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卿大夫们失神道:“姚公他……”
“喻公竟杀了姚公!”
喻隐舟在众人面前,慢慢将行凶的长剑从姚伯的胸腔中一点点抽出来,鲜血滴答滴答,敲击着所有人的心窍。
此时此刻的喻隐舟,仿佛一个被鲜血满足的修罗恶鬼,扫视了一眼众人,冰冷的道:“姚伯企图亵渎太子,已被孤当场正法!”
“甚么?”
“亵渎太子?”
“姚伯胆子也太大了!”
宋公子源带着卿大夫们前来,是为了见证自己英雄救美的,他哪里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卿大夫们反而成了喻隐舟的见证。
杨国国君吓得瘫坐在地上,姚伯已死,说甚么都没用了,况且喻隐舟杀人杀的名正言顺,吓得杨国国君瑟瑟发抖的拍马屁,道:“喻公大……大义,救、救太子于危难,姚伯死有余余余辜……”
喻隐舟冷笑一声,反对自己作为盟主的姚伯一死,便只有杨国一国投票,而杨国国君被吓成这样,必然不会倒戈,喻隐舟盟主之位,已然十拿九稳。
喻隐舟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转过身来,将自己的外袍退下,披在叶攸宁本就整齐的衣裳上,将瘫软无力的叶攸宁打横抱起来,大步离开染血的营帐。
“君上……”政卿瑟瑟发抖的道:“这下怎么办,姚伯他……他死了!那个喻隐舟,分明是个狂徒,若不然,君上还是算……”
宋公子源狠狠攥拳,推开政卿,大步跟上去,也不通传,直接进了喻隐舟的营帐。
喻隐舟将叶攸宁轻轻放在软榻之上,给他盖上被子,轻声道:“难受么?睡醒便好了。”
他回头冷冷的看着宋公子源,道:“太子需要安歇,宋公有甚么事,明日再说。”
宋公子源冷笑一声,道:“喻公,好一个杀人灭口的手段啊!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分明是你与姚伯算计,给太子下药,亲自将太子送上姚伯的寝榻,如今却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在一个死人的头上!”
喻隐舟眯起眼目,狠狠瞪着宋子源。
的确,宋公说的都是对的,迷药是喻隐舟下的,叶攸宁饮了酒水之后,立刻便昏睡了过去。喻隐舟从头到尾都在诓骗姚伯,只想要借此杀掉姚伯,一来可以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二来也可以登上总盟主的宝座。
喻隐舟谋算的很好,只是他漏算了一点,叶攸宁因着体弱,只是轻轻呷了一口酒水,并没有多饮,所以短暂昏睡了一会子,便醒了过来。
按照喻隐舟的谋划,叶攸宁是会昏睡一整晚的,等叶攸宁醒来,喻隐舟早就杀死了姚伯,喻隐舟时机拿捏的正好,更不会叫姚伯真的亵渎叶攸宁,对于叶攸宁来说,也只是睡了一觉。
然,喻隐舟千算万算,他没想到叶攸宁这么早便醒了过来。
宋公子源不甘心的道:“太子,喻侯便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辈,他的眼里,只有权术,只有兵力!讨好你,谄媚你,都是为了你大周太子的身份!倘或你不是太子,他会毫不留情的将你丢弃,像丢弃草芥一般简单!”
“住口!”喻隐舟断喝一声。
叶攸宁浑身发软,昏昏沉沉,药劲儿还未消散,本就不舒服,听着宋公子源的指责声,耳朵里嗡嗡作响,陡然又听到喻隐舟的断喝。
喻隐舟的嗓音,从未如此震怒过。
“呜……”
“呜呜……”
喻隐舟低头一看,叶攸宁哭了!
