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那人一双眼目十足明亮,在叶攸宁耳畔低声道:“太子勿怕,是臣。”
叶攸宁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去看对方,对方没有自报姓名,叶攸宁对他也毫无印象,看来只是书中无关紧要的小配角。
但听他自称臣,合该是太子攸宁的旧部。
旧部拉住叶攸宁的手,焦急的道:“太子,臣一听说您被喻侯擒住,立刻便赶来营救,万幸太子无事,快!请太子速速随臣离开此地!”
那旧部不等叶攸宁说话,将他拉起来便走。叶攸宁身子病弱,纤细的手腕被旧部一拽,险些断了一般疼痛,登时勒出了一圈红印子。
叶攸宁身子踉跄,被他拽的差点跌在地上,连忙道:“你是如何进入营地的?”
旧部道:“太子?臣当然是偷偷潜入营地的!太子为何有此一问?快走,太子,再耽搁便来不及了!”
叶攸宁眯了眯眼目,却道:“中计了。”
旧部听不懂叶攸宁在说甚么,便在此时……
哐——!!
营帐的帘子瞬间被大力撞开,帐外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犹如满天繁星,连成一片,将叶攸宁的营帐团团包围。
师彦手持长剑,带着黑甲虎贲军,犹如潮水一般涌入。
喻隐舟走在后面,负手入内,眯着眼目打量着旧部与叶攸宁紧握的手腕,冷笑一声,道:“让孤来告诉你,孤是故意放你这个宵小进来的。”
旧部大吃一惊,道:“怎么……怎么可能?你怎料到,我会潜入营地?”
若问喻隐舟如何料到,自然是因着喻隐舟曾经重生过一次,雒水会盟局势复杂,主角攻想要一个人来到雒水是不可能的,他还依仗了太子攸宁的旧部势力。
其实这几天,喻隐舟一直在等叶攸宁的旧部,一方面他是为了抻着会盟的诸侯,一方面也在设下圈套,如今可算是把叶攸宁的旧部盼来了。
喻隐舟的笑容带着一抹冷漠与狰狞,幽幽的道:“抓起来。”
“是!”师彦立刻动手。
旧部就一个人,而师彦带着黑甲军,各个配备精良,武艺出众,旧部根本不是黑甲军的对手,很快被利刃架住脖颈。
喻隐舟把目光放在衣着单薄的叶攸宁身上,走过来,一把钳住叶攸宁的下巴,冷声道:“想逃跑?你逃得出孤的手掌么?不要以为这几日,孤由着你,便是纵容你。”
“庸狗!”旧部挣扎怒喝:“放开你的脏手!你凭甚么如此与太子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侯爵,你算甚么东西!”
喻隐舟不怒反笑,笑容阴鸷,带着一股狰狞,道:“是啊,孤是甚么东西?不过一个小小的侯爵罢了,如何能染指你这高高在上的大周太子呢?”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向旧部,道:“那你可看好了,雒水会盟之上,孤便要让各国诸侯,要令天下卿大夫,做一个见证,让你们看看,你们冰清玉洁的太子,是如何改婚于孤的。”
“你……”旧部气得浑身哆嗦:“庸狗!!你敢如此羞辱太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相对比旧部的愤怒,叶攸宁这个即将被“强取豪夺”的当事人,则是一脸平静,甚至冷漠,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看了旧部一眼。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将喜爱无理取闹的大反派安抚好一些,没成想太子的旧部,看起来不太聪敏灵光,一出现便捅了如此大篓子。
“怎么,为何不说话?”喻隐舟阴测测的道:“你若敢逃跑,孤便挖掉他的眼目,剁掉他的手指,最后……再砍断他的男#根。”
“放乖巧一点,也免受皮肉之苦。”喻隐舟撂下狠话:“孤奉劝太子一句,你的夫君已经死了,你是改婚也要改,不改亦要改,你最好……”
喻隐舟的狠话还未说完,隐隐约约听到一股抽噎之声,叶攸宁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这反应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便好似……
“又哭了?”喻隐舟略微诧异。
叶攸宁的眼泪收放自如,晶莹剔透的眼泪瞬间堕了下来,一副梨花带雨,抽噎委屈的模样。
师彦握着佩剑,一脸犹豫的道:“君上,您是不是说的……说得太过分了,把太子给骂哭了。”
喻隐舟眯眼,险些便要自省一番,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分的言辞,但喻隐舟很快反应过来,方才那番狠话,本就是为了威胁,自然有多过分,便多过分。
叶攸宁抿着嘴唇,抬起纤细柔软的手臂,原来方才营帐昏暗,旧部下手没有轻重,拉拽叶攸宁手臂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叶攸宁被蜇伤的伤口,此时手腕和手背都红肿起来。
喻隐舟深吸一口气,呵斥道:“都愣着做甚么?没长眼目,去叫医士!若在入会盟大营之前,医不好太子,太子带着这身伤,旁人如何能相信他是心甘情愿改嫁于孤的?”
