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66章

作者:蝴蝶公爵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正剧 穿越重生

话音刚落, 何谨脑海中一片空白。

陛下要他做内司监的次主事,陛下这是何意,莫非发现了什么, 是在试探他?

若他接受会不会显得他贪慕荣华富贵一意只想往上爬, 若拒绝……何谨呆呆地想, 他有何资格拒绝,不怕皇帝觉得他不知好歹,将他处置了吗?但,何谨思绪猛地滞住。

赵珩纵然受姬循雅所制,仍是整个王朝名义上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皇帝若真对他不满, 根本不必用如此迂回的法子来试探他。

大可简单直接地杀他了事。

何谨抬头, 想去看赵珩的神情,不料刚抬起来,正好与看向他的皇帝对视。

只一瞬间,他能看见的唯有满目笑意,灼得人耳下都发烫。

何谨倏地低头,胸口狂跳得他有些窒息。

静默几息, “奴婢,”何谨一撩衣袍跪下,朝赵珩下拜, “奴婢领命, 陛下待奴婢如天深恩,奴婢百死难报,唯, ”他顿了顿,默默念道我爬得越高, 所知就越多,“唯竭尽所能,以报万一。”

他听到皇帝赞许地笑了声,“好。朕便静候卿之竭尽所能。”

何谨郑重地叩首。

内司监任命不要明旨,就无需与群臣商议,只皇帝一人独断任命即可。

“广明宫宫人的事,就按你方才说的办。”

“是。”

赵珩放下茶,随口道:“让韩霄源过来。”

何谨沉默须臾,“是。”

起身,示意方才给韩霄源传话的宫人同他一起离开。

内侍哆哆嗦嗦地爬起,面上无一点血色,垂着头跟何谨走出去。

甫一踏出宫门,何谨立时就看到了一恭恭敬敬立在阶下的人影。

何谨强压下心中的反感,走到韩霄源面前,淡淡道:“韩大人,陛下让大人过去。”

名为韩霄源的内司监首领太监抬头,乃见是五步之外的上方,立着个着碧青袍服的清秀少年人在说话,他虽未见过何谨,却也听说了陛下身边又多了个新宠,取李纹而代之,遂笑道:“多谢何大人。”

声音轻且柔,如一阵春风垂过耳畔。

何谨蒙皇帝简拔成次主事,自然有资格让旁人唤声大人,但还是被韩霄源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韩大人请。”

韩霄源颔首,快步上前,越他而过。

就在两人擦身后,何谨才寒声道:“命广明宫内所有人,立刻来见。”

韩霄源脚步未停,只稍稍放缓。

“何公公,”有相熟的宫人见何谨不复往日那般随意好说话,心惊胆战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宫中出了内侍传递消息,与外界勾连,泄露陛下行踪之事,”少年人眼珠微斜,果然与偏头的韩霄源目光撞上,四目相对,何谨冷笑道:“真是胆大包天!”

韩霄源神色自若地转头,步履快却稳地往内走。

踏入内殿,韩霄源双膝一弯,朝帝王的方向下拜,“陛下,”白皙的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柔软的嗓音低哑,“奴婢罪该万死。”

韩霄源已是从四品,可在赵珩面前称臣,他却立刻抛弃了自己在皇帝面前惯用的自称,改称奴婢。

韩霄源能感受到,皇帝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平静冷淡,完全出乎韩霄源的意料,既无死里逃生后再见故人的悲喜交织,也无,因他权衡观望不来拜见的愤怒。

“韩大人,”赵珩笑道:“何罪之有?”

明明是副再随和无拘的模样,却比天子一怒更让人惧怕。

根本猜不透此刻的皇帝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不问罪,却要他自己亲口说出,罪名为何。

砰。

砰。

一声声回荡在胸口的,韩霄源惊觉,是他自己的心跳。

鬓角微湿,韩霄源先前的计划全部被打乱,“奴婢不敢。”语毕,静静等待片刻,见没有下文,才继续说:“奴婢原想待圣驾回京就立刻到广明宫拜见,然而,”喉结艰涩地滚动,“奴婢见……”圣上繁忙,忧心陛下身体,故未即刻请见这种鬼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皇帝态度不明,韩霄源从未觉得君心如此难以揣摩过。

竭力撇清自己,归咎于姬循雅?还是实话实说,全部应下?

