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怀
“嗯。”言息的回应显得平淡许多,无事人般吸完最后一大口雪冰,“是威胁的话,那你就是从犯。”
毕竟那张照片,是系统根据宿主的记忆合成的。
系统一时不知该为他踩在法律底线还如此从容而惊叹,还是该为他看不清下限的道德水准而感慨。
【还好还好,】系统暗自庆幸,【在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就把视角切到主角受那边了。】
言息语调没起伏地夸赞它:【越来越熟练了,统老师。】
【所以——】看着不再有回音的聊天记录,系统还不是很懂,人类这一套你拉我扯的话术,【他是答应了吗?】
“唔,”言息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睫毛缓慢扫过那对天生显得懵懂的漂亮眼睛,“概率一半一半吧。”
【……】
原本上进至极的系统才不会承认,一半概率它就已经很满足了呢。
总而言之,言息按部就班拍完剩下几天的戏,期间并没怎么搭理主角受。
苏斐白对他近来的变化琢磨不透,一时拿不准言息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下药“背叛”,还是对他……逐渐失去了兴趣?
剧组的大家都受宠若惊地收到了言导生日宴的邀请,苏斐白并不算特例。
就连名义上的情敌——那位年轻的国际影帝楚出野都收到了请柬。
助理安溪亲自为楚影帝送上请柬时,脸上笑意得体,丝毫看不出他正在腹诽自家上司的“大度”。毕竟,戏里戏外楚影帝与苏斐白同进同出、过从甚密,已算不得新闻,片场知晓言导与苏斐白关系的人更是暗地议论纷纷。
到了周日当天,言息便愉快地大手一挥,给剧组众人及自己放了假。
——他这人平生最讨厌工作,生前死后都要工作的悲惨遭遇简直让人看不见希望。
然而,过于敬业的反派过去从不双休,为了人设,他不得不每天游魂野鬼似的,戴着墨镜遮住黑眼圈,怨气满满飘荡在片场。
“所以,真的不能像小说那样,时间线咻的一下跳过无聊的工作日常吗?”
驱车前往西郊庄园的路上,言息一面观察路况,一面还不忘头冒黑气地嘟囔。
系统表示无言以对:【抱歉,真没那个功能。】
“真没用啊。”言息毫不避人地叹气。
系统:【……我没聋哦。】
这位寿星踩着点抵达庄园时,停车场已停满宾客们的各式豪车。
这处庄园并非明家老宅,但依山傍水,风光秀丽,空气清新,据说不远处还有个自然保护区,是处天然修生养性的场所。老明总让位给明照衣后,便与爱妻常居此处。
言息显然勤来,车刚停入专用的车位,老管家和几个家里的帮佣便迎了上来。
对寿星踩点到的行为没有显出任何意外,这位老管家脸上挂着亲切笑容——这笑容发自内心,含有长辈的慈爱,再加之言息刻进身体里的对此地的熟稔,可见他本人几乎是在这处庄园长大的。
“小少爷,您来了。先生先去马场那边了,夫人还在这边陪女眷喝茶聊天。”
言息先行,老管家一步不错跟在言息身后,讲话也有条不紊,“先生的意思是,先带客人们在马场那边玩玩,晚上再回这边宴会厅。”
言息点点头,一辆摆渡车适时开到他跟前。
言息一步跨上去,没急着走,先扭头随口一问般:“姚叔,我哥他多久回来?”
姚管家面上一怔,下意识回答:“昨晚少爷是说要回来,但没说具体多少时候——先生还惊讶呢,少爷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况且听说少爷这几天还在国外谈合作。”
“可是,”管家顿了顿,“小少爷怎么知道的?”
言息喉咙里冒出轻轻一声“啊”。
“——在国外?”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锐减为十,他指尖轻搭在面颊,也有些拿不稳明照衣会不会来。
对老管家末一句避而不答,言息微笑起来。唇角笑弧稍显得浅了些,碎发垂在脸侧,清丽皮相却能笑出随心所欲的味道。
老管家不明他笑容的意味,便明白,也许那微笑便是他的回答。
“先去马场吧。”言息坐回去,随口吩咐一句。
*
说起来这还是苏斐白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宴会。
星娱的年会也算业界顶级明星夜了,可到底都是圈里的人,顶多会有一些投资过文娱产业的商界人士。
而今天这般大规模的商界聚会,他从未见过。应邀前来者还多是各行各业的大佬,连交流话题都听得让人不明所以,苏斐白端着酒杯,站在角落看得目不暇接,暗暗心惊于那位小言导背景之神秘。
——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言息也是在星娱年会,一出场对方便众人拥簇。苏斐白那时只算三四线流量,凑不到跟前去,只听众人巴结地奉承对方“小言导”。
他便以为言息只是个导演二代,到后来才发觉他的猜测相差甚远。
言息与星娱的确没有行政管理上的牵扯,看似仅是一位热衷于冷门片子的普通导演——可就是这位“普通”导演,几乎拥有星娱的全额股份。
言息很少提及自己的背景身世。
他跟了言息一年有余,才慢慢弄清对方应是某位商业巨擘家的小少爷。
直到今日,苏斐白在应邀前通过调查庄园背后的主人,才明白言息与“明氏”有关联。
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不知道明氏。
一个姓言,一个姓明,怎么会有关系?
