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只那一瞬间,一股怪异的、源自情事般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白纱曼舞,无风自动,令人不自觉地想起丧葬典礼上戚戚苍白的招魂蟠。
同上次罗洇春前来所看到的古板模样全然不同,如今的云泽殿弥漫着朦胧轻薄的水雾,一切都是炙热的、湿淋淋的。
若隐若现的暧昧水声、呼吸声、呜咽声如一支锋利的利刃,自青年的耳畔用力穿插而过。
一身红衣、昳丽美貌的青年近乎茫然地睁大眼,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每踏出的一个湿漉漉的步伐,都像是死亡前的哀鸣。
窗棂边的白纱舞动得愈发轻灵、晨间悦耳的鸟鸣仍声声入耳,逃出浓云的日光绕过木窗,静静躺入这失控、背叛、乱伦的金笼之中。
罗洇春只觉得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似乎在低低的哭泣、尖叫,他慢慢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一步步战战兢兢地行至激烈而畅快的床榻前。
牙齿在不自觉地打战,头颅宛若被一千根银针狠狠刺穿,他下意识地感到喉头翻涌着的作呕感。
他美丽、俊朗、可靠的爱人每尖叫一次,他口舌中吸入的腐朽气息就更令他恶心一分。
“师尊……”
他的道侣红着脸颊,朦胧着眼睛,像是一只被剥光了皮毛的野兽,完全只能凭借本能而动。
他近乎依恋地保持着被占有的姿势,乌黑的发与另一个男人密不可分地交缠在一起,而白皙、汗湿的头颅则是如幼兽般埋入身上男人的胸口处。
他不知羞耻地吸吮着、吞咽着,像极了吸吮母乳的婴儿。
罗洇春或许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只是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得了重病的、将死的病人。
喉头哽住无数反胃的酸水,眼眶酸痛到发麻、刺痛。
终于,在江让毫不知耻地仰头吻上养他长大的师尊的一瞬间,罗洇春终于吐了出来。
他整个人半躬下腰,在极端的痛苦之中吐出无数粘稠的、透明的酸水。
床榻上的两人也终于似是被惊醒了一般,他们像是两尾交媾的鱼,被惊到后下意识地狼狈分开。
青年乌黑的发丝因着汗水黏在光洁美好的额侧,他手臂微微撑起,带着浑身的虚汗与满面潮红,不知所措地看了过来。
“洇春、你、你怎么过来了?”
江让有些结巴的说着,但神态间却毫无避讳之意,似乎,在他的观念中,与敬爱的、如父如母的师尊做这档子事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丑事。
谢灵奉正坐在他身后,或许是罗洇春的目光太过凶狠,男人下意识地揽住青年,往后避开几分。
他神态自然,若非面上潮红,那眉心一点朱砂、清冷绝尘的模样竟是与神佛无异。
罗洇春近乎睚眦欲裂。
他抖着手指着两人,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不及擦,于是便只能混着那苦涩的泪,张开唇嘶声道:“畜生、畜生,你们不恶心吗?师徒乱伦,师徒相奸,传出去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们?”
江让沉默半晌,张了张唇,似乎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但他到底更在乎养他长大的谢灵奉的感觉,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沉默。
罗洇春拼命地抹着脸上的泪,一张美丽的狐狸面扭曲而凶恶,他近乎强撑去拉江让潮湿的手臂,抖着嗓音道:“你跟我走,江让,你跟我走,谢灵奉这老不死的是在害你,他是要送你下地狱、要你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江让却纹丝不动,他甚至下意识更深地往后面、他师尊的怀里靠近了几分,好半晌蹙眉道:“洇春,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罗洇春浑身发抖,近乎崩溃地大喊道:“你要我怎么办?我是你的道侣啊!江让,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你做这种不伦的丑事无动于衷吗?”
“你问他啊,你问他是怎么想的?谁家的师尊会介入弟子的床事,难怪、难怪结契那日他会跟进来,难怪你们总是举止亲密——”
“别说了。”青年喑哑的声音冷了几分。
罗洇春却不肯停下,继续如疯子一般嘶声道:“原来你们早就做了这等私下通奸的丑事!”
“闭嘴!你疯了吗?”
江让的声音近乎烦躁厌恶。
罗洇春一瞬间愣住,他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一般,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训斥他的青年。
江让冷眼看着他,一瞬间简直与看着陌生人无异。
青年烦躁无奈道:“罗洇春,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今日我身体不适,你又无法帮我,我不来寻师尊还能寻谁?再者,即便师尊有错,可他是我师尊,我能怎么办?不认他吗?我同你和离都不可能和师尊割席!”
他第一次对罗洇春袒露出自己最真实、自私的想法,认真冷然得令人窒息。
“说到底,师尊才是我最亲近的人,就算你嫁给我了,你也只是个外人。”
“罗洇春,你弄清楚自己的定位行吗?”
……
罗洇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只知道,自己离开前,还隐约听到青年满不在乎的一道近乎锥骨的轻嘲。
“师尊,别为他操心了,他就是自己想不开。等他想好了,还不是要自己凑上来求我和好……”
心脏似乎已经痛到不会再痛了,罗洇春踉跄着摔倒在曾经与青年爱意融融的小院中。
昔日高高在上、矜贵的罗小少爷如今摔得浑身淤泥、狼狈不堪,形同乞丐。
他并未自己站起来,只是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地坐在泥地中,用力地拉拽着自己头顶凌乱如杂草的发丝。
他连哭都哭不出声音,只是可怜地翕动着嘴唇,痛苦地喘着气。
青年就这样僵着身体,从白天坐到夜晚。
从始至终,江让都不曾出现。
罗洇春得到的,只有青年郎心似铁的冷漠,似乎暴露出真实的面目后,对方如今连半分安抚与怜惜都不肯给他了。
星夜闪烁,晚风飘零。
罗洇春终于哭干了最后一滴泪,他面色惨白,如同木僵的人偶一般,机械地从袖口取出一张千里传音符。
金丝蔓延,像是劈开暗夜的利刃。
他漆黑的瞳孔爆满血丝,轻声细语道:“楼胥回,结果出来了吗?”
金丝波动,腔调古怪的男音顿了顿,好半晌道:“已有眉目,不过……”
男人迟疑道:“你那道侣,似乎有位极为依恋之人,这道桃花煞,只怕不好熬过……”
罗洇春死死咬住牙齿,发白的指节用力地撕扯着红衣罗衫,而他越狰狞,语气就越是怪异。
“可有法子断了那桃花煞?”
好半晌,楼胥回道:“有是有,只是……”
“不必多虑,你直说便是。”
楼胥回忽得咬字稍重,语调微沉到:“方法确实有,只是问题到底出在你那道侣身上,便只能从你道侣身上解决。”
“罗小少爷,你当真要一试吗?”
罗洇春面目扭曲、毫不犹豫地应下。
男人这才继续道:“依照现下的星象显示,你那道侣身畔的桃花总是络绎不绝,你绝无可能独占他一人,唯有一个法子……”
楼胥回的声音变得缥缈而蛊惑:“听说过吗?当一个人回归初始、整个世界只认识一人时,便会产生一种无法剔除的雏鸟情节。”
“也就是说,只要从头开始,绝对地占满他的全部,你就能彻彻底底地拥有他了。”
罗洇春微微一震,他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荒唐,像是已然深陷于对方描述的美好画面之中无法自拔。
好半晌,红衣青年微微动了动喉头,无法抵抗诱惑地哑声道:“我要怎么做?”
楼胥回轻笑道:“此事不算难,却也不简单。”
“这道蛊术施法极难,你需在七日之后避开那位手眼通天的昆玉仙尊的视线,将你那道侣带来沂高寨,如此,我便能取寨中王蛊施术,助你完成心愿。”
第127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42
小院的门被一只修长、关节处裹着细微茧子的手掌随意推开。
几乎是吱呀的声音方才腾起,院落中便迎来了一道瓷釉孔雀蓝的纤长身影。
罗小少爷精致小巧的狐狸面上难得含了几分细微的忐忑与讨好,许是知道江让今日回来,青年今天打扮得极美,身上坠着许多华美琳琅的宝玉饰品。因为离得近,江让甚至看得见对方抹了珍珠粉、胭脂后愈发瓷白的面颊及红果似的唇珠。
“阿让,你、你回来啦。”
罗洇春勉强的笑了一下,他双手交缠、面色惶惑,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一般。
这实在怪不得他。
毕竟江让自那日被对方撞破与师尊厮混后便待他冷淡了许多,通讯不回、小院也不曾踏入一步,仿若完全忘却了罗洇春这号人物。
距今,已经有七日了。
“嗯。”身穿剑峰练功服白衫的青年淡淡应了一声,乌黑高束的长发干净利落,玄剑别在他的身后,衬得青年愈发锋锐而肆意。
江让看上去并不打算多说,他更像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取完便要匆匆离开。仿佛此处并不是他与新婚道侣的共居之地,而是个什么临时歇脚的地方。
罗洇春见状,狭长漂亮的眼眶瞬间红了几分。
他蠕动着唇,忍不住小心翼翼牵住青年白色的衣摆,面上努力扯起笑脸,近乎干涩地找话题道:“阿让,你、你方才回来,这是又要去哪里啊?”
江让沉默了一瞬,避开青年的眼睛,动了动唇,最后只是道:“我回来取一样东西,手头还有几个任务没做完,马上就得离开。”
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谎。
若是从前,面对江让这般故意的敷衍,罗小少爷定是要胡搅蛮缠、吵得天翻地覆,可今日,那穿着一身的孔雀蓝的昳丽青年竟只是露出一个失望的、可怜的、宛若落了水的狗狗的表情。
小少爷像是终于明白自己不再被道侣无条件地偏向宠爱了,所以无论是说话还是一举一动,都显得极度的小心翼翼。
罗洇春湿漉漉的眸中像是浸着晨曦的朝露,雾蒙蒙、支离破碎,他小声道:“……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今天会回来陪我一起用饭的吗?我、我今日是亲自下厨,你尝尝好不好?”
背着玄剑的青年依旧不曾开口。
许久,始终伫立不动的江让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隐约啜泣声。
很轻、微弱,像是指缝泄下的水声、抑或是将死干裂的鸟鸣。
仿佛只要他离开了,对方便会像是失去水源的、搁浅的白鱼,翕张着嘴唇,在绝望中死去。
江让一瞬间只觉心口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毒蝎细细蛰了一下,他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甚至可以说,到现在为止,他仍对罗洇春保有感情。
即便它们早已变得淡漠、稀薄,但情分到底还在。
最终,青年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利落的长靴站定于哭得伤心的道侣面前,江让微微抬手,拇指抚过对方哭得潮红的颊侧的泪珠,叹息道:“好了,怎么还哭了?先前不是还凶得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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