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嘎丽嘎丽
摊位上排列整齐的发夹发绳和一些小饰品都极具民族特色，倘若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因为风格独特而吸人眼球。
但在藏族景点，这些饰品可太普遍了。
其他商家好歹还有个正经门店，这小摊简陋得像是随便扯了块毛巾往地上一摆，然后把不知道哪儿搜罗的商品往毛巾上铺开。
给人一种强烈的三无厂家即视感。
毛巾……的确是毛巾，还是在酒店拿的一次性毛巾。
代楚妮勉强克制瞳孔地震般的震惊表情，内心第n次腹诽节目组不做人。
什么叫就地取材赚生活费，连饭钱都不给，他们中饭都吃不起，光四处带着摊子跑了。
赚钱就赚钱，还不能让人认出来，被人叫出一个名字就扣十块钱，这哪经得起扣啊！
说好的体验人文地理风俗的慢节奏旅游综艺呢？把人骗进来整活是吧！
代楚妮使劲低着脑袋，一只手相当不自然地扒拉脸上的面巾，还不忘粗着嗓子尽职尽责地推销：“哎哟，两位帅哥，多看看多瞧瞧，这些都是咱藏族阿姨手工制作的，千里迢迢来旅游，不得买点漂亮的小发夹小发绳之类的回去做纪念啊！”
她本想模仿当地口音，但又怕被江漱阳听出自己拙劣的模仿，反倒弄巧成拙，所以干脆就说的普通话。
天知道江漱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草！之前这小子说的毕业旅行该不会就这个吧？！真就这么巧？都来了拉萨？
要不是她知道综艺导演邀请的嘉宾名单，她都要怀疑江漱阳是不是导演特意请来整她的了！
余光里，某个盯了她半晌的红发青年缓缓半蹲下来，白皙修长的手在琳琅满目的饰品间随意翻动着。
她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再度和青年对视上。
“……”
沉默，僵硬的沉默，欲言又止的沉默。
代楚妮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咳。”
她身边施施然看戏的男人瞧着这一幕，低咳一声，打断俩人的尴尬对峙。
男人声音偏哑，是正统的低音炮，语速不急不慢的：“这位小哥……要不要试试这条发绳？”
这人同样是穿着一身大众款式的防晒衣和长裤，屈着一条腿，姿态颇为散漫地坐在旧报纸上，看着还有几分潇洒。
他头上戴着鸭舌帽，黑色口罩遮了半边脸。
此时稍稍掀高帽檐，一双狭长狼眸定定地望着江漱阳，左眼上方的断眉格外出挑，令他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匪气。
男人手上叠戴着几个戒指，银色的黑色的，还有一串环绕着小指的字母纹身。
他的手指极长、骨节突出，看上去像学乐器的手，但在这堆花里胡哨的饰品衬托下，多少有几分骚包。
不知道是不是随意挑选，他从摊位上捞起一条黑色的棉麻发绳，末端坠着两条流苏，在半空摇晃着。
他朝江漱阳摊开手，宽5cm左右的发绳横躺在手心，能让人直观地看出他的手掌还挺大。
掌纹线分支很多，在会看手相的人眼里无疑是个桃花众多的滥情命格。
江漱阳戴着墨镜，镜片是浅咖色的，衬得他双眸愈显漆黑。
他目光随着晃荡的流苏动了动，瞳孔轻微地收缩，看上去像盯着鱼骨头的黑猫。
几秒后，他抬手勾住那捆着流苏的红线，轻轻一拽，黑色的发绳就从男人手心滑了下来。
江漱阳握着发绳，转头看向程邵，朝后者摊开手，歪了歪脑袋，笑道：“程哥，帮我戴一下试试？”
*
要问江漱阳到底认没认出某位紧张兮兮的女明星。
答案是——当然。
眼睛都对视上了，代楚妮又没戴墨镜，那样一双辨识度极高的眼睛，对于熟人来说实在太好认了！
江漱阳好歹和人家演过那么多场对手戏，在《无名者的罪恶》里还有感情线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也发现代楚妮的紧张，立刻意识到对方不希望自己叫出她的名字。
所以——是怎么回事？
楚妮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一个同样捂得很严实的男人一起摆摊。
借着蹲下来的动作，江漱阳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藏在胡同墙角的GoPro，以及不远处人群里伪装成游客的跟拍摄像。
噢……这是在……录节目？
江漱阳从几个月前的记忆里扒拉出代楚妮曾经闲聊提到过的“旅游综艺邀请”——或许人家现在就在录这档综艺？
思索间，他再度和抬起头的代楚妮对视上。
哎……让楚妮姐怕成这样，他难道是什么魔鬼吗？他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坏，怎么会明知道姐姐躲躲藏藏还故意叫出人家的名字呢？
小江同学冤枉地眨巴眨巴眼睛，可惜楚妮姐姐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反而更慌张了。
正当江漱阳在心里整理措辞，思索着——是该买个发绳支持一波朋友的“生意”，还是就这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离开时，坐在代楚妮身边的陌生男人忽然开口了。
