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蝴蝶公爵
李默一面以手帕轻轻拭净面上的血,一面离魂般地细细想着。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当皇帝听到他说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时,皇帝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是惊讶?是得意?还是,根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默轻笑,心道生死果然玄妙。
濒死一回,就能让赵启也学得收敛本性,装出个圣君贤主的模样。
可惜,他不能装太久了。
五指一松,手帕立时被一道风卷起。
血色浸透丝绢,在素淡帕面上留下一道狠厉的红。
比起皇帝矜持闲雅,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更想看的是,皇帝那张脸上流露出失态崩溃的神色。
在被掐住喉咙,濒死之时,他会害怕吗?
会求饶吗?
宫人愕然地抬头,忙要折身过去捡。
李默摇头,“不必了,不是要紧的东西,丢就丢了。”
“是。”
……
姬循雅进内殿时并不开口,只拿一双好看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赵珩。
皇帝陛下方才整理了衣裳,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前看奏折,听到声响也不抬头,唤了声:“过来坐。”
衣料簌簌擦磨,不多时,一道阴影笼罩到他眼前。
视线黏糊糊地粘在赵珩身上,从下垂的眼睫一路划过鼻梁,落到唇瓣,再往下,一路游移。
赵珩就算是死了也能被姬循雅神似垂涎人肉的恶鬼一般的目光盯活过来。
他问:“怎么?”
姬循雅挡他光了。
话音刚落,手边就被轻轻搁了样东西。
赵珩一瞥,居然是——茶杯?
姬循雅给他倒了杯茶?
除了他眼瞎的时候,姬将军两世加起来给他倒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以至于赵珩怀疑姬循雅是不是给自己下了断肠剧毒。
赵珩忽地意识到事态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放下朱笔,正色道:“景宣,出什么事了?”
姬循雅垂眸,轻声回答:“陛下公务繁忙,此等小事,臣本不该叨扰陛下。”
赵珩端起茶杯,很给面子地抿了一口才放下,知道他以退为进,却不点破,笑道:“景宣但说无妨。”
姬循雅道:“此事或许令陛下为难。”
赵珩见他装贤德装得艰难,忍不住逗他,断然道:“既然景宣如此识大体,那朕就不勉强景宣说了。”
姬循雅黑漆漆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赵珩。
赵珩静静与他对视了半天,被后者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他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景宣,你要做贤后,朕成全你,怎么现下又不高兴了?”
见姬将军眸光冷沉,别有一番凌然不可亵玩的傲气,赵珩伸手去摸他的下颌,以指腹擦磨,“说罢,朕的景宣为何不虞?”
姬循雅任由赵珩摸了,很给了皇帝陛下一种乖巧的错觉,“方才李世子对臣无礼,说臣无耻,陛下是听见的。”
赵珩点头,“嗯。”
他听见了。
但实际情况仿佛和姬循雅说的有点出入。
“臣以为,皆因臣无名无分地跟着陛下,臣同陛下稍稍亲近,就有奸贼跳出来说臣霍乱超纲,”姬循雅抬眸,几乎有点可怜地望着赵珩,“若臣能名正言顺地在陛下左右,或许,便不会有这么多非议了。”
语毕,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赵珩。
赵珩:“……”
赵珩坐直,“朕并非无意给将军名分,”他看见姬循雅眼前一亮,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姬循雅以为赵珩要搪塞自己,眸光微暗。
明明是凄楚乞怜的模样,却莫名地令赵珩后颈发凉。
“诸臣反对不是因为你没有名分。”
没名没分这是你被李默骂无耻的原因吗将军!
