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形道术
他曾经也是这般嘴硬,对最爱自己的人说着冰冷无情的话。
傅承焰那时的心有多疼,他不知道。因为他每次见到傅承焰时,都是笑着的模样。步态悠闲,语调轻佻,一脸不正经地逗他笑。
出了电梯,江一眠想起来傅承焰也有过正经的时候。记忆里,就那么一次。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傅承焰一边熟练地替江一眠清理腐肉,一边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眠眠,你说要是易地而处,你会不会照顾我?”
江一眠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压根不想搭理他。
“你不会直接离婚把我扫地出门吧?没了腿,也没了夫人,这可太惨了,我受不了。”傅承焰垂眸笑着,目光一直都在他残端血红的创面上,“你可不能那样对我,会要我命的。”
江一眠看着蹲跪在自己身前自说自话的傅承焰,直言不讳,“如果易地而处,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你结婚。”
空气突然凝滞了,傅承焰手上的动作依旧娴熟流畅,他将脓血除尽,用双氧水冲洗创面,仔细又轻柔,江一眠都不觉得有多疼。
他将残端包扎好后,才抬眸笑眼弯弯地看向江一眠,“眠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一眠没正面回答,只说,“你应该知道,当初我选择跟你回傅家,并不是因为……”
“两年了,你爱过我吗?”傅承焰打断江一眠,收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眸色缱绻地看着他,“哪怕一次。”
江一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那双含情的眼睛,“没有。”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几秒之后,耳边响起傅承焰一贯的笑声,“我就知道。我夫人这么带劲儿,怎么可能轻易征服?”
他起身推着江一眠走向庄园里的人工湖,沿岸徐行。微波粼粼,垂柳依依,傍晚的霞光落在两人身上,高大的身影颇显落寞。
可他说出的话却始终带着笑意,一副轻松的样子,“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不过没关系,这一生还长,你先生我,等得起。”
那是傅承焰唯一一次问江一眠这样的问题,之后他再也没问过,但却越来越会爱人。
江一眠此刻胸口又闷又疼,停住脚步,单手撑在墙上,额角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提着的果篮似乎也变得异常沉重。
走廊内人群来往,时不时有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停在他身边,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都一一道谢说没事。
许久之后,江一眠才缓过劲儿来。一看腕表,十一点五十五。
他挺直湿润的脊背,提着果篮,面色平静地迈向走廊尽头的病房,敲门,进屋。
靠在病床上的男人头上裹着纱布,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正在看书,对江一眠的到来完全没在意。
“隔壁床的病人出去散步了。”他随口提醒。
江一眠扫了一眼他床头的牌子,走过去,将果篮放到医用床头柜上。
“看来是找我的。”闻远头也没抬。
闻远,二十八岁,一身书卷气,是津城最年轻的金牌监理。两天前在酒吧搭讪一姑娘,被那姑娘的男朋友开了瓢。现在正靠在病床上一本正经地看书,全英文的通用项目管理书籍。
这感觉不太对。
江一眠看了眼他头上染血的纱布,礼貌伸手,“闻总监,你好。”
温和干净的嗓音让闻远不自觉地挑眉看了他一眼,真好看。
可惜了,心术不正。
闻远心中暗自惋惜,同时又很无奈。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都进医院了还不放过他。算算这是送上门的第几个男人了?好像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他着实记不太清。
算了,懒得周旋了。这样心怀不轨的花瓶,直接拒绝了就好。
闻远收回视线,语气不咸不淡,“你走吧,我对你没兴趣。”
这话是江一眠没想到的,但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收回手,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闻总监好像误会了。”
“没什么误会,麻烦你转告你身后的人,别再来骚扰我了,谢谢。”
“其实我这次来……”
“请你出去。”闻远合上书,下逐客令。
江一眠看他头上的伤也不轻,便没打算再与他解释,“行,我走。你别激动。”
说完就起身出了门。
江一眠从医院里出来,消毒水的味道终于散去,他深呼一口气,穿越人行横道,进了医院对面的快餐店。
医院附近的餐厅,到了饭点就是人山人海。江一眠选了餐走向仅剩的一个靠窗坐位。
一份咖喱鸡饭,一份番茄蛋汤。
吃的时候,江一眠一直在琢磨闻远。
闻远他是认识的,只是前世两人有交集的时间线比现在晚,且只是短暂地共事了一段时间。按照前世对闻远的一点了解,他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应该不是一个轻佻的登徒子才是。
方才他不由分说地误会自己的来意,说明他最近深受这方面的困扰。只是谈话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吃完饭江一眠就回了项目上,同事们都很友好,没人议论他和秦霄的事。初来乍到,虽说职位是项目经理助理,但听张源说他是秦老爷点名送过来的,大家都当他是上面下来的钦差大臣,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种虚浮的感觉江一眠其实很不喜欢,不过既然答应了秦老爷,人也来了,就没有退路了。
张源倒是没把江一眠当外人,在自己办公室里边给他辟出了一半的位置。
等到下班了,也热情地稍他回酒店。
“张经理,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去个地方。”项目门口,江一眠婉拒张源。
“去哪儿啊?”张源问。
“盛煌酒吧。”
“闻远出事的地儿?”
