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小生点头,面色焦急地候在门口。
祝妙机白睫不住颤抖,他本就面色苍白,穿着黑衫,站在雪中,简直像是要融化入那细白的雪中,消失不见。
小生抬眼上下打量他,好半晌,才憋了憋气,阴阳怪气道:“祝医师还真是好福气……这副模样竟能找到阿让哥那样好的夫君,也不知驭夫手段从何处学的。”
祝妙机并未说话,他甚至并未抬眼,只是始终垂着眼,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
小生却当他是自卑、不敢反驳,于是得寸进尺地嘲讽道:“要我说,祝医师你长成这样,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阿让哥还年轻呢,你倒不如放手,让阿让哥重新找个可心人儿。”
祝妙机仍旧一语不发,好半晌,他才慢慢抬起眼,黑压压的眸中是不含情绪的死寂,男人的眼神实在古怪,看着眼前的少年倒不像是看着一个活物。
他忽地意味不明地问出声:“……即是如此,那你认为谁才适合当阿让的娘子呢?”
小生不知想了什么,面色微红,一副少年怀春的模样,倒不肯说了。
脚步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小生抬眸见是江让,嘴唇张合就要说什么。
只是很快,他便如哑了声的铃铛一般,脸色僵硬。
只见那穿着粗衣却难掩英俊的青年手中抖开一件布料漂亮的斗篷,动作极轻地替白发美人披上。
江让轻轻将系带扣好,修长的指节轻轻理了理男人湿热的发,擦去他颊侧的雪水,声音极其轻柔道:“阿妙,你头发还湿着,快些进屋去擦拭干净,莫要着凉了,我去去就回。”
祝妙机轻轻嗯了一声,感受着小生嫉妒得宛如毒蛇的目光,慢慢露出一个如雾霭般迷蒙的笑意。
男人侧头吻了吻青年红润漂亮的嘴唇,弯唇道:“那你快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好。”
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祝妙机慢慢合上院门,面上的表情一寸寸变得冷淡、凉幽。
他平声道:“出来吧。”
雪开始慢慢下得大了几分,周围的空间微微震荡,慢慢的、那雪地间竟出现了一只同成年男子般大小的红狐狸。
只是那狐狸生得怪异,人面狐身,一张美人面妖冶美丽,显得怪诞至极。
它慢慢步行至祝妙机面前,红彤彤的眸子上下打量祝妙机半晌,好半晌张唇,口吐人言。
它说:“祝妙机,你还没有考虑好吗?你身负烛九阴血脉,若是融合了血脉,修炼必定一日千里,灾祸之体也彻底掩盖……那个想要抢你夫君的人类,也只是你随意捏死的虫子。”
狐狸说话的声音极其古怪,层层叠叠的温柔人声与狐狸尖锐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古怪又糜丽。
祝妙机只是平静地听着,好半晌才轻轻道:“你不必多说,我是人。”
那狐妖闻言忍不住焦躁地原地走了两步,锋锐的牙齿互相交磨道:“你为何就是不肯听?你不就是为了你那夫君么?可你也不想想,你那好夫君给你戴了什么!”
“他多心狠啊,给你戴了困命锁!妖族何人不知那困命锁何等阴毒?戴上这锁的妖,只会慢慢被吸尽心血,当年那位烛九阴后代便是如此覆灭而亡。你只当它帮你压制灾祸之体,却不知,它是在吸食你生命、神魂,到最后,你连轮回都入不了!”
“他对你这般无情,你为何还是这般愚蠢痴情?你若当真喜欢,管他作甚,本领大了,自然能将他锁在身畔……”
“你不必同我多说。”祝妙机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他们已经看到你的样子了,你若再不离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狐妖顿在原地,忽地叹气道:“妖族如今零落,大多被封印在太初宗守护的封印处。你若是能领导我们这些苟活的妖物,我们至少还能苟延残喘……”
“我没办法,数个小妖等着我带食物回去度过寒冬。我也不敢铤而走险杀人取货,否则妖力暴露,那些狗鼻子修真者不会放过我们。”
那狐妖说着,红眸慢慢变得阴狠憎恶,它道:“这三界本就是人、妖、鬼共生的三界,为何偏偏我们妖族被驱赶至此!祝妙机,你便不觉得憋屈吗?”
