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辞姑娘
“可是等我成年就来不及了。”云寻岚却说,“爸爸等不了那么久了。”
自两人踏进这间休息厅后,云寻岚的视线一直停落在云寻光身上,听到这句话,云寻光呼吸一窒,她眨眨眼睛,想缓解眼眶的酸胀感,那股涩意却从嗓音中泄出:“不会的,你不要多想。岚岚,你才刚做完手术,这段时间好好休……”
“皇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银发少年忽地笑了起来,他的双手都放在桌下,只微微朝前方倾身,用一种亲昵和安抚的语气对云寻光说:“其实我不会死亡。”
这话过于荒谬。
云寻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便侧过头和牧星屿对视了一眼。
而牧星屿眉头紧锁,表情也没比云寻光好看到哪去。
“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听起来会觉得荒唐,但这是真实的。”
“请相信我好吗?”云寻岚伸出自己的左手,想去抓云寻光的袖子,“让我去边境战场,参与第三次强降计划,我不会死,只要我去了,我就一定可以救……”
“岚岚,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些大?”
云寻光在云寻岚碰到自己之前就收回了搭在桌上的手,她用两只手掌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随后又放下,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姐姐明天让医生来看看你好吗?”
云寻岚慢慢将自己的左手缩回,他垂着头问:“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岚岚,瑟唯迩虫毒对于人的大脑神经会造成一定影响。”云寻光认真和云寻岚解释,想让少年明白,他会产生这些离谱的想法是原因的,“你只是病了。”
牧星屿却觉得云寻岚会产生这种念头,或许和自己也有很大的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艰涩出声:“……没有人不会死亡,岚岚……”
牧星屿想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会说呢?他明明有过很多次可以道歉的机会和时机,那些时刻周围的气氛也不像现在这样压抑沉闷。
牧星屿心跳又开始变快,他紧绷着身体,缓声想将那句道歉说完:“岚岚,我白天不该那样说你,我没有真的想要你去……”
云寻岚没有看他。
倒是云寻光听后就立马皱眉望向他质问:“你白天和岚岚说了什么?”
“我……”
牧星屿神情犹豫,在他踌躇时,云寻岚那边传来了很轻的细碎呓语:“是的,我应该证明给他们看……”
alpha的听力都很好,云寻光和牧星屿谁都没有漏听这句话。
云寻光将脸重新转向云寻岚,眉宇间皆是疑惑:“什么?”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银发少年抬起脸庞,这一次,他的眸光直直落向牧星屿:“皇兄,我不会死的。”
“即使这会让你感到失望,但我没有亏欠你任何事,所以我不仅不会死去,我还会活得很好。”
说到这里,云寻岚终于抬起了一直藏在桌面下的右手,牧星屿看到他的掌心中握着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而与此同时,一阵庞大恐怖的alpha信息素威压也在休息厅里骤然降临。
这股信息素牧星屿并不陌生。
是云寻岚的。
云寻岚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他的身体被虫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经常会发生信息素外溢的情况,所以皇室为了瞒住这个秘密,在他居住的北皇宫里种满了荔枝玫瑰。
所以牧星屿在闯入云寻岚的私人领域时,也常会被同为alpha的信息素激怒,总是不能耐下心来好好和云寻岚说话。
而云寻光是个很好的姐姐,她从不对云寻岚有所防备。
因此当这阵攻击和压制意味极强的信息素威压降临时,只有牧星屿顺从了alpha的天性,本能地与其对抗,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夺枪。
——他觉得云寻岚的枪口应该是要对准自己的,这太正常了。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骂过云寻岚很多过分的话,云寻岚应该将枪口对准他的。
结果少年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还不是对准太阳穴,因为那样如果手抖产生了偏移,将无法致死。
云寻岚张口嘴巴,以最专业精准的角度将枪口对准了控制呼吸和心跳的大脑延髓部位。
“呯——!”
当枪声停下后,休息厅爆发出更浓烈的荔枝玫瑰气息。
只是原先那种果调的清新,他们再也感受不到了,屋子里也有了另一种更为鲜艳的颜色,像一束盛开正好的玫瑰,开在墙壁、地板和云寻光与牧星屿的身上。
“医生说,延髓受创救治成功的希望不大。”
“好在我可以谢谢你,牧星屿。”
云寻光很少连名带姓叫牧星屿的名字,而在今夜,她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一边抖着手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向牧星屿道谢:“托你的福,那一枪打歪了,没有击中延髓。”
说完,她丢掉手里的帕子,挥臂重重打了牧星屿一个耳光,颤着声说:“真好啊,我们家欠你的事越来越多了。”
牧星屿跪在急救室外一言不发。
“你明天就给我滚。”
“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我。”云寻光睨着牧星屿脸上的巴掌印,自己也满脸是泪,她却依然笑着,“因为我不会打歪。”
牧星屿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对不起,我不能走。”
云寻光立刻从一旁的警卫怀里夺过警枪,上膛后对准牧星屿脑门:“那你现在就可以留遗言了。”
这把警枪不是云寻岚用的那种“玩具”枪械,一枪下去,牧星屿整个脑袋都会消失,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牧星屿迎着枪口抬头,嗓音沙哑:“白叔要走了,他走以后,鹤叔会怎么做我们谁都没法预料,如果他也……根据宪法,你必须前往边境战场,那岚岚怎么办?”