师彦连忙道:“是!是!君上说的极是!”
叶攸宁继续呜咽,泪水晶莹如鲛人珍珠,垂着头,松散的鬓发遮住微翘的唇角。眼泪,真是个好东西……
第8章 俊美,下饭
“呜……”
“哭甚么哭?住口,不许哭了!”
“呜呜……”
“你想逃跑,孤训斥两句,还有理了?”
“呜……”叶攸宁垂泪哽咽,反驳道:“攸宁未曾想过逃跑,若真是心生逃跑之意,又如何会被拽伤了手臂呢?”
的确,叶攸宁当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虎贲军大营如此森严,一个旧部就能混进来,这说起来实在太简单了,若真是如此,喻隐舟这个暴君早就被刺杀了无数次,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除非是喻隐舟早有谋划,故意放旧部进来。
喻隐舟见到叶攸宁白皙腕间一圈红色的勒痕,似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转头呵斥医士道:“如何上药的,毛手毛脚弄疼了太子,便砍了你的脑袋。”
“小臣该死!!”医士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小臣罪该万死,都是小臣的错!”
营帐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喻隐舟挥手道:“将刺客押解起来。”
“是!”师彦应声。
虎贲军撤出叶攸宁的营帐,喻隐舟阴沉着一张脸面,本想再警告一番叶攸宁,让他安分守己,不要想着逃跑。
但话到口头,对上叶攸宁泫然欲滴,还未完全收起来的晶莹泪水,喻隐舟最后撂下一句狠话:“早点歇息。”
罢了转身离开。
叶攸宁蹭了蹭哭得发热的眼目,将泪水收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经过昨夜那一番折腾,营地中的戒备十足森严,后半夜唯独叶攸宁睡得踏踏实实,其他人压根儿便没有睡好,尤其是喻隐舟。
喻隐舟早早起身,冷声吩咐道:“将太子请到牢营之中。”
宋子婴急匆匆赶到叶攸宁的营帐,叶攸宁还未晨起,缩在被子里,将头枕抱在怀中,睡得很是香甜。
“太子!”宋子婴虽不想扰了叶攸宁清梦,但事态紧急,不得不唤醒叶攸宁。
“唔……?”叶攸宁睁开眼目,看到是宋子婴,又躺了回去,道:“何事?天刚擦亮,让孤再歇息一会子……”
宋子婴着急的道:“太子,大事不好,君上请太子移步牢营。”
“牢营?”叶攸宁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目。
宋子婴道:“昨夜太子的旧部被关押在牢营之中,今日君上一大早便去了牢营,还要请太子过去,指不定又是……又是因着旧部行刺一事,要揪住太子的短处!”
昨夜喻隐舟因为叶攸宁突然哭泣,没有发挥好,还有许多更加过分,更加狠戾的言辞,未能威胁出口,于是今日便打算继续敲打叶攸宁。
宋子婴急切的道:“太子,君上这次是当真……当真动怒了,惹怒了君上,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即使……即使是太子您,若不然……”
宋子婴一咬牙,道:“太子,你还是赶紧逃罢!”
