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子清汤
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后背,宽厚温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沉渊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地扭头看去,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冲着他轻轻眨了眨眼,尽是笑意:“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吗?”
不知为何,看到这人时,薛沉渊忽然感觉到他的肩膀一松,好像卸下来什么重任一样。
于是,他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微微侧头问:“有什么好意外的?”
这都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意外。
真是够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先将天顺帝逼上台,快刀斩乱麻,在胡人大军到来之前,把所有事情摊开了说,既解决了陆家和边疆百姓的冤屈,又找到借口逼天顺帝退位。
毕竟天顺帝都这么差了,整日想着以什么样的姿势给胡人跪下,不如换他周闲来上场,以静王的性格来看,以及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位王爷,妥妥的主战派。
朝中越来越乱,薛沉渊站在边缘,周闲偷摸着过来以后,就站在他身旁。
眼见着局势已定,薛沉渊慢慢伸手,握住了周闲偷偷摸摸的手掌,郑重地开口:“谢谢。”
“别这么正经,我都不太习惯了。”周闲嘿嘿一笑,“而且我们之间说谢就太客气了。”
下一场登基的戏,也要开始唱了。
第174章 发现
三年前的事情是天顺帝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一件事,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毕竟陆元帅本就功高盖主,又生了陆昭雪这样的儿子, 无疑是在他的脖子上悬了一把刀。
身为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安心下来?原本考虑到胡人的威胁,他还能忍让一番, 可当陆昭雪回京之时,见到陆元帅与其子深受百姓爱戴之时,天顺帝就察觉不妙。
于是寻了老国师, 预言一出, 无疑是雪上加霜, 更加坚定天顺帝的想法, 陆家绝对留不得了。
身为皇帝,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天顺帝心中很明白, 这种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所以他当年都是示意与陆家敌对的臣子去做这种事情, 只是陆家实在是太难对付,有些事情他难免需要动一些手脚,结果却被早已清理的某些人留下了罪证。
如果换成自己还能掌控一切的时候,天顺帝自然还有办法,可是如今他只是别人手中的傀儡,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控制说话,身旁看似忠心耿耿的内侍操控着他的一切。
披着内侍皮的流光仿佛能够读懂人心一样, 每次都能让他说出令人失望的话, 于是在场的大臣心里寒意愈深。
“陛下,你怎能悖逆祖宗之道, 行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如此行径,简直叫天下人心寒!”
“陛下,你糊涂啊,做出这种恶事,牵累边疆百姓,导致国土落入胡人之手,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怎能对得起太祖太宗,就不怕遭到后世唾弃吗?!”
不,朕没有!
朕只是想解决陆家之祸,你们根本不知道陆家就是逆臣贼子,心怀不轨,妄图颠覆朝纲,早晚会推翻朕。
一句句扎心的话让天顺帝更加恐慌,他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权利与名誉,否则也不会隐藏真相,勤勤恳恳地去做一个明君。
在朝堂之上被千夫指责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天顺帝不想自己被计入史册,留下千古骂名,万世诟病。
“原先还想直接伪装成你上朝,可是想来想去,我发现,静王说得对,合该让你亲眼见证众叛亲离,无论是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只能无力地被现实碾压,才有趣。”
流光嘴唇不动,低低的声音传入天顺帝耳中,让他心脏猛跳,静王?这个主意是静王出的?!
杀人莫过于诛心,天顺帝也曾经疼爱过大皇子,只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逐这个孩子,如今,报应来了。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去请了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连带着养伤的静王也被抬了过来。
“父皇,你糊涂啊!”
他好像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实,不愿意相信天顺帝是这样的帝王,痛心疾首地拿着那一张张沾满血泪的证据,最终忍痛道,“父皇,您,下罪己诏吧!”
无论如何,道歉是必须的。但是天顺帝肯定是不愿,并且下意识地说出:“不,朕没有错,朕都是为了朕的……”
话语戛然而止,引人遐想,流光总是能把他的话控制得死死的,一个不该说的字都无法说出。
于是朝堂更乱了,众臣子皆认为天顺帝应当下罪己诏,又有人趁机说起胡人大军一事,内忧外患,忧心忡忡,被逼急的天顺帝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暴吼一句:“绝不!”