祝妙机缄默不语,指节微动,似是在盘算爱人何时归来。
狐妖左右蛊惑不成,面色阴寒,忽地大笑嘲讽道:“你当你那夫君有多爱你?他是太初宗弟子,太初宗当初便是靠着除妖声名鹊起,他们的宗训便是灭妖!”
“你看他现下爱你,可年轻男子的爱最不可信。”
“你猜猜,若是他知道你是妖,会如何待你?”
狐妖阴森森地磨牙道:“他会将你剥皮抽骨,让你此生再不得翻身。”
第110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25
村里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许是那狐妖本领并不高强,知道自己暴露了,短时间便不敢再作妖了。
但这段时日来,家家户户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家中的鸡鸭等都看得极严实。一到晚上,条条村中小道上都看不见行人,只有身强体健的猎户们隔一段时日巡查一番。
雪下的愈发大,踩在脚下,能听到如小妇人们做的水磨糕点捏碎的簌簌声。
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屋檐下,在深沉的黑夜中显出几分过分鲜亮阴森的意味。
江让手中握着一柄玄色长剑,乌发以木冠高高竖起,鸦黑的马尾上零星落着星点的鹅毛轻雪,他裹着一身粗衫厚袄,灰扑扑的外衣上打着补丁,一看便知是有人深夜熬着灯光细细为他缝上的。
“……阿让、阿让,你等等。”
轻轻的、稍显虚弱的喘息声从青年的身后传来。
江让还未打开院门,闻言转身抬眸看去,细雪悄悄坠在他黑色的长睫上,随着青年唇畔温暖的弧度慢慢融化。
来人脚步急促,穿着一身浅色底衫,瘦白的面颊映着红色的火光,竟显出几分丰腴美丽的艳色。
祝妙机手肘搭着一条厚实的黑色斗篷,他浅白的睫毛如灯光下蜜色的飞蛾一般,轻轻扇动,衬着男人担忧的神色,令人联想到某些话本书文中的贤惠娘子。
斗篷抖开,瘦削的男人替心爱的青年披上,纤白的指节灵活地打着结,他一边动作一边垂眸细细嘱咐,唇畔的白雾随着雪色氤氲。
“外面太冷了,你多穿些。阿让,到值就回来,别总是等着旁人倒冻着自己了。”
江让的目光顺着他眉色中的贤良慢慢往下落,他牵住男人愈发削瘦的手腕,轻笑道:“我知道了,阿妙也快些回屋吧,我回来给你带酒酿圆子可好?”
祝妙机漂亮浅黑的眸子带着星点笑意,他忍不住轻声道:“你啊,真将我当做那些小娘子哄呢?”
江让嬉笑着勾了勾对方冻白的面颊,笑道:“不是吗?旁的小娘子替夫君洗衣缝补、洗手作羹,你不也日日如此么,祝小娘子——”
男人面上忍不住显出几分清清幽幽的羞意来,红色如春日灼灼盛开的桃花一般,势如破竹地一路由面中烧至耳根。
他颤眸道:“贫嘴,快些去吧。”
江让这才正色道:“好,我会早些回来,你一人在家也要注意,别熬夜缝衣了,前段时日,住街边的小生深夜在家缝制物什就不慎失了火,那火势不算大,却将他烧的毁了半张脸……”
青年说着说着,叹气道:“他方才十八,正是好年纪,还未娶妻,家里人都险些哭瞎了眼。”
祝妙机眸色微动,淡色病态的唇线隐隐延出几分浅笑,好半晌,他垂眸道:“可惜了,上次他同我闲聊,还说喜欢阿让你这样的男子呢。”
江让一愣,似是意识到什么,赶忙道:“阿妙莫要误会,我可一心朝着你!”
