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68章

作者:蝴蝶公爵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正剧 穿越重生

第五十二章

小美人双目微红, 泪落如珠,顺着白皙的面颊簌簌落下,看上去极惹人爱怜。

赵珩从袖中拿出手帕, 手指下意识一捻, 摸到了处绣工精细, 栩栩如生的凤凰羽,沉默片刻,偏头看向韩霄源。

韩大人与皇帝对望,电光火石间蓦然明了赵珩的意思,急忙取出手帕,递到池小苑面前。

韩霄源心思九曲, 忍不住揣摩道, 以皇帝与池小苑的关系,手帕这般私密的东西,为何要他一个奴婢的?

总不能是堂堂天子舍不得一块帕子。

池小苑对这位双眸异于常人的韩大人有些怵,又因着赵珩冷淡的反应委屈非常,伸手接过,却不拿手帕擦泪, 只低头啜泣。

赵珩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他偏头,顺着刚才他觉察到那抹阴冷视线的方向看去。

但见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人流如织, 面目各个模糊,竟无一他想见之人。

赵珩摇摇头,心道, 朕定然是被姬循雅折腾得没睡好,精神不济, 不然怎的青天白日就出了幻觉?

韩霄源见他唇角上扬,似乎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很有几分疑惑。

暗道陛下竟这般喜欢池小苑,以至于见到他就心情上佳。

看不出啊。韩霄源心说。

莫非这就是圣心如渊难以揣测吗?

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啜泣了片刻,轻轻抬头,见对方向窗外看,也不知外面有什么,看得竟十分入神,双膝一软,竟又跪到了赵珩面前,哽咽了声,“公子。”

赵珩转头看池小苑。

他怎么又跪下了?

目光十分平静,没有半点不耐,眸光天然带笑,恍若漾着一池春水。

然而池小苑心中却咯噔一下,无他,只因这位赵公子看他的眼神中虽无了他先前最反感厌恶的垂涎,但也,连半点迷恋都没剩下。

先前这位赵公子几度痴缠他,都被他想法设防避了过去,今日被迫主动送到其面前,口口声声说听凭公子处置,池小苑已自觉万分委屈,对方无半点旖旎心思,更使他觉得自己受辱。

池小苑嗓子哭得有些哑,但声音依旧清亮好听,带着几分哭腔,听得人心里微微发痒,“求公子救救我。”

“池公子总要告诉我,你怎么了,又要我如何救你?”赵珩放下茶杯,温和地说。

池小苑似绝难以启齿,白齿紧咬下唇,咬得唇瓣都失色,低声道:“公子,可否让您身边这位,这位随侍,先出去,我再与公子详说?”

韩霄源目光微凛,面上却流露出了询问之意,看向赵珩。

赵珩微笑,“不可。”

退一万步讲,池小苑这纤细得连阵大风都能吹跑的模样刺不了驾,他总觉得姬循雅在不远处阴魂不散地盯着他看,他与池小苑独出一室,若姬将军再发起疯来,就难以收拾了。

他倒不是怕姬循雅生气,他岂是惧内之辈,况且——姬循雅怎么能算内?

池小苑没料到赵珩拒绝得如此果断,绝望地一闭眼,两行清泪哒吧哒吧地落下来,而后悲戚道:“是。”

他垂首跪在赵珩膝边,长发散落,只能看到一截细弱的颈,“是,是我兄长,得罪了当地豪强,被构陷入狱,”池小苑说到一半,哽得已不成词句,以手掩面,“后被押解入京,现下人在刑部大牢,说,说被判了秋决!”

地方豪族与官府勾连之事屡见不鲜,甚至多数官员便是豪族子弟,彼此互有姻亲,同气连枝。

听池小苑之意,是他兄长被豪族陷害要问斩,他这个做弟弟的无法,只能找到与自己结交,看似在京中有些人脉的“赵公子”搭救。

赵珩道:“池公子是哪里人?”

池小苑顿了下,暗暗伤怀赵珩之薄情,相交时说永志不忘,不过数月未见,就已经连他带他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委屈道:“明远郡人。”

赵珩回忆了一番,思索着说:“我记得明远张氏颇有人望,门第清贵。”

池小苑闻言立刻道:“正是明远张家!我兄长得罪的人叫张澄,我打听过了,张澄是刑部侍郎张修敬的亲叔叔!”说着,面上怨愤难消。

赵珩眯了眯眼,弱木成林,需要上百年之久,贫寒之家,若想挣得出头之日,往往要一代人,几代人竭尽全力,才能堪堪在京中站稳,而本就世家望族则不同,累世富贵,代代公卿。

王朝虽更迭,然世家永存。

垄断官员选拔擢升之道,令天下官员皆出其门下,侵国帑为私库,势力遍布朝野,树大根深。

帝王势强时收敛蛰伏,若为帝者庸懦,则肆无忌惮,恰如今日池小苑所言。

一时间心绪纷纷,赵珩连如何在朝中公布此事,彻查打压清算乃至连根拔起都想好了,望着池小苑哭得像一对核桃似的眼睛,想了想,又道:“池公子还未告诉我,令兄因什么和张澄起了争执。”

池小苑见赵珩并没有因听见与张家相关便立刻推拒不管,只觉事情可成,忙回答道:“我兄长的田土放在张澄名下,如是三四年平安无事,不料今年,张澄忽地拿出了地契,说我兄长已将田土卖给他,竟将七百二十五亩良田皆强占了去!”

