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铃鹿
这时外界已是盛夏的尾巴,映月峰上却才进入初夏,草木葱茏,在暗夜里影影绰绰。期间秦越几次想问问题,但转头看到师尊沉静的侧脸,一时又有些问不出口。
他随着师尊缓步走过小道,拨开繁茂的枝叶,刚刚还是一片黑暗的峰顶忽然就出现了一片柔和的暖光。
山居小院里灯火通明,院门打开,映雪正抱着小黑猫在门口张望,一见到他们,立刻兴高采烈地奔过来:“回来啦。”
多美好的场面。
秦越心想,如果不是要面对马上要和师尊分开的境地,他真愿意天天都看这样的场景。
小童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汇报:“晚膳已经吩咐下去了,下面的小厨房正在制作,说是再等会儿就好了。圣君想将晚膳放到哪里用呢?”
沈夕道:“送到我房间里来。”
映雪应了一声,又连忙转身小跑着去传达消息。
沈夕牵着秦越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他这小徒弟在想什么,动作迟钝仿佛还没睡醒,望着他的模样也欲言又止。不过等他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时,他这小徒弟又仿佛突然精神了,立刻围上前来,拿出一堆柔软的靠枕放进椅子的空隙,又把丑丑的猫咪布偶塞到他的手上,就着旁边的桌子沏上了一壶热茶。
沈夕抓住秦越的胳膊:“好了,坐下。”
说完,他端起一旁的热茶吹了吹,一个眼风飞过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秦越顿了顿,道:“师尊这次要闭关多久?”
沈夕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需要好几年。我的修为出了点问题,我需要点时间来解决它。”
秦越不懂:“如果师尊的身体还没好,为什么不在百花园多休养一阵?”
他不是很清楚师尊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按照他在百花园里零零碎碎听到的,见到的来看,师尊的病情似乎有些严重,连两位名医联手都不能完全治好。
如果师尊闭关就能治好自己的病,那为什么他还要遍访名医,受了伤还要求助百花园主和临江仙医?如果那些医修们都没有办法,师尊又为什么急着闭关,笃定自己能解决自己的修为?
“因为休养也治不好病,我也不打算再治了,”沈夕道,“但是闭关能让我暂时解决修为上的一点问题,我想去一趟北境荒原。”
留给他们的时间每一天都很紧迫。
秦越还没询问北境荒原是什么地方,热乎的饭菜就先端了上来,热气腾腾,诱人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人的鼻孔里钻。
沈夕笑道:“好了,先吃饭吧。”
他伸手将那一小碗漂着翠绿葱花,汤汁清亮,整整齐齐码着几大块卤肉的面条放到了秦越的面前,道:“我曾经问过你的生辰,你说你不知道。本来想挑个好日子,给你好好办一场,但是我很快就要闭关了。闭关之前,就把今日当作你的生辰,吃碗长寿面吧。”
长明灯的灯火下,丹霄圣君的眼睛盈盈的,只映着小徒弟一个人的影子。
秦越年纪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温柔多情。他只觉得自己挪不开眼睛,连之前的疑惑都暂时忘记了。
今晚的师尊格外温柔。
秦越在对方的指引下稀里糊涂地吃完了面,又躺在师尊的床上,身边还坐着师尊轻轻地拍着他。
夜深人静,秦越的呼吸渐渐平稳。
沈夕看着对方安静的脸,轻轻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中抽出来。谁知刚抽出来,床上人的眉头就皱了皱,沈夕早有准备,将一旁丑丑的猫咪布偶适时塞在对方的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熟悉的气味,秦越又重新安静下来。
沈夕坐在床边,摸了摸这不安分小徒弟的头发和脸颊,轻轻地笑道:“既然是生辰,那就许个愿望。”
“自古就没有炉鼎能够突破金丹期的,”沈夕注视着自己的小徒弟,也不管对方正睡着,轻声道,“师尊闭关回来后,想看见你做这修真界的第一人。”
沈夕说完,给床上人掖了掖杯子,就出了门。
夜晚宁静,月色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忽然很快又很轻地响起一声:
“是,师尊。”
第51章 十年后。
十年后。
举目望去,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一只活物,只有无数落满了雪的嶙峋怪石屹立在这片荒原之上。贴地的狂风呼啸着卷起厚厚的雪层,扬起漫天大雪,模糊了灰蒙蒙的天地间的界限。
这里是北境荒原,比终年积雪的昆仑山后山更北,一年有三个季节都在下雪,剩下的那个季节则是狂风扬起的雪花。
数万年来,极少有人踏足这里。这里刀子似的风、极端的严寒甚至能损伤修为不够的修者的功体。高空的狂风和大雪如同天然屏障,能阻止修者在荒原上飞行。厚厚的积雪还掩盖了无数险恶的地形和陷阱。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魔物的发源地。从五百多年前开始,这片荒原上就龟缩着九州大陆上剩下的绝大部分魔物。
古往今来,就算是修为足够的修者独自闯入,或是三两位好友结伴而行,也有许多最终淹没在茫茫的白雪中,再不曾折返。
这数万年来,人类修者最大规模进入这里就是五百多年前的那一次。各大门派家族共同联手闯进这茫茫雪原,最终由丹霄圣君一剑斩杀了那新生的力量强大的魔君。
今日的北境荒原除了狂风的呼啸外,竟然还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
有人正在这荒原上行走。
厚厚的雪层一踏进去就能没进膝盖,然而这人却能在雪上行走,不留一丝痕迹。
贴地的狂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如今已经分不清这荒原上究竟是在下的是自九天之上而来的雪,还是这地面上的雪回归本源。
来者丝毫不受这狂风的干扰,如瀑的青丝只随着主人的移动而轻轻晃荡。迎面袭来的狂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墙面给挡住了一般,从他的身侧流过去。
一根色泽鲜艳,纹路华丽的羽毛正静静地漂浮在他的掌心。
一柄火红的小剑高高地守卫在这人的正上方,即使在灰蒙蒙的,几乎没什么光亮的天空下依然闪烁着金红的光芒,凤鸣阵阵。
小剑守卫的主人容貌昳丽,一身红衣,额心的剑纹艳红似火,在这漫天风雪的荒原上格外扎眼,如同雪地里一朵盛开的红梅。
周遭白茫茫的雪堆里,接连的嶙峋怪石的缝隙中,无数处于暗处的贪婪目光都注视着这新鲜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可口的移动红梅,却都只是蠢蠢欲动,暂时无一敢上前。
而来人则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这些贪婪又畏惧的目光,在这雪地里顺着羽毛的指引不紧不慢地走着,胜似闲庭信步。
不知过了多久,来人似乎终于走够了,在前方一处乱石堆前停了下来。这乱石堆零零散散地立着几座嶙峋的大石块,比起之前荒原上的排列的要更紧密一些。呼啸的狂风似乎避开了这里,厚厚的雪层宁静地铺陈在地面上。
手中的羽毛震颤起来,中心一点如同金色眼睛的纹路光芒更亮了些。
就是这里,没错了。
身后暗处窥探的视线更强烈了,呼啸的狂风中,似乎还能听到一些按捺不住的桀桀叫声。
这诱人的血肉靠近了那犹残留着巨大威压的地方。它们平日里都不敢接近那里,如今这血肉要是进去了,就算侥幸逃出来也不能从它们的手底下逃走了。
香,真香啊……
众多魔物的眼睛在雪堆下,在嶙峋的石缝里绿油油的,盯着那那修者施施然进了阵中。
然而那红衣美人却无事发生。
不仅如此,来人手一招,冰封了五百年的雪层下忽然一阵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不过短短几瞬,脚下雪层发出一阵闷闷的轰鸣,紧接着,一道金红的光芒自雪中破出,直直地飞入来者的手中。
定睛一看,这金红光芒竟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上面的翎毛根根分明,尾端的绒毛蓬松柔软,火红的颜色打底,金色的纹路铺散开去,当中还有一道鲜艳的金圈,仿佛羽毛中心睁着一只金色的眼睛。
跟他手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这根羽毛在雪层之下被压了五百多年,依然鲜艳如初,仿佛刚刚被摘下来。
来人手上轻轻一点,那根光鲜亮丽的羽毛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漂浮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漂浮到阵中某处雪层上空。