祝妙机含笑道:“我知道,他喜欢你是他事,我当然不会生气。”
男人幽幽的黑眸点着猩红灯光,意外的显出几分妖气。
他轻轻启唇道:“阿让这般优秀,自然是到哪里都招人喜欢的,我哪里会生气,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我便什么都不惧了。”
江让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两人又笑说了两句,青年便动了身去村中巡逻了。
脚步声慢慢远去,祝妙机垂着的面颊上的笑意愈发扩大几分,猩红的火光如血般覆盖着他的侧脸,隐约间,男人美如润玉的脸颊被一层细细的柔光笼着,密密麻麻的蛇鳞将那张人皮慢慢扭曲、异化开来,诡谲无比。
“嘶嘶……”
猩红细长的蛇信子从他变得诡红的唇中吐出,怪诞得宛若话本中雪夜吞人的妖怪。
*
火光是在半夜中陡然烧起来的。
村中人历来坚信火德焚污秽,因此无论是祭祀还是重大的事情都会焚火示意。
祝妙机这会儿正在微弱的灯火下缝补衣物,旁边的炉子上正炖着热汤,发出轻轻的咕噜咕噜声,香气蔓延了整个小屋。温馨又暖和。
自从这段时日青年去值班了,男人总会耐心等着对方下值回家。
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愈发明显了,大街小巷都充斥着闷闷杂杂的声调,隐约还有几道极高的、兴奋的声音。
祝妙计蹙了蹙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素白的手披了件外衫便走出了屋。
街道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大雪已经止住了,泥土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盐粒般的霜雪,很漂亮,但人若是踩上去,便会陷入一片烂泥之中。
不远处的火光愈发冲天,祝妙机这才意识到,这雾气其实便是森冷的烟气。
有人匆匆路过他的身边,兴奋地同身畔的人道:“听说了吗?今晚那狐妖又现身了,小江连同着猎户们埋伏了数日,今夜可算是逮住了那妖物。”
祝妙机忽地顿住脚步,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那近乎浅透的眉目中却并不受控地显出几分微不可见的迷蒙。
他慢慢随着人潮一起涌去了火光的中心。
深夜的火色显得辉煌而庄重,冲天的火舌像是一位拿着罚鞭的审判神。
火色映照进男人雾黑的、却又慢慢褪色为浅灰的玻璃珠眼瞳。
他仰头看着木台上那只被粗糙绳索残忍绑起的狐妖,以及狐妖身畔站着的身姿英挺的他的爱人。
狐妖已然奄奄一息,火红的皮毛被烧得黑了几块,一张怪诞的人面也布满了细细的血迹。
而江让呢?
江让手持玄色长剑,俊朗的眉目中是满满的厌恶、冷漠,眸中的厌憎令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鸷、森冷、不通人情。
祝妙机很少看到青年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同江让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久,熟悉青年的每一寸面目,嬉笑的、温情的、柔软的、爱慕的、渴望的……
唯独不见冷漠。
台下的欢呼声、叫好声、赞美声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嘈杂、纷乱、血腥。
近乎灼热的视线令男人颤抖得回神。
他对上了那双死气沉沉、嗤笑嘲讽的妖物的红眸。
“杀了它!杀了它!”
狐妖苍冷的嘴唇翕动,忽地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它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血色飞溅,一个艳尸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一直滚至祝妙机的脚尖。
台上是一具无头的狐尸,和眉心溅着妖血的青年。
人群沸腾,所有人都在奔走欢呼,宛若新春到来。
江让手执黑色长剑,长剑的边沿沾着猩红的血,他一步步朝着男人走来,面上仍带着几分肃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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