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铃鹿
这三件事叠加起来,已经足够让这一天在九州大陆修真界上万年的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三件事,不论哪一件的消息放出去,都会引起修真界极大的震动。
如今这三件事接踵而来,虽然还存在部分疑似或者道听途说的消息,但现在九州大陆上已经如同炸开的锅,吵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沈亭昱御剑飞行,越过大片狼藉的密林,最终降下飞剑,落到一片空旷的土地上。
这里的树木东倒西歪,到处散落着不知名的齑粉。一堵由碎石、泥土和树木枝干组合起来的高墙足足绵延了好几里长,十分引人注目。
魔渊已经关闭,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狭窄地缝,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这里没有魔气外溢,但这道地缝却时时刻刻昭示着悬在人间头顶的危机,仿佛大地上留下了一只眼睛,平静中又好像在暗处窥伺。
沈亭昱就在这条地缝的某段旁找到了秦越。
丹霄圣君的失踪已经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短时间内,不少人都忽略了这位圣君爱徒其实从子午秘境崩塌后也一并音信全无了。
沈亭昱此番前来就是专门找对方的。
他来的时候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然而坐在地缝旁的年轻弟子却像是对此毫无所觉。对方痴痴地望着面前几乎合拢的地缝,手中拽着一袋打开的酒囊,酒香就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中弥漫。
沈亭昱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明知道自己来了也没反应,再想到外面已经变了的天,说起话来就忍不住怒气冲冲:“你都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坐在地上的仙门弟子一动不动,用一种单调的语气道:“一天?两天?我也不知道。”
沈亭昱怒气反笑。他本意是想诘问秦越,怒斥他如此颓丧,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耽误了多少事。没想到秦越看起来大受刺激,人似乎已经傻了,连自己话中的好赖都听不出来,竟然还正经回答起来了。
沈亭昱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妄症:“魔渊已经关闭,你再看也没用,他不会出来了。”
秦越猛地回头,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他说了,我和他终有一天会再相见!”
沈亭昱冷哼一声:“那他肯定没说让你在这等他。”
地上的仙门弟子闻言忽然站起身。他本就生得凌厉的眼睛此刻危险地眯了起来,好像被重重冒犯的猛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点杀意。
这点杀意威势甚重,扑面而来的时候,沈亭昱只觉得仿佛有一柄重逾千斤的长剑正低低地悬在自己的头顶,还不住地往下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亭昱心里暗道不好。他本来只是想让秦越赶紧清醒过来,这下似乎无意间惹恼了对方。果然,秦越步步紧逼,面色不善地盯着沈亭昱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沈夕?”
这还用了解吗?难道丹霄圣君执意入魔后,还会让自己的弟子苦苦守在废弃之处?于情于理,这都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除非是有什么玄机藏在其中。
但是按照沈亭昱过往和沈夕共事的细节来看,他不认为这座已经关闭的魔渊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如将目光放到更西部的高原上。
在他们合作探查魔物的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圣君明显对西部的高原十分留意,并且可能暗地里做了很多连沈亭昱都不知道的准备。
不过沈亭昱本能地察觉到,这话不能对秦越说。他看着对方那凄苦又癫狂的模样,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了“结庐”二字。
在这逐渐逼近的威压时刻,沈亭昱忽然福至心灵:“你还小的时候,我与圣君共事过一段时间,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圣君的行事风格。至于有关圣君的其他方面,当然还是你这个日夜跟着他的弟子最了解。”
果然,这话一出,对方身上藏不住的那点杀意尽数消散。秦越的眼神重归空茫,面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色来,眼见着却比刚才好像更癫狂了些。
“我了解他吗?”一身寥落的仙门弟子喃喃道,“或许正是我太了解他了。只是我不相信自己的了解,只相信他。”
沈亭昱这时才喘了一口大气,忙道:“如果你相信丹霄圣君,那你就更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外面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正在审判他是否堕入魔道,要不要讨伐呢。而你作为事发时离他最近的人,本该最维护他的人,却迟迟不回去。”
秦越正在暗自神伤之际,忽然听到沈亭昱这番话,马上也顾不得伤心了。他立刻转过身来道:“他就是入了魔道又如何?谁敢讨伐他?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说着,他也不等沈亭昱在前面带路,先一步唤出飞剑,跳了上去。
沈亭昱见他瞬间振作起精神,眉宇间浓重的愁云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饱含怒意的眼神,忍不住心想,涉及到丹霄圣君的事,这位年轻的徒弟变化得可真快啊。
他一边跟着驾起飞剑,一边忍不住问:“这么干脆就走了,你彻底不准备再等了吗?”