苏斐白想不明白,同时后背后知后觉窜起一股冷汗。如果他知道言息是明氏的小少爷,做出下药来威胁对方的计划前,便会再斟酌一二了。
不过——
苏斐白很快清醒下来,他冷静地站在旁观者角度思考言息对自己的“偏爱”。
结论是引人警惕的,即使他提前知晓言息背后是明氏,当时的他也会被那份毫无底线的“偏爱”所蒙蔽。
如果不是最近言息突如其来的冷落,他也许还陷于那份名为“偏爱”的陷阱里。
“明”……
脑海倏地闪过这一并不常见的姓氏,苏斐白陷入片刻的恍然,会与幼年那位小哥哥有关吗?
“怎么了,白白?”
楚出野抛下原地与他搭话的几个文娱公司老总,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国际影帝一身灰色高定西装,版型贴身,严谨而得体,袖口微折,露出高奢手表的反光。
他相比自己从容许多。苏斐白表情下意识浮出属于演员的微笑,心里却想,他应当是这种宴会的常客。
“……不要勉强自己。”楚出野与他并肩而立,小幅度侧头,目光停在苏斐白浮于表面的微笑,“如果不想来,可以跟经纪人说一声,拒绝了就是。”
说到这里,楚出野仿若不经意一顿,声色低了下去,“——如果是不想见到他的话,更不必勉强。”
显然楚影帝误会了。
苏斐白却没有纠正,无声垂下头,纤细脖颈弯出一抹脆弱无辜的弧度。
“我只是……”他欲言又止,“不太适应。”
露天聚会点不远处便是马场,宾客们或立或坐地闲聊,装束得体的服务人员端着托盘穿行其间。即使是享誉国际的年轻影帝,也不得不为文娱以外的领域所排挤。这是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楚出野瞬息了然,体贴道:“我带你见见星娱之外的几家娱乐公司负责人吧,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苏斐白绝不会拒绝。
“谢谢楚哥。”他笑容含了几分真挚。
“何必言谢。”楚出野温和道。
苏斐白正欲在楚出野引荐下走向那几位老总时,几分骚动忽然自人群间传递开来——
“言少来了!”发出声音的,是言息同辈的年轻公子哥们。
很难不被周围骚动的气氛影响,苏斐白与身边的楚出野不假思索地,几乎同时朝来源处望去。
西郊草场雨水丰沛,大自然用天地灵气涵养出这片一望无垠的繁茂草地,也造就出天然的养马场。
——马场上,言息骑了匹高大白驹从马厩缓缓行来,马鬓微扬,马蹄轻抬。
刚刚年满20、却还未脱离少年感的他高倨马背之上,给人一种俯瞰众生的即视感,招招摇摇行来时,叫身后青山白云都黯淡了颜色。
看似截然不同的少年感与孤冷感,完美调和出了马背上美少年的剪影。
这一刻,毫无疑问,言息是生日宴的主人,也是所有目光的中心。
连苏斐白都无法否认内心一瞬间的悸动,言息算是他平生见过单论相貌生得最好的人。
尤其年岁未长,成年男性的骨相特征并不显著,更无意添了种模糊性别的美。
虽然过分好看……苏斐白冷冷地想,连他此刻都惊讶于自己的冷漠。
——他的确深怀恶意,又不乏优越感地在想,所有人都被这副皮相蒙蔽了。
虽然过分好看,但却实在有病。
这就是言息。
披着人皮的怪类。
“小息!”明豫对马上的少年微笑。
“叔叔。”言息便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马场的人,同样笑着应答。
“去见过你妈了?”明豫见他额上冒了薄薄一层汗水,示意他先歇歇,“还去马场上跑过一圈了?”
“还没见呢。先试试手感嘛,好久没骑了。”言息嘟囔了一句,随手拿了块手帕擦汗,又喝了大口冰水止渴。
说这话时,言老师暗地庆幸以前“鬼混”时挑战过多种技能,骑马也是其中一项。不然穿到霸总文里一不留神就得露馅。
不愧是他,真有先见之明!
老明总的老朋友们和蔼打趣,逃不掉“小息长大了,出落得比人家老刘的闺女还好看”,“有女朋友没啊”,“最近工作怎样,还在拍戏啊”之类的长辈式话题。
“你妈说要过来了。”明豫见他光是点头摇头,怕他不耐烦便看了眼手机。
“哦,行,我去接接她啊。”言息得到借口赶忙脱身,“对不住,各位叔叔各位长辈,我先失陪了。”
随着言息暂时离场,苏斐白收回目光,眼睫微敛,酝酿着复杂的情绪。
那位就是明氏的董事长吗?他记得明氏如今由明豫的大儿子全权接手,言息……是他的小儿子?
“怎么了白白?”楚出野低沉体贴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是不舒服吗?你脸色有点难看——是见到他……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那边坐坐?”
“哦……”苏斐白沉吟了一个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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