就算是,也只是原因之一。
姬循雅轻笑了声,一点也不阴阳怪气地说:“陛下的意思是,群臣反对,只因为臣这个人,而无关其他,若是李默李世子,或者什么明岑明公子,便是皆大欢喜了。”
赵珩立时丢了笔,“朕绝无此意。”
他无奈地笑了声,绕过去拥住姬循雅。
两个皆是身量修长的男人,况且姬循雅经年习武,筋骨精壮,遭赵珩这么拥着,难免有些不伦不类。
赵珩却不觉得怪异。
怀中人是姬循雅,姬将军还格外顺从地将头倚在了他的肩膀处,令赵珩的心口微微发胀。
偏头,见姬循雅长睫一开一阖,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似的,遮住眼底冷冽的寒光,就显得眉目愈发清丽隽秀。
不远处,朱笔搁在案头,下面正放着各部公卿的奏折文书。
权势、美人,皆在他掌中。
赵珩望着姬循雅,色令智昏之下就忘了姬将军并非什么柔弱美人,心潮澎湃说出了句,“卿卿,你说什么朕都答应。”
姬循雅霍地抬头,“果真?”
赵珩下意识摸了下后颈。
怎么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
“……果真。”
第一百零七章
姬循雅眸光凌凌, 神采流转间竟叫赵珩看出了十分的楚楚动人,伸手想碰他的睫毛,刚抬起就被一把攥住手腕。
力道不轻不重, 恰好足够赵珩不费力地挣脱。
赵珩摇头一笑, 便要放下手, 姬循雅却不要他放下了,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引到自己面前。
姬循雅像是早就看出了赵珩的心思,握着他的手,令他去触自己的眼睛。
手指在眼前放大,姬循雅下意识垂了眼睑, 却并不打算避开。
若不看姬循雅紧紧扼住赵珩腕骨的手, 只端详姬将军俯首低眉,很有几分任君采撷的柔弱。
姬循雅面对赵珩气韵收敛,身上那骇人的森然鬼气少了大半,他本就是眉眼清丽隽秀的美人,此刻更显端宁雅正。
仿佛当真是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入朝为官却被帝王看中, 遭这位风流多情的皇帝半是玩笑,半是诱惑地戏弄一番,也情不自禁地与之亲近。
赵珩喉结不争气地上下滚动, 明明知晓姬将军是在使计, 装出了副羸弱堪怜的模样,还是心甘情愿地上钩了。
下次姬循雅再有事同他说,他先让将军把脸蒙上!
免得影响了他判断。
赵珩差点便被眼前将军的容色晃得闭目。
赵珩啊赵珩, 他在心中叹息,你当真没出息。
长睫刮擦指尖, 痒得赵珩有些心神摇荡,“姬卿,你有话不妨直说。”
姬循雅柔声道:“陛下,臣以为,现下已到了臣与陛下决裂的最好时刻。”
赵珩动作一顿。
姬循雅抬眸,注视着他,继续道:“事已至此,臣若不封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宫闱,怎么对得起他们一番辛苦筹谋?”
火油库失火这个引子出现,令皇帝与将军本就不睦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
于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封宫门、逐禁军、禁止任何人出入宫廷。
斩断皇帝与外界全部的联系,就此,将这个耳目尽失的可怜帝王,禁锢于深宫之中。
无所倚靠,任权臣肆意欺凌。
而皇帝,又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受之天命的至高权力象征。
救他、利用他、掌控他。
这本在赵珩的预期之内,然而——他古怪地看了眼姬循雅,他以为,姬将军的意思不止于此。
果不其然,姬循雅微微仰面,令赵珩的手指顺着他的眼窝滑下,一路游弋,落到他的唇角。
“陛下,既然火已经烧起来了,”舌尖如蛇信般在手指上一触即退,“何妨臣再添两把柴?”
指尖湿热仿佛犹在。
赵珩与姬循雅对视。
后者依旧乖巧地垂着眼,貌似一个恭谦且顺从的模样。
唯有在眸光流转的间隙,这双漆黑冷凝的眼中才会泄露出那么一点,鬼火般的阴沉晦暗。
滔天野心与欲望,在这双眼睛里悄无声息地燃烧。
只等待一个机会,风动、燎原。
危险。
赵珩脊背本能地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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