“陛下,胡人大军都兵临城下了,难道您还不派兵去镇压敌军,非要等到他们杀到京城来,才知道错吗?”
天顺帝本意是不想下罪己诏,可是一位大臣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他给气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由于他向来是个主和派,导致没有任何人怀疑天顺帝不想打。
尤其是那群拥护他的主和派,万事都以天顺帝为先,尽管现在的情势不妙,也依然偏向天顺帝。
可惜一切都没有用,以静王、武宁候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强势碾压,等到晚上之时,边疆战事已经传遍京城,这几日闹得人心惶惶。
等到新的战事到来时,胡人已经开始攻城,这下子有志之士都再也无法拖延下去,纷纷站出来请战。
身受重伤的静王正在休养,可是因为他主战,竟然有不少人来登门造访,一时之间静王府门庭若市。
一天后,考虑到边疆局势危急,在众人的请求下,静王终于再次进宫。
也就是这一夜,大梁彻底翻天覆地。
一夜之后,天顺帝罪己诏写了,陆家的清白还了,就连退位诏书也下了,接任者——静王周闲。
文武百官知晓之后,心情相当复杂,武将有武宁候镇压,京中的兵力早已落入静王之手,谁也不敢反抗。
闻人丞相知道以后,也是一阵默然,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可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天顺帝身边最忠心耿耿的拥趸,聪明的已经闭嘴,愚蠢的已经被下了监狱。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
闻人丞相的弟子刚赶到丞相府,就见闻人丞相令人备了马车,正要离开府上,不知去往何方。
“静王府。”闻人丞相只是简略一句,他的神色疲惫,眼神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让静王放过太子,如今的局势一切都如静王所愿,天顺帝是活该的,可是太子……大概是这其中最无辜的人吧。
明明马上就要登基了,可是周闲依然住在静王府,闻人丞相在杨公公的带路下,一路走过亭楼阁台,迈入青石铺出的小径,本该养伤的静王正躺在美人腿上,悠哉悠哉地钓着鱼,好似就等着他上门来了。
阳光透着树叶间的缝隙散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片片的斑驳光影,身着白衣的美人头上盖着静王的外衫,背对着闻人丞相,压根看不见面容。
而闻人丞相也未曾在意此人,只看着醉卧美人膝、悠闲懒散到闻人丞相想要用戒尺狠狠揍他一顿的静王。
不过此次前来,是为了求情,闻人丞相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见过静王殿下。”
“哎,闻人丞相多礼了,您两朝元老,还是我的老师,于情于理,应该我起来对你行礼。可惜我身子虚弱,难以支撑嘶……丞相快快请坐吧,今日到来一定是有要事商讨,杨公公,快赐座!”
周闲躺着美人腿上,一动不动,起初闻人丞相觉得这家伙在享受,可是现在再仔细一看,他好像身体真的有点僵硬,完全没有动弹过,扭头仰着脸看他时,左脸边还有一块红印,模样奇怪……
虽然不可能,但是闻人丞相觉得那很像他孙子被人掐红脸的样子,甚至微微有点肿。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杨公公将椅子搬到一旁,又给闻人丞相一根鱼竿,已经上好饵料,乐呵呵地道:“您请,殿下已经打好窝了,丞相可以一边钓鱼一边谈论要事。”
“……”
真古怪。
闻人丞相看了看一侧的周闲,这一回多看了一眼披着周闲外衫的美人,依然看不清楚模样。
只注意到这位美人随手抓了一把饵料,就往周闲嘴里塞,从混不吝纨绔王爷形象转为深不可测的静王却听话地吃下,丝毫没有勃然大怒的征兆。
他甚至慢慢嚼着,伸手从一旁的水果盘摘下葡萄,剥好皮,就往看不清楚面容的美人嘴里塞。
“很甜,试试?”周闲仰视着衣衫里的人,对他笑吟吟说道。
原本的昏君形象彻底颠倒过来,历史上可没有哪个皇帝靠在美人腿上,还会被美人喂食鱼饵,甚至主动地剥掉葡萄皮,反过来喂到美人嘴里,手指抽出来时,还带着浅浅的牙印——明显被咬了一口。
真是太古怪了。
闻人丞相看得眼角直抽,目光在那清瘦修长的手指上定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收回,默不作声地把鱼竿丢出去,坐在一旁。
良久,他才开口:“殿下,您不觉得五日之后就登基,未免操心过急了吗?”