还装模作样地推荐给他一条瞧着平平无奇的黑色发绳——啊，他懂了，楚妮姐的综艺任务果然是卖货啊！
江漱阳看的综艺少，但对这些节目的大概流程也稍有了解。
不就是一群嘉宾聚在一块儿完成节目组安排的任务，其中夹杂着比赛和组队的环节，大多数综艺都是这个套路吧。
于是他发挥自然的演技，把发绳递给旁边的程邵，心想：“试戴一下，然后假装很满意的样子买下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程邵接过发绳，侧过身，把手里的酸奶递给江漱阳，然后抬手拢了拢后者的头发：“你多久没剪头发了，确实有点长。”
江漱阳配合地低下头，闻言，想了想，道：“应该有……两个月了？染了头之后就没剪过。”
“这个长度可以扎一个揪揪在后脑勺。”
程邵勾了勾男生脸颊边垂着的小辫子：“这个是化妆师给你编的吧，还挺好看。”
江漱阳扶了扶墨镜，感觉到后颈窸窸窣窣的动静：“程哥，你赶紧点，痒。”
程邵：“行，少爷，这就给您扎好。”
代楚妮悄悄抬高帽檐，朝摊位前的两个藏服青年看过去。
他们一个单膝半跪着，姿势有些吊儿郎当，却乖乖低着头，两只手都各自握着一杯酸奶。
另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把黑色的长带发绳一圈圈绕在手里的红发上，然后系紧，深红与黑线夹杂的流苏款款垂下。
代楚妮眨眨眼，莫名觉得这一幕还…挺好嗑的，她还没见过哪个男生和小江这么亲密呢，毕业旅行应该是和室友吧，怎么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又瞥了眼程邵的眼神，心想：“反正张飞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关羽，嗯，嗑了。”
“好了。”
江漱阳抬头，偏短的碎发和小辫子没有扎上去，只随意地散在耳边，有些凌乱，像炸毛的狮子。
他把酸奶递给程邵，望着对方甩了甩脑后的揪揪，问：“怎么样，合适吗？”
程邵盯着他良久，然后笑着指了指他脸上的墨镜：“嗯……还行，跟算命的小骗子一样。”
江漱阳：“？”
江漱阳拿出手机，用前置镜头左右看了看，嘀咕：“什么评价，我看看……呃，是挺像算命的哈。”
程邵咳嗽一声：“没，其实挺可爱的。”
江漱阳抬眼看向代楚妮身边的陌生男人：“老板，多少钱？”
“……”
对方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回答。
男人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望着他俩，或者说，是一直在看他。
江漱阳自认对旁人的目光不算敏感，且由于演员职业的特殊性，他早该习惯众人的围观。
但……应该不是他想多了，这哥们的目光丝毫不收敛的，直勾勾黏在他脸上，恨不得穿透那墨镜镜片。
总不能是他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吧。
江漱阳眯了眯眼，食指抵着墨镜框的边缘，往上一抬，眼睛直直地和男人对视。
他微笑着重复：“老板，多少钱？”
“……十块。”
男人回过神，丝毫不尴尬地亮出二维码，也不回避江漱阳的视线，反倒朝青年很快地眨了一下左眼：“扫码就行。”
江漱阳手抖了一下，默默放下墨镜。
……妈呀，哥们，你…有点骚啊。
“嘀——微信到账，10元。”
江漱阳低头看了一圈小摊上剩余的饰品——或者说压根没卖出去几件的“滞销商品”。
他看向代楚妮，暗示道：“老板，你们这些东西，是都要卖出去吗？”
他不太清楚代楚妮的任务规则，都是卖货，卖出去的商品总数和买卖交易的顾客总数又有不同，谁知道人家综艺怎么计划的。
好歹是组队开黑打游戏的老队友了，一个眼神迅速get到彼此的意思。
代楚妮猛猛点头，还不忘压低声音装阿姨：“对！卖得越多越好，咱为了卖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吃中饭嘞！”
程邵此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来回看了几眼摆摊的两人，若有所思地轻眯起眼。
江漱阳爽快地接话：“那我就多买点，老板你推荐……”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道声音忽然插入进来，语气相当惊讶且激动。
“妮妮——？！”
这一声石破天惊地在胡同四周响起，或许是太过惊讶，说话的女生没能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导致周围游客都听见了。
紧接着，代楚妮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响起。
“妮妮？是代楚妮吗？是我妮姐吗？在哪呢！我都找一圈了！”
“我靠，网上说的董沁文代楚妮都在的那个旅游综艺真的是在拉萨拍啊？！”
“等下，我昨天来这里都没看到有人在胡同口摆摊，那个带灰色防晒帽的就是妮妮吧！”
“那妮妮旁边是谁，还有那个红头发的藏服帅哥，刚刚在酸奶店还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