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可偏偏他见过江让爱着‘他’的模样。
面对他冷若冰霜的少年也曾有过腼腆羞涩、甜蜜依恋的一面。
即便那是基于欺骗基础上得来的爱情、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可男人却总是在辗转反侧的噩梦、次次被推开的怀抱、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痛苦中反复地想起。
段玉成总想着等一等,毕竟,这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又有多少?总归是一厢情愿居多。
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限度。
他可以忍受江让不爱自己、忍受爱人疏远的态度、忍受一次又一次地洗冷水澡,却唯独受不了少年欺骗自己。
尤其是为了段文哲而欺骗自己。
直到真正和江让确定了关系,段玉成才隐约明白他那好弟弟当初为什么盯少年盯得那么紧密,毕竟,真正轮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不可免俗。
究其根本是惧怕失去。
段文哲是因为敏感,而段玉成,则是因为不安。
段玉成太清楚自己的手段有多卑鄙、肮脏,所以,理所应当的,他时时恐惧自己的生活中会出现另外一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人来夺走他好不容易哄骗来的爱人。
而恐惧如何缓解?
段玉成做出了和曾经的段文哲同样的选择,监视、跟踪。
只是他更加隐晦、道貌岸然,以保护少年的借口安插着自己克制不住的掌控欲。
一般来说,江让的生活其实简单到了单纯的地步。平日里就是在公司整理基础资料,或是关注平溪计划的进度,大多时候,少年更喜欢沉静地窝在书房里看书,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有时连吃饭都能忘记。
段玉成喜欢在工作之余查看那些密密麻麻分布在各个角落的监控。
江让喝水,他也会察觉到渴意;江让用餐,他也忍不住嘱咐助理为自己带饭;江让看书看到有趣的东西,露出浅淡的笑意时,他便也会忍不住弯唇,胸口如有一团绵软的小猫儿趴着,温暖的不可思议。
这样温馨幸福的日常一直持续到某一日少年接到的一通电话,才被掌掴般地打破了。
最开始,监控中的少年接到电话还只是目露厌恶,果断的挂断。
后面,陌生的电话逐渐多了起来,江让依然会挂断,但很明显的,他的表情逐渐开始迟疑了起来。
甚至,在接下来处理事情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分神。
段玉成知道那是谁打来的电话,除了段文哲,没有别人。
段玉成从不喜欢‘考验’二字,毕竟人心本就经不得考验。
他绝不会和段文哲一样,引狼入室。
所以,每一次江让接到电话后的当晚,男人都会在夜半起身,仔仔细细的检查少年的手机,将所有陌生的号码拖入黑名单。
因为答应过江让不会和段文哲一样限制少年的自由,所以这事儿便也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过。
但日子总不会一帆风顺,这个周末,江让再次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神色中显出几分难掩的慌张,而后不久,少年便不顾天色入黑,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段玉成只是沉默地坐在昏暗的办公桌前,因为长久的疲惫和不安,男人眼球中显出几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他看着监控中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倏尔慢慢从抽屉中的烟盒抽了根烟含在唇畔。
啪嗒。
火焰一瞬腾空又熄灭,雾蒙蒙的烟雾缓缓升起。
段玉成闭了闭眼,骨节分明的手腕将书架上那本略显陈旧、格格不入的书籍取了出来,男人神色不明地眯着狭长的眼,精准的将页数翻到第311页,指节捏着那张曾被撕碎、后又用透明胶布完好粘着的照片。
照片上的美丽少年时隔无数个日夜,仍静美地微微垂头,红着脸闻着手中的花束。
唯一变化的,是照片上那道永远无法修补好的裂缝。
段玉成神色平静地盯着照片,略显粗糙的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少年柔美的面颊。
“嗡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
段玉成捏了捏鼻梁,好半晌,他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下属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最近己方势力被段文哲打压陷害的情况,不仅如此,那位心狠手辣的段二公子趁着股价变动,已经开始入手段氏内部的散股,顺便拜访了一些不服段玉成的老家伙,收买人心。
除此之外,平溪的项目也传来的消息,说是没有完全获得上面的支持,开始陷入凝滞状态。
火红的烟头被用力按死在水晶烟缸中,烟雾缭绕中,男人半垂着头,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塑。
手机振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昏暗的阴影中,男人微微抬起的指节泛起了失控的颤意。
“段先生,”手机那边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背景的声音有些嘈杂:“您让我们跟着的那位,去见了二公子。”
“照片我们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因为担心被发现,我们无法靠得太近,没有听清具体的谈话内容……”
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消散,段玉成阴鸷地盯着手机上那一张张暧昧至极的照片,指节的颤抖更严重了,像是重病后无法操控肌理的抽搐。
只见,那照片上的少年面色微白,被另一个男人慌张无措地紧抱着,可他不仅并未挣扎,反倒像是依恋一般地靠在男人肩头。
好似一对被迫分开的苦命鸳鸯。
“砰——”
手机被砸碎的声音刺耳的令人心惊。
段玉成双臂撑在膝盖上