明明方才那么留恋。
秦越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沈夕在外的名声已经受损,我怎么还有心思想别的?如果过了几天他重新回来,却因为被人追杀而耽误了和我见面,这怎么能行?!更何况他要是现在出来,那他最需要的就是我,我必须要保证他见到我之前是安全的。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再回到这里来等他也不迟。”
这一下又神思清明、头脑清醒了。可见秦越变得癫狂是因为沈夕,理智回笼也是因为沈夕,真是全副心神都挂在丹霄圣君的身上了。
沈亭昱跟他们师徒二人相处的时日可不算短暂,只是以前虽然知道秦越十分在意他的师尊,却也是头一回见到对方像现在这样如癫似狂、喜怒无常。先前秦越坐在魔渊边缘的那一幕,更是整个灵魂好像都已经随着现在不知何处的沈夕去了一样。
沈亭昱虽然性子直,但也不是个傻子。经过这一遭,他哪里还不知道秦越对沈夕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沈亭昱便有些忧心忡忡。俗语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之恋,算得上禁忌。这禁忌之恋秦越压抑了这么多年,这两天陡然爆发出来,真不知道他的心境该有多么动荡。只看他今日的表现,就可见一二。
眼下又是修真界局势动荡的时刻,因此修者用来自保、杀敌的修为格外重要,甚至秦越现在要为沈夕撑腰也要倚仗自身实力。不知道他在心境剧烈动荡之下,修为有没有受损?现在可是连个合适的能引导他的人都没有。
这么想着,沈亭昱默默分了一分神识从前方御剑飞起的人身上扫过。这一扫,就把他看呆了。
秦越体内宽阔的经脉中,大量的灵气照常在炼化、运转,甚至似乎受到主人澎湃的心境影响,运转的速度较之从前还大大加快!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背上待着的那只灵力怪物竟然又大了整整一圈!
如今这怪物身形魁梧,简直是个巨人。它的气息直冲云霄,灵力在它身上迅速地流动来回,如同大江大河从悬崖上往下奔腾咆哮,气势如虹,有如神佛。察觉到有人窥伺,怪物刚扫过来一眼,沈亭昱就迅速断开了神识。
双手微微地颤抖,胸膛剧烈地起伏,沈亭昱的额前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沈亭昱暗想,或许他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些正在外面闹着对丹霄圣君不利的人。
秦越知道沈亭昱查探了自己的修为,不过他没有管这件事,而是冷静道:“耽误了太久,该出发了。”
沈亭昱忙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着,驾起飞剑飞到秦越的前方,却见对方将手中的酒囊倒过来,醇香的液体簌簌落下,在空中划过一道珠帘,最终没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秦越一路走,一路倒,过了几息才倒完。
看起来这酒囊是满的。
沈亭昱随口道:“原来你没喝酒。”
秦越将酒囊盖好盖子收起来,道:“沈夕不让我喝。”
最痛苦的时候他不是没想尝一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像他体内运转的功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他神智是否清醒,这功法都会一直运转下去。
因为这些都是沈夕耳提面命他,日夜训练他,在他身上留下的深深的痕迹。
第96章 到时他会一起殉情。……
秦越从西境的密林赶到中原,这一路上日夜兼程,一点都没休息过。不消两日,他和沈亭昱就来到天衍城附近,在玄水镇上降下了飞剑。
玄水镇,对如今的秦越来说是个有些陌生的地名。
“我听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沈亭昱降下飞剑后,看着身旁人面上有些恍惚的神色,开口道,“你平常难得来一次。最要紧的事情办完后,你可以到镇上逛逛,去你想去的地方看看。”
秦越摇摇头:“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对于玄水镇,他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甚至连他小时候受到的那些打骂、欺辱,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唯有那天从天而降的艳红色马车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记得那天他撞到了马车前,车窗前的红色小帘轻轻晃动,他就从缝隙中见到了他此生唯一爱的人——沈夕。
即便隔了十多年,那天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初遇时的心情历久弥新。现在回想起来,秦越的心脏都还在砰砰地跳动,因为见到沈夕的喜悦随着血液从心脏迸发,又传遍全身。
沈夕……
秦越想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的目光不再在玄水镇上留恋,而是坚定地看向了天衍城的恢宏城门。
赶来的这一路上,沈亭昱已经向他具体地分析了一遍外面的形势。如今坏消息接踵而来,整个修真界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吵什么的都有。