守卫在主人上方的金红小剑眨眼间就化作一柄光泽熠熠的长剑,剑身清晰地映出鸟类翎羽般的纹理。
明明来人并未动手,这柄火红的长剑却好似被无形的人拿了起来,在空中舞动,一剑就朝着羽毛指引的地面方向猛地刺去。
天地间瞬间响起一阵清脆的凤鸣。
下一刻,身后的雪原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而剑锋所指的雪层下,缓缓透过缝隙往外渗出黏稠的乌黑的液体。
雪层下一阵异动,一团黑色猛地冲出来,其速度之快,如梭如电。不过眨眼之间,平静的雪层刚刚扬起清冷的飞屑,这团黑色的影子就已经奔到来者的面前。
红衣美人身形不动,神色不变。那团黑色就忽然直挺挺地一歪,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直挺挺地朝着侧面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一旁嶙峋的怪石上。
下一刻,火红的长剑猛地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乌黑的血液顺流而下,掉落到雪地上。来人也是这时才看清,那突袭过来的是一只类似人类婴儿形状的魔物。它通体漆黑,四肢和背部布满了深绿色的鳞片,一双眼睛还是道缝隙,倒是一张嘴就是满口的獠牙。
在火红长剑的作用下,这团黑色的魔物很快就碎成了一块块,最终化为一摊血水,流进了雪地里。
接下来,那金红的羽毛往哪里飘浮,火红的长剑就往哪里刺去。就算阵中的魔物群起而攻之,也还没碰到来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打出去,然后被火红长剑的剑气横扫。
雪原之上,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暗中窥伺的目光也烟消云散。
直到那根指引的金红羽毛停止漂浮,回到来者的掌心后,火红的长剑这才重新回归到小剑的形态,继续守卫在主人的身前。而那根指引的金红羽毛又被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重新被埋进雪地里。
红衣美人带着小剑转身离开。
在他刚刚踏出石阵范围的时候,身后忽然从地底燃起了一道冲天的火光。
这四周是茫茫雪原,除了厚厚的雪层就是嶙峋的怪石,还有呼啸的狂风,按理来说应该连火都燃不起来,更别说是这么大的火势。然而这火却越烧越旺,将周遭的雪层都映成了淡淡的红色。
五百多年前,他一剑斩杀魔君后,曾在此埋下了两根凤凰尾羽。一根当日就已焚烧殆尽,另一根则是他留了个心眼,埋在此处,没想到最终还是用上了。
红衣美人不再在雪原中停留,开始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行进。
*
此时人间已是盛夏,而昆仑山上正逢初春,各峰刚开始染上绿意。远远望去,一片葱茏。
今日正好是昆仑山时隔十年的收徒之日,因此问道碑前很是热闹,往来的修者比平日里更多。
一行人正坐着飞行法器准备进入昆仑山的地界。
临近问道碑时,山脚下一片叽叽喳喳。
飞行法器上的人低头望去,就见是新入门的小弟子们正在兴奋地讨论。那一张张抬起的小脸上,满是对他们这些飞进昆仑山大门的师兄师姐们的羡慕。
“哇,这个飞行法器好大!”
“将来我也要这么飞!”
“好想快点进山门!”
“呜呜,将来等我会飞了,我就可以去找爹娘了。让爹娘也坐这么大的飞船!”
“……”
飞行法器中坐的都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几个弟子,见到一群小萝卜头对山门好奇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当初他们入门时的场景,也跟着叽叽喳喳地怀念起来。
唯有站在飞行法器前端迎风而立的人沉默不语,始终注视着前方的山门,并且向守山门的弟子们亮出身份玉牌以便通过。
显得他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
飞行法器上的几名女修聊着聊着,目光就开始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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