“只有我去前线是最合适的。”牧星屿说出的每一句话,云寻光都无法反驳,“等岚岚醒来了,我会向他道歉,然后我就去前线。”
“……你也知道我爸爸要死了啊。”
云寻光趔趄着后退几步,警枪也随之掉在地上,她问牧星屿:“还等岚岚醒来?你以为大脑和其他器官一样,也有克隆体可以替换吗?”
“我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爸爸说,他想最后见见我们,我该怎么带岚岚去见他。”
“我真的很累了……”云寻光抱着脑袋,缓缓坐到地上,望向抢救室的门,“等他醒来,他如果还要说那些屁话,我就会像打你一样,给他一个耳光。”
但贺樗白并没有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只见了云栖鹤,因为感染虫毒后的最末期,人类的整具身体都会融化,皮肤之下再无血肉,只剩银白色的水液,就像常温常压下以液态存在的金属汞。
贺樗白不愿意留下这样可怖的最后一面给自己的孩子。
于是云寻光和牧星屿都只能站在病房外,听着云栖鹤压抑的哭声慢慢响起。
也是在那一天,当云寻光和牧星屿将贺樗白留下的,属于给云寻岚那份的遗言录音小盒放到他病床前时,他醒了过来,仿佛曾经给过他生命的人,在走之前,又第二次给予了他生命。
牧星屿跪在床边向他认错,简闻溪也来看望了他,可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云寻岚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那样安静地躺着,闭着眼或睁着眼都没区别,因为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会说。
医生认为这可能是脑干受伤的后遗症。
直到皇室要为贺樗白举行国葬的前一天,云寻光终于存够了再见云寻岚的勇气,走进他的病房,轻轻握住弟弟的手:“你今天好点了吗?”
云寻岚还是不动不说话。
“爸爸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云栖鹤会不会也跟着走,随他吧,他这神经病死了也好,我真是烦他。”云寻光连父亲都不想叫了,她微微收紧手指,“……但是他们都走了,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我不生你的气了,也不会再骂你了。”
“……你可以好起来吗?”云寻光把弟弟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闭上眼睛,“我不想一个人……”
“皇姐……”
少年虚弱的声音太过轻渺,云寻光起初听见时,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她抬眸朝云寻岚望去时,真的看见了少年那双空茫的金色眼睛中,目光终于聚焦,也同样回望向她。
他问:“……你骂过我了?”
“是的。”云寻光说,“骂了很多遍。”
——但都是在心里骂的。
少年听完笑了笑,唇角弯着,可眼底浸满了哀伤,模样明明像是想和云寻光讲“对不起”,说出口的却是矛盾感谢:“谢谢你……”
云寻光觉得弟弟很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过没关系,他只是生病了。
第二天,云寻光用轮椅推着他,去了送了贺樗白最后一程。
葬礼人不多,除了云栖鹤谁都没有再哭了。
回去的路途中,云寻光还在思考要怎么委婉地劝说云寻岚去看看心理医生,云寻岚自己就先问她:“我上次手术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我会睡了那么久?”
第117章
云寻岚丢失了一段记忆。
他的记忆从上一次接受器官移植,直接跳跃到了贺樗白去世当天——也是他醒来的那一天。
云寻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大脑一旦受伤,即使愈合,也可能会产生复杂无比的后遗症。
如果不是银河帝国的枪支管制严格,云寻岚这个未成年没有持枪资格,他也不想和其他护卫借枪牵涉他们,最终只用3D打印技术整了把简易手枪,那么他一旦拿到威力极大的警枪,皇室恐怕得在这段时间内举行两场国葬,哦,三场——云栖鹤也会在里面的。
现在云寻岚人活得好好的,没变傻子,没有瘫痪,只是失去了一段云寻光自己都想跟着一块失忆的记忆,简直就是个再好不过的结局。
于是云寻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出了点问题,之后我会给你换几个医生。”
“好吧。”云寻岚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深入问了。
倒是云寻光推着他走过一段路后,又继续打探:“你说你……早就醒了,那你怎么不和我们说话?”
“身体不舒服,所以就不是很想说话。”
牧星屿跟在他们背后,听见云寻岚告诉云寻光:“我以前不也常常不肯见人,不爱说话吗?过两天就好了。”
是的,那以后,云寻岚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分毫改变。
云寻光换掉了皇室医疗团内一批年纪大了的医生,又让所有知晓内情的人签下保密协议,完全将这一段往事隐藏。
牧星屿离开帝都星的那一天,云寻光来送了他,云寻岚没来。
他们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云寻光唯独在云寻岚在时还会勉强装一装他们俩“姐弟和睦”的假象,云寻岚不在,云寻光就连一个笑脸都不会给他。
她只在牧星屿登上星舰前,面无表情送了句道别的忠告:“牧星屿,离开这里以后,希望你能活出点人样吧,没什么事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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