叶攸宁侧卧在软榻上,珍珠一般的泪水打湿了鬓发,脆弱而委屈,仿佛一个冰雕玉琢的冰雪美人,随时都会融化。
叶攸宁哭了,被吓得,因着喻隐舟断喝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其实叶攸宁并未觉得恐惧,只是他的“人设数据”如此,为了显得无害,叶攸宁的体质比较容易落泪。
“呜呜呜……”叶攸宁轻轻呜咽,擦拭着被迫流下的眼泪。
喻隐舟一怔,他不知叶攸宁是因着声音太大被吓哭,还以为叶攸宁听了宋公子源的挑拨之辞,因此悲伤落泪。
喻隐舟觉得自己做的无错,姚伯死了,叶攸宁一点子未吃亏,迷药对身子也没有任何伤害,只消安睡一夜,第二天便可大好。
然,没来由的,喻隐舟心底涌起一股心虚。
宋公子源见叶攸宁哭得伤心,立刻道:“太子,喻隐舟薄情寡义,今日你能看清他的嘴脸,亦算是幸事一件!太子如不想留宿在喻国的营帐,不如臣……”
“孤叫你住口!”喻隐舟打断了宋公的话头,一双鹰目充斥着血丝,狠戾沙哑的道:“滚出去,否则……孤也杀了你。”
第15章 过分之事
宋公子源,堂堂公爵,本不该惧怕一个比自己低等的侯爵,然而……
听到喻隐舟的怒喝,宋公子源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政卿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君上,今日太乱,还是改日再来探看太子罢!”
宋公子源眯着眼睛,愤恨的盯了喻隐舟一眼,一甩袖袍,转身走人,大步踏出营帐。
宋子婴听说叶攸宁在接风燕饮上出了事儿,心急如焚,那个姚伯,是出了名的奸恶之辈,好色无度,还格外喜欢折磨人,把旁人的惨叫和哀嚎,当成一种仙乐。
宋子婴很难想象,叶攸宁那样柔柔弱弱的身子,若是落在姚伯手中,会变成甚么模样,甚至……甚至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宋子婴顾不得旁的,赶紧从藏匿的营帐中跑出来,他还未到御营门口,迎面走来一个黑袍男子,那男子头戴象征着公爵地位的冕旒,阴沉着一张脸面,阔步往前走。
正是宋子源!
宋子婴吓的面色苍白,一个闪身,快速躲到附近的营帐后面,捂住自己的嘴巴,遏制住自己的吐息,但他的心跳声很快,生怕宋子源会因此发现自己。
“这个喻隐舟,实在太不将孤放在眼中,孤……”
宋子源愤愤不平的言辞还未说完,突然顿住。
“君上,您消消气,今日太子哭的如此委屈,必然不会给喻侯好脸色看,到时候……”
政卿奇怪的看着宋子源,道:“君上,怎么了?”
宋子源的步伐不由停住,望着一处营帐若有所思,道:“方才那处,好像有一个人?”
政卿顺着宋子源的目光望过去,正好是宋子婴藏身的营帐,奇怪的道:“君上,这大晚上的,没有人啊。”
宋子源眯起眼目,沙哑的道:“让你去查喻国的随行寺人,查得如何了?”
“这……”政卿有些子为难,道:“回禀君上,这……喻国的那面儿,师氏盯得紧,下臣不敢轻举妄动,怕是被他们看出了端倪……”
“废物!”宋子源呵斥一声:“孤养你这条庸狗,还不如宰了食肉!”
躲在营帐后面的宋子婴,听到宋子源的吼声,吓得浑身颤抖,紧紧闭着眼目,捂着自己的嘴巴。宋子源沙哑的道:“如果孤的大兄还活着,一切便都完了,给孤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是!”政卿连忙道:“下臣敬诺!”
喻国的御营大帐中。
“呜呜……”
“呜呜呜……”
叶攸宁的眼泪,仿佛断线的珍珠,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划过洁白无瑕的面颊,流畅瘦削的下巴,顺着纤细脆弱的天鹅颈滚落,好一副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但凡是见过之人,必然肝肠寸断,心窍犹如刀绞。
“你……”喻隐舟陡然升起一股烦躁,他不是没见过旁人哭泣,身为一个暴君,旁人的哭泣、惨叫,喻隐舟早就司空见怪,根本不会施加一丁点子的怜惜。
可叶攸宁的眼泪不一样,喻隐舟也不知为何不一样,但凡见到叶攸宁哭泣,喻隐舟那颗嗜血的铁石心肠,便会松动柔软,隐隐约约心悸,不太舒服。
“别哭了,”喻隐舟道:“你怎么又哭了?”