凝心静神听着的皇帝陛下:“……嗯?”

静默几息,赵珩道:“张澄是进士?”

“是,是。”池小苑连声道,头压得很低,尖尖的下颌几乎要抵在赵珩膝盖上,“公子料事如神。”

赵珩无言几息。

不是朕料事如神,而是昭朝有律法规定,进士名下田土可免除赋税。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兄长把田土放在张澄名下以逃缴赋税,而且还是七百二十五亩田土?

昭立国之初,因战事刚定,民生凋敝,地多而人少,故固定凡成人者,女及笄,男弱冠,皆授田二十亩,至二百年后,无主之地已不够再分,才减为十亩,池小苑兄长的土地数目算不得骇人,但也绝对不少。

赵珩:朕好像知道为什么田土数目逐年日减,各行各业的税亦未增加了。

见赵珩半晌不言,“公子。”池小苑低声唤他。

韩霄源眼皮跳了下。

皇帝虽还在笑,神色亦如常,却莫名地令他有些紧绷。

就像今日他去广明宫请罪时一模一样。

美人白得几乎透明的下颌向下,还未挨上赵珩的腿,下一刻,池小苑惊呼一声,又马上被压入喉中。

一只手,捏起他的下颚,轻轻往上一抬。

池小苑随着赵珩的力道仰面,与赵珩平淡无波的目光对上,忽觉心乱。

“公……公子?”

力道不重,赵珩看他的视线也平静,然而无形的压力汹涌袭来,池小苑颤了颤,竟觉得喘不上气,他想低头,却无法转动分毫。

一直盯着赵珩的,如影随形的,黏腻而阴冷,若有若无的视线,陡然清晰。

死死地黏在赵珩身上,若非没有实质,此刻早已将赵珩的手扯了下来!

赵珩却视若无睹,含笑道:“池公子,你知不知令兄的所作所为,是在触犯国法?”

池小苑一愣。

他想过赵珩会同他说什么,无非是答应或者拒绝两种而已,区别只在于话委婉好听还是直接,然而却从未想过,赵珩却和他说,令兄触犯国法。

来不及细想,池小苑喃喃道:“别家也是这样的。”

赵珩闻言额角青筋跳得更厉害。

但,局面已经崩坏至此,他现在知道,早做打算,比无可挽回时再想办法时要好上太多。

两害相权取其轻。

语毕,又一汪眼泪滑落,池小苑哭着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厚颜来求公子,我与兄长相依为命数十年,不忍心见兄长无端下狱,求公子救救家兄。”

若池小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么其兄长,虽罪不至死,但绝对不是无端蒙受牢狱之灾。

温热的眼泪划过赵珩指尖。

“求求公子,先前公子所说之事,”池小苑被泪水洗得更加明亮的漂亮眼睛看向赵珩,“我都答应,求求公子搭救家兄。”

赵珩松手。

池小苑的心蓦地下沉。

“公子……”他凄凄哀哀地唤道。

赵珩道:“霄源,”他叫得自然,韩霄源却听得一惊,霍地看向皇帝,“你亲自去办,将池公子寻个安静的宅院安置起来,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池小苑眼泪汪汪地看着赵珩,目露希冀。

韩霄源颔首,“是,保护池公子的人是要……”他顿了下,生生将内司监三字咽了下去,犹豫片刻,“府内出,还是从大人那调?”

这个大人自然是姬循雅。

赵珩确信,若从姬将军那调靖平军,极有可能会被思维异于常人的姬将军认作挑衅,亲自去将人剐了也说不准,坚决道:“府内。”

“是。”

池小苑事有转机,双颊上略浮现了些血色,眼中愁绪稍散,看上去愈加动人,“多谢公子。”

赵珩点了下头,“霄源,”他夹了块点心,“先送池公子去马车上。”

韩霄源上前,虚虚地按着池小苑的肩,连半寸衣料也不碰,“池公子,请。”

赵珩态度淡漠,全无昔日的热络亲昵,池小苑拭了下眼泪,试探着说:“那,我走了。”

“公子保重。”赵珩道。

池小苑撑着起身,随韩霄源出去。

临走前转头看了眼赵珩,神色似极不舍依赖。

然而,赵珩的视线又落到窗外,定点注意力都未分给他,池小苑忍不住朝赵珩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心道金明池内难不成有个天仙吗?

人来人往,无甚可看。

池小苑疑惑地收回视线,跟上韩霄源的步伐。

下一刻,脊背倏然发冷。

他惊悚地睁大眼睛,竟颤得牙齿都上下相撞。

“嘎吱。”

门被韩霄源关上。

视线瞬间消失,然而那种阴冷渗人的恐惧感仍黏在脊背上,挥之不去。

池小苑一步不离地跟着韩霄源,先前想同赵珩待上半世,再续旧情,此时却恨不得生出双翼,立刻逃离此地。

此刻,雅间内。

赵珩本在闭目养神,面上忽有冷风吹拂。

他睁开眼,见不知何时风起,窗外杨柳被吹得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