韩霄源先前听闻过陛下性格大变,但多觉得是夸大其词,今日见了方知与先前判若两人。

皇帝从未有,这般沉得住气的时候。

沉静如渊,反倒令他震恐。

韩霄源蓦地生出一种感觉,如来不及请安诸多这些推卸淡化责任的理由,蒙骗先前的皇帝还好,蒙骗眼前这个,则绝无可能。

他将心一横,再次重重叩首,只道:“奴婢鬼迷心窍,请陛下降罪。”

竟一句辩解都无。

帝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见状终于稍稍满意。

心口砰砰作响,韩霄源深吸一口气,强压着不适,让自己跪得端端正正,稳稳当当。

片刻后,他听到皇帝温和地说:“局势纷繁,你心有顾虑,亦是人之常情。”

韩霄源心里一紧,立时道:“是奴婢该死!”

赵珩弯唇,“起来吧,韩大人。”

为赵珩这声韩大人,韩霄源一动不敢动。

是皇帝。他想。

可为何,与先前全然不同?

漫不经心地一扫,皇帝淡淡道:“在你心中,朕岂是残暴不仁之君?”

韩霄源闻言哪里还敢再跪着,连声道:“臣不敢。”迅速起身,安静地垂首立在原地。

皇帝在看他。

韩霄源的心跳急促得几欲呕出。

他虽未抬头,但从赵珩的角度看,已足够一览无遗,皇帝记得有个御史弹劾韩霄源监巡青州银矿时,产银量非但骤减,且有一部分不知所踪,韩霄源又拒不说明银钱去向,奏疏上说他窃据国器,行事僭越,又说他,有“异貌”。

这封奏折自然被压下,留中不发。

异貌?

然触目所及,宦官的样貌不是不好,相反,是太好了,鬓发鸦青,如惯用花油梳发的贵女一般黑亮,衬得面容愈见白皙,双眸却泛着淡淡灰色,如蒙了层雾,好看得近乎不祥。

当真是生出了几分异貌。

赵珩道:“朕平素出宫,都是你相伴吗?”

这话问的古怪,韩霄源一怔,才道:“是奴婢。”

李纹长皇帝十几岁,自皇帝出生后便被掖庭分到太后宫中侍奉,朝夕相伴,感情甚笃,然而自韩霄源出现后,威势却能压李纹一头,原因之一就是他极善于揣摩圣心,皇帝不能出面之事,往往由韩霄源去做,旁的宫人不敢干的,譬如陪皇帝出宫,韩霄源不仅敢,还能培植亲信,不让帝王离宫的消息传出去丁点。

也正因如此,韩霄源今日见皇帝,发现他居然猜不到皇帝的心思时,才会分外惶然。

对于一个绝对依附皇权的宦官而言,这等同于失去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更何况,现在皇帝身边还多了个更年少,更得皇帝信任的何谨。

赵珩点点头,“朕等下要出宫,你且去准备。”

韩霄源犹豫几息,“陛下,姬将军那可需派人通传?”

语毕,立刻闭嘴。

赵珩却不怒,反而点点头,“是该知会他一声,你去安排。”

“是,奴婢明白。”

赵珩扬扬手,示意韩霄源出去。

正要离开,却听皇帝忽道:“还有,朕已令何谨做内司监次主事,由你照会内廷知晓。”

“是。”韩霄源道,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他垂首,令自己的姿态看上去谦恭驯顺。

确认皇帝再无吩咐,韩霄源见礼后方快步离开。

待出宫门,他忍不住急促地喘了口气。

阳光洒落在他脸上,本就白皙的脸遭冷汗浸润,白得几乎透明。

他闭了闭眼,竭力平稳情绪。

皇帝此举,既是表明对何谨的宠信,亦在他敲打他,双目紧闭,又立刻睁开,但皇帝命令他做事,又令他安心不少。

至少说明,他尚有用。

且,皇帝还愿意用他。

韩霄源垂眼,遮住了眼底滔天的情绪。

韩霄源办事效率极高,不足半个时辰就已将诸事料理妥当。

出宫的马车较之帝王玉辂低调不少,只两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并驾,马车多用上好的竹、木,虽也有纹饰,但点缀不多,看上去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车马。

待二人登车后,赵珩方道:“姬将军可有说什么?”

韩霄源正跪坐在赵珩不远处,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赵珩。

越看,越觉得心惊。

看不出,什么都看不出。

方才迫人的威压褪去,皇帝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温和,虽样貌秾丽俊美得令人不敢靠近,然气韵随和,此刻正掀开车帘向外看,神色中带着些好奇。

望之,不过是个过分好看的年轻公子。

乍听皇帝开口,韩霄源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身上一僵,旋即才道:“回陛下,将军说,请陛下万事小心。”

“再无其他?”

韩霄源虽疑惑,但还是道:“再无其他。”

不过姬将军倒是多看了他两眼,被黝黑无光的眼睛注视,在最暑热难耐的天都生出了冷汗。

赵珩哼笑一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