时迸发刚才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声。
他足足缓了半小时,身体才恢复了微末的正常感知,而惨叫停歇,高骥的眼泪却还在流。
“单哥……”
高骥的脸上都是水珠,分不清哪些是他的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东西被烧了吗?”
单绪摇头:“你还没有点燃它,就忽然叫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高骥听见没点燃它,立刻又开始激动地发抖:“我点燃了!它——它——我看见它烧起来!然后火开始往上窜,从、从手上蔓延到我全身……我被烧死了单哥!”
他能感受到身上被焚烧的痛楚,以及能闻见从自己身上分泌出的、令人作呕的油脂味。
高骥觉得这是一场自己一生都忘不掉的噩梦:“我真的觉得我要死了!被活生生烧死!”
单绪看着精神崩溃的高骥,关掉水流:“高骥,我说过要听我的,现在想想会让你高兴的事情!随便什么都行!”
“鬼会优先选择胆子小的人,你越是恐惧,他影响你的程度越深,你没有被烧死,你得相信这一点!越是害怕,汪泉越会缠着你。”单绪拍了拍他的脸想让他振作起来,“所以,鬼杀人也应该按照这个规则来,胆子越小的人,死得越快。只要你能稍微冷静一点,在关键时刻转移注意力,汪泉对你的影响也会相应降低。”
他说了这么多,不知道高骥能听进去多少,等人停止抽泣,湿漉漉从卫生间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单绪捡起地上的录像带,周子燃踩在沙发上才比他高一些。
“你要试试吗?”小男鬼读懂了他的表情,也有些好奇。
单绪害怕会是什么样子?他都没见过,但话说回来,如果自己都没有做成的事情却让别的鬼做成了,这不是意味着自己真成了单绪嘴里那个实力差还倒霉的鬼吗?
高骥听见周子燃的话,忙声阻止:“别——这鬼真的有把刷子,这段时间内,我恐怕是不敢再烧第二次,等张水醒了,我让他再试试。”
单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他们两人一样陷入幻觉,但是,自己的好奇心该死的茂盛,他从屋里搜寻出一个沉甸甸的烟灰缸,递给身体还在发颤的高骥,嘱咐道:“拿着,待会我要是有异动,你拦不住就直接拍晕。”
他说这话神情没有太严肃,语气轻飘飘的,也毫无对未知的担忧恐惧,反而好奇居多。
高骥知道单绪决定的事情别人劝不了,只提醒道:“哥,你别小看汪泉,他毕竟现在不是人。”
“只要你到时候动作快一点,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单绪觉得自己早晚会试一试,毕竟他胆子大点,成功的几率相对高些。但是对方也不是周子燃那种心软手软的学生鬼,他回忆两人的异常。
张水脸上带笑,应该在幻觉里看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而高骥相反,是精神□□的惩罚。
单绪身为一个正常人,对疼痛也有正常的阈值,可一旦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情形,心理上会有所准备。至于如果是张水那样的情况,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稳住心神站定不动,就不需要担心生命危险。
他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甚至会想,自己是否会遇到第三种幻觉。
单绪承认自己有点莽撞,但是汪泉在这一点上,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记住了。”他最后看了眼高骥,随后又瞥向表情也有丝丝好奇的小男鬼,“你也不要只看热闹。”
“你要是害怕,我就把你的样子录下来,天天嘲笑你。”周子燃并不担心,觉得按照对方的胆量和武力,他也不会害怕一个新鬼。
单绪摁下打火机:“放心,你没有那个机会。”
他将拇指粗细的火焰放在录像带下,简单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外焰顺利包裹了录像带,塑料外壳甚至有些软化,可就在它被迫软化的瞬间,自己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鬼叫声。
“单绪!!”