“嗯。”
“你去那儿干嘛呀?”
“了解下情况。”
“啧,你这白白净净一小伙子,我可不放心。上车吧,我陪你。”张源笑呵呵地拉开车门,“把我当一司机就行。”
江一眠笑笑,领情上了车。
第14章 咋回事
酒吧内,张源在前面开路,江一眠跟在他身后。
闪烁的灯光,爆裂的鼓点让江一眠的心脏有些心律失常。
前世他替秦霄扫除障碍,出入酒吧夜场都是常态。可自从他嫁给傅承焰后,就再没去过这种喧闹的地方。
他本就喜欢安静,如果忽略残疾的双腿,也算过了几年岁月静好的日子。如今再次进入这种场所,真的很不适应。
说实话,以前他虽然也不喜欢声色场,但不至于这么难受,现在倒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江一眠穿梭在躁动的男男女女之间,摇头笑笑,当真是傅承焰把他养娇贵了。
两人终于挤到了吧台,张源要了两杯鸡尾酒,与调酒师随意攀谈起来。
“前两天你们这儿发生了点事儿,你知道吗?”张源这大嗓门在这震耳的音乐里都差点喊破嗓子。
“知道啊,那天我在上班。”年轻的调酒师动作熟练地调酒,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江一眠身上,答得心不在焉。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方便说说吗?”张源将小费递了过去。
调酒师这才正眼瞧他一下,将小费收进小马甲的口袋里,推过来两杯调好的鸡尾酒。
“那位客人不喜欢女人,”调酒师俯身凑过来,“他是故意找揍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会主动招惹人。”
“你怎么那么肯定?”张源不解,心说他该不会是胡诌的吧。
调酒师笑,看着江一眠说,“因为,我们gay身上都有共性。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别人看不出来,但gay一定看得出来。”
张源打量着他看了半天,还是不太信,总觉得他在瞎扯淡。
但江一眠信。
倒不是他这些说辞,而是结合闻远在医院的反应和那些没头没尾的话,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目前看来是有人知道闻远的性取向,所以投其所好。
不过闻远不喜欢女人,这倒是江一眠前世不知道的。
“当时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吗?”江一眠问。
调酒师又往他面前凑了凑,笑着说,“有啊,有个男人,骚得很,直往他怀里钻。而且那天,那位客人的酒里加了料。”
江一眠看了调酒师一眼,他连忙又接着说,“当然不是我加的,我调的酒怎么可能有问题?是那骚货加的。那位客人喝了没多久就受不了了,起身要走。没走几步就碰到那对情侣,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姑娘的男朋友抄起酒瓶就砸了他的头。”
“没报警?”张源闷了一口酒问。
“没有,双方都没有。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江一眠手指摩挲着酒杯,绚烂的灯光打在杯身,又映入他浅棕的眸子里,灿若星辰惹人迷醉。
“这位帅哥,怎么不喝?”调酒师问。
“戒了很多年了。”江一眠随口答。
“很多年?”调酒师笑,“你才多大?”
“嗐,早知道你不喝酒,我就不给你点酒了,整点儿饮料得了。”张源说。
江一眠摆摆手,“没事。”
趴在吧台的调酒师一直看着他,笑意不纯,“看你这么小,该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哎你可别打他主意啊。”张源连忙起身挤了过来,和调酒师面对面,江一眠适时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人家是正经孩子,跟你就不是一路人。”张源接着说。
“行,那问个名字总可以吧?”调酒师目光再次投向江一眠白净好看的脸,笑着问,“我叫何湛,你呢?”
“哟,这谁啊?”没等江一眠答话,就走过来一个红发寸头衣着花哨的男人。
是谢家的二世祖谢昀。
“原来是秦霄的贴身——姘头啊。”谢昀双手插兜,靠在江一眠身侧,脸上的讥笑和他的子弹头耳钉一样晃眼。
这位谢家的小少爷与秦霄是死对头,又是同龄,从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学校,且同一班级。堪称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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