“呜呜呜……”回应喻隐舟的,并非是叶攸宁的回答,而是叶攸宁的哭声。
微弱、无助、可怜,委屈满满。
喻隐舟揉着额角,道:“你怎么还哭?你到底要孤如何?”
难道要孤道歉?
喻隐舟本觉得自己的做法无错,一石二鸟,一举两得,自己不但能稳坐盟主之位,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姚伯,姚伯那样的好色之徒,早就盯上了叶攸宁,对叶攸宁贼心不死,姚伯一死,叶攸宁也落得清闲。
可眼下看到叶攸宁委屈哭泣的模样,喻隐舟这辈子头一次有些迷茫,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难道稍加利用一下子叶攸宁,当真很过分?
喻隐舟想要开口解释一番,便听到叶攸宁声音很小,委屈的哽咽道:“声音……”
“甚么?”喻隐舟赶紧俯下身来,把耳朵贴近叶攸宁的嘴唇,仔细倾听他的言辞。
叶攸宁委屈的道:“声音太……太大了。”
喻隐舟难得一脸迷茫。
叶攸宁抿了抿嘴唇,那脆弱的模样说不出来的令人怜惜,道:“你方才骂人……骂人的声音太大了,呜呜……”
喻隐舟:“……”敢情是孤的声音太大了,把太子给吓哭了?
被姚伯那样恐吓,叶攸宁都没哭,竟是被孤的嗓音给吓哭了?喻隐舟心想,孤愣是比姚伯那个狂徒还可怖么?
“呜呜……”
喻隐舟没法子,放轻了声音,道:“孤方才不是骂你,是那个宋公……”
“呜呜呜……”
“好了好了,”喻隐舟来不及解释,赶紧道:“别哭了。”
“呜……”叶攸宁哭着哭着,突然眼睛一闭,倒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叶攸宁?!”喻隐舟连忙冲过去,轻轻拨了拨叶攸宁,叶攸宁一动不动,身子松软无力。
喻隐舟立刻道:“医士!”
医士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给叶攸宁查看情况,战战兢兢的回话道:“君上请放宽心,太子并未大碍。”
喻隐舟脸色阴冷,道:“都晕过去了,还没有大碍?”
医士道:“君上有所不知,是……是迷药的药效还未过去,太子的身子金贵,加之方才痛哭伤神,这才昏睡了过去。”
喻隐舟听到此处,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望着软榻上昏睡的叶攸宁,心窍之中突然升起一股迷茫的情愫,仿佛一团浓雾,缭绕在喻隐舟的心头。
孤为何如此关心叶攸宁?见他昏睡过去,竟如此紧张?
是了,喻隐舟很快找到了缘由,因着叶攸宁是大周唯一的宗族正统,对于喻隐舟来说,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凡周天子病逝,叶攸宁便是喻隐舟掌控天下的工具,绝不能让他出事……
喻隐舟这么想着,便在榻牙子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叶攸宁。
见他睡得不安稳,身子虚弱总是梦中盗汗,便起身,用温水洗了一块帕子,轻轻地给叶攸宁擦汗。
“嗯……”叶攸宁白皙的皮肤十足娇嫩,被帕子擦过,兴许是喻隐舟从小习武,手劲太大,竟一个不小心,将叶攸宁纤细的脖颈,擦出了一块红痕。
暧昧的红痕,泛起淡淡的红晕,好似一抹胭脂,给平日里清冷的叶攸宁,平白增添了一分妩媚之意。
喻隐舟眯了眯眼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新婚之夜与叶攸宁见面的场景,大红喜袍,映衬着娇弱白皙的身子,叶攸宁被自己按在喜榻之上,主动扬起纤细的脖颈,顶着柳条一般的腰肢亲吻自己,可当时喻隐舟下意识的躲开,那犹如蜻蜓点水的一吻,只是擦过喻隐舟的唇角。
喻隐舟的眼神更加深沉,慢慢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叶攸宁的唇瓣。
好软,异常的脆弱,只要喻隐舟微微用力,便会破碎一般。
喻隐舟本想收回手,哪知下一刻,叶攸宁因着不舒服,轻哼了一声,竟伸出舌尖轻轻勾了一下喻隐舟的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