“逃?”叶攸宁道:“如何逃跑?”
宋子婴道:“小臣今日负责出门采买,小臣甘愿冒险,将太子带出营地。”
叶攸宁却摇头道:“不可。”
“为何?”宋子婴焦急的道:“太子,再不走,落入君上手中,恐怕会比死还难堪!”
叶攸宁执意道:“还是不可,你若带孤出去,那你当如何是好?”
宋子婴一愣,没想到叶攸宁执意不肯,原是为了自己着想?
叶攸宁又道:“再者,你看看孤这副柔弱的身子骨,便是混出去,也跑不掉多远便要气喘,不需多时,仍旧会被喻侯捉回来,这一来一回,岂不是白白折腾?”
“那可如何是好?”宋子婴已然没了法子。
叶攸宁并不着急,灵动的眼眸轻轻转动,没头没尾的道:“君上可用朝食了?”
宋子婴更是愣住了,讷讷的回答:“还、还未。”
叶攸宁一笑,道:“有法子了,先不去牢营,孤要去一趟膳房。”
“甚么?”宋子婴大吃一惊,简直哭笑不得,叶攸宁虽贵为太子,但如今不过是“阶下囚”,喻隐舟想要见他,叶攸宁竟然不立刻动身也就罢了,还要半路开个小差儿。
“太子……”宋子婴追在他后面,道:“太子去膳房做甚么?”
叶攸宁自然的道:“当然是理膳,不然去膳房还能做甚么?”
宋子婴:“……”
叶攸宁进了膳房,果然,喻隐舟还未用朝食,膳夫们知晓昨夜营地闹了刺客,君上心情不佳,因此还在琢磨为君上准备甚么样的朝食,才能避免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膳夫们听说,君上一大早便叫太子去牢营,肯定是为了昨日刺客一事,哪知太子没去牢营不止,还跑到了膳房来,膳夫们都不敢与叶攸宁搭腔,唯恐火势烧到自己的身上。
叶攸宁自顾自寻了一些红豆,又将糯米磨成粉末,拿出所剩无几的石蜜,开始熬制红豆冰粥。
红豆沙细腻顺滑,加入糯米粉,瞬间让红豆粥变得浓郁起来,最后加入清甜的石蜜,找来冰凌拔着,让粥水快速凉下来。
红豆冰粥熬制简单,但亦是用了不少时间,叶攸宁将红豆冰粥装入精美的食合,提着食合这才往牢营而去。
膳夫们在背后窃窃私语:“看着罢,太子怕是要惹怒了君上!”
“是啊,君上如此说一不二,太子这次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觉不然,太子的红豆冰粥,闻着便觉清甜消暑,说不定能叫君上爱见呢。”
叶攸宁进了牢营,喻隐舟已然兀自等待整整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之间,喻隐舟的脾性由动怒,转变为暴怒,随即是极怒,等怒火达到顶点之时,喻隐舟竟有些没了脾性,怒气反而愈发的降下来。
等叶攸宁踏入牢房之时,喻隐舟已然自顾自生过了气。
“呵,”喻隐舟冷笑道:“太子好大的谱子,还知道来?”
叶攸宁提着与牢营肃杀之气格格不入的精美小食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在型架上的旧部,又看了一眼对自己冷嘲热讽,没有半点子好脸色的喻隐舟。
叶攸宁将食合放在布满血腥刑具的案几上,似乎是觉得那些可怖的刑具有些子碍事儿,还带着帕子,将那些刑具规制了规制,按照大小号依次顺手摆好。
喻隐舟:“……”
叶攸宁将食合打开,从里面端出一只圆口的小豆,道:“听闻君上没有胃口,还未用朝食?”
喻隐舟冷笑一声,又是冷嘲热讽的道:“哦?孤没有胃口,这是拜谁所赐?”
叶攸宁道:“如今夏末初秋,早晚寒凉,中午却燥热无比,容易生胃火,攸宁亲手熬制了一碗红豆冰粥,清凉消热,请君上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