闻人丞相不急着说到太子,想要先和周闲谈一下别的,而登基仪式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这可是每个帝王最重视的仪式,有时候甚至需要提前一年以上的时间筹备。
然而周闲,却直接让新任国师算出近来最好的日子,打算先登基再说。
“这个时间确实太急了,不过现在局势紧迫,耽误不得。丞相没有听到其他人说的话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如军队不可无帅,大敌当前,本王当然不能让大梁陷入混乱之中。”
周闲把手伸给薛沉渊帮忙擦了擦,对方嫌弃地用白手帕帮他擦拭,却被周闲反握着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红痣。
“暂时仓促就仓促吧,等杀退敌军,百姓安居乐业,本王要娶妻的时候,再将两个仪式一起准……嘶!”
话没说完,周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
“殿下?”闻人丞相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薛沉渊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周闲艰难笑起来:“没事,没事,就是感觉伤口有些疼,丞相继续说吧。”
说,继续说什么?
闻人丞相发现如今的静王完全不走寻常路,沉默一瞬,周闲缓过神来,说:“今天其实是个钓鱼的好日子,想必五日之后的登基大典也一样,闻人丞相觉得是吗?”
“……自然。”闻人丞相沉默许久,点头同意周闲的话。平常上朝之时,能够群战舌儒的他,今日显得格外少言寡语。
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周闲的身上,另一部分被披着外衫的薛沉渊给挡住。他伸手点了点光束,又顺着外衫,碰了一下藏在里面的薛沉渊,脸颊皮肤有点湿热,被他伸手抓走,也不在意。
天气还是太热了,披着外衫,薛沉渊的脸都湿红一片。
周闲说:“废话就不多说了,本王知丞相前来所为何事,只要五日后,你帮本王做一件事情,一切都会得偿所愿,如何?”
他一点都不绕弯子,可能也是怕薛沉渊太热了受不了,于是打算快点把多余的老头子弄走。
五日后?那不就是周闲已经登基了吗?
闻人丞相考虑再三,分析利弊之后,点头道:“只要静王殿下愿意放走那位,令臣做的事情不违背底线,臣自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太子不该一生困于牢笼之中,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只要周闲愿意放过他。
“爽快,那就请闻人丞相谨记此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闲一拍掌,觉得闻人丞相真不错。
然后就赶人走:“话就这样说定了,丞相就先回府吧,五日后自见分晓,人会安全送到你的府上。”
闻人丞相看了眼周闲,又看了眼还盖着他外衫的美人,屁股没动,老神定定地道:“殿下,我来都来了,那就让我钓一条鱼再回去吧。听说您不惜重金打造这个池子,连鱼苗都是精挑细选,费了不少心血,不知我今日是否有这个口福。”
周闲:“……您老再不走,我的口福先没了。”
闻人丞相不理他,继续钓鱼,任由周闲说什么都不急着走。
“殿下,您这窝打得不错。”
等他钓到五条之后,周闲还是一条没上钩,闻人丞相非常满意,乐呵呵地走人。空军好,空军妙,静王也不是这么厉害,毕竟他连鱼都钓不上来。
而这个时候的周闲,耳朵、手臂已经被掐红了。
“阿雪,这钓鱼佬是故意的吧?他一定看见你掐我了,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
薛沉渊被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比周闲还憋屈,戳着他的额头,警告道:“周闲,你下次注意点场所吧!差点就被闻人丞相发现了!”
他都说了静王府也不安全,不能脱面具,周闲非不信。这一脱,差点被人看穿身份,或许已经看穿了。
“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他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再说了,阿雪,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戴着这个面具活下去吧?”周闲推倒薛沉渊,趴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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