其中关于丹霄圣君的下落和敌我之辩已经吵了几轮,至今还没有完全定论。争论中,有两派的观点占据主流。一派以沈家为首,认为圣君的事尚未定论,不应算作魔物。另一派则以袁微名所在的抱朴宗为首,认为圣君已入魔道,应当作魔物处理,昭告天下,悬赏通缉。
这件事两天开了两场争论,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没有得到解决,而最新的一场争论设在天衍城的蝶影楼中。沈亭昱打算今日就将争论解决,让绝大多数仙门中人都全身心投入到抵抗魔物入侵这件事中。
有沈亭昱这个沈家家主在,他们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天衍城。
秦越走在中轴大街上,看到两旁有些眼熟的街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第一次进天衍城的场景。
那时他坐在沈夕的马车上,只能通过车窗前红色小帘的晃动窥见外面的景色。马车内,沈夕靠坐在塌上,对他这个新收的弟子冷淡地教诲:
“作为交换,你跟着我修行,只要不作奸犯科,坚持除魔卫道,我便可以一直教授你,直到你独当一面。”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是说了一声好。
可惜他食言了。
那最大的魔物就在他的面前,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除去,因为那是沈夕。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沈夕还不忘提醒他,他没有听从教诲,除掉对方这个危险的因素。
像这样的沈夕,秦越根本就不相信他真的堕入了魔道。沈夕挂念修真界的安危,为天下斩魔还被魔气生生折磨了五百年,如今却有人想趁机将他以魔物的名义除去,真不敢想象他听见后会有多伤心。
这样做值得吗?
恐怕沈夕会认为是值得的。秦越了解他,知道丹霄圣君甚至根本不在意这些,只会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他的难受都只是替沈夕难受而已。
身旁的人灵力忽然有了波动。周遭的灵气正朝着秦越涌去,在他的背后已经有一个小小的漩涡生成,昭示着秦越心绪的起伏。
沈亭昱心里暗道不好,这里是天衍城的中轴大街,平常凡人百姓众多。他们又即将穿过最热闹的街段,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只怕丹霄圣君的事更洗不清了。
沈亭昱看着街道两旁越来越多的行人,正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秦越,准备随时出手时,凡人们当街讨论的窃窃私语也迎面扑来:
“……你最近听到那个传闻了吗?说是丹霄圣君入魔了!”
“我听说了,看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据说这次这么多仙人来我们天衍城,就是为了商讨这件事呢!”
“圣君怎么可能入魔!别忘了十年前,就是圣君在我们这里斩杀了一个魔修,保护了我们呢!”
“我当然不可能忘!但是我听说圣君从前受过重伤,正是这重伤逼迫他不得不入魔的……”
“那圣君不也是为了我们吗!我听说是五百年前圣君斩杀魔君时留下的旧伤,老是不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圣君怎么能算入魔呢?即使他不得不成为魔修,可是他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啊!依我看,不过就是修炼的法子不同,圣君保护我们怎么能算入魔!”
“所以我们不要老说圣君入魔了,不然圣君要是听到多伤心啊。至于那些来我们这里讨论的仙人,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肯定是有人在为圣君争取的……”
沈亭昱一路转过嘈杂的街区,察觉到身旁人周遭形成的灵力漩涡渐渐地小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再看秦越的神色,见对方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丹霄圣君十多年前在天衍城的善举,时至今日还有着如此深远的影响。不仅赢得了城中人对圣君长久的爱戴,还在关键时刻稳定了他徒弟的心绪。
善因结善果。
秦越抵达蝶影楼前,跟随门口管家的指引上楼来到了一间会客室的门前。
“里面的人已经开始了吗?”沈亭昱低声问引路的管家。
管家恭敬地低声道:“诸位来宾已经开始商讨了。”
沈亭昱点点头,看着管家退下,自己上前一步,先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随后就一把拉开了会客室的门。
里面的唇枪舌剑戛然而止,会客室中满满当当坐着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看过来。在见到沈亭昱身后走出来的秦越后,在座的有几人明显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诸位打扰了,”沈亭昱的面上挂上笑容,将身旁的位置让给秦越,“想必各位都认识,这是丹霄圣君的弟子。关于今天的争论,我想他应该在场。”
这话在座无人反对。
会客室中一时安静非常,无数双眼睛盯着秦越的一举一动。这位丹霄圣君唯一的弟子看起来十分冷静,无视诸多加在身上的视线,在沈亭昱的指引下坐到了沈家所在座位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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