单绪的身体下意识松开打火机,他脸色霎时一变,朝着周子燃的方向看去——前一秒脸上还带着兴奋劲的小男鬼,此时裤脚处产生被火燎过的黑烟,火星子在他移开打火机时就消失殆尽,只剩下被燃烧后的布料,而底下的皮肤也开始呈现不正常的青黑,皮肤鼓起异常的血泡,面积只是婴儿手掌大小,但是却格外刺眼。
周子燃只觉得灵魂传来莫大的疼痛,痛得他大吼大叫,不停叫着单绪的名字,他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痛苦,一度超过了死亡时的恐惧,他七窍又开始流血,身体摇摇欲坠,某些部位变得透明。
血水滴在校服上,眼睛血蒙蒙一片里,周子燃看见单绪有些褪色的脸靠向自己,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难过,抓着对方的手开始叫痛:“有火在烧我!单绪!”
好似叫了单绪,疼痛便能停止一样。
单绪看着青白肤色的小男鬼,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他看着被抓紧的手臂,抿着嘴唇。
这就是幻觉?
他让周子燃坐在沙发上,抬起他的脚探查。
——还是现实?
触摸的皮肤不是冰冷僵硬,而是一片灼热,让他凝重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单绪!”小男鬼从痛楚里感应到了什么,血水不停冲刷着眼睛,“你在用火烧我。”
这句话简直让单绪的思绪宕机,他陡然抬头:“我在烧你?”
他倏地反应过来,立刻捡起地上的录像带反反复复看,又找到背包,动作都带着一种隐忍的暴戾,背包里只有一把伞,本该放在包里的录像带凭空消失。
那些录像带都是一模一样,没有颜色字体,黑漆漆的塑料硬壳,单绪没有分辨出自己点燃的根本不是汪泉所在的那一卷,而是周子燃!
他死死握着手里的录像带,咬肌僵硬,单绪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硬角,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再三检查后,垂眸将东西重新放进去。他看着周子燃脚踝上冒出的血泡,心里一沉。
“抱歉……”单绪不太熟练地道歉,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声音暗含怒意,“录像带被换了。”
现在的痛楚没有刚才的明显,周子燃抹掉脸上的血水,他看见单绪刚才的动作,也明白了始末:“还能这样?!”
小男鬼注意力被转移:“他竟然敢这么对我!”
这让他怎么有面子,毕竟我比他早死这么多年,结果被一个新鬼伤得鬼吼鬼叫,刚才掉眼泪的样子单绪看得一清二楚,还有旁边那个高骥,这让他丢了面子还丢里子,让他以后怎么面对这两个活人?
在单绪面前丢丢也就算了,今天见第一面的新活人,才多久,作为鬼的逼格就被他刚才的痛哭流涕给丢干净了!
周子燃看着没抬头的单绪,又记起自己方才失态说的话,忍不住动了动隐隐作痛的脚踝。
他又觉得身体烫烫的:“单绪,那我刚才误会你了……他换得太快了,我也没反应过来。”
“这要怎么消下去?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单绪伸手轻轻碰了碰上面的血泡。
这就是朋友的待遇?
周子燃忘记了刚才以为单绪在焚烧自己时天大的委屈和难过,甚至对单绪关切的问询有种踩不到地面的飘飘然。
他转了转脚脖子:“没事,可能之后就好了吧。”
听见没事,单绪站起来,气息不稳,沉着脸让周子燃感受到了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他惊慌之后产生的错觉。
单绪抬起手,揉了揉小男鬼带血的眼角:“以后不要这么迟钝,对危险该有的反应力还是要有,哪个鬼会一动不动地让人烧……”
他想说的话似乎不止这一点。
周子燃敏锐觉察出他的未尽之语:运气差、实力弱的迟钝鬼。
单绪把他眼角的血迹揉干净才转过脸,开始在屋内和高骥一起找另一卷录像带,它藏在了录像机里,高骥正要把它取出来,电视机画面忽然咔滋一声,汪泉饱含恶意的脸贴在屏幕上,吓得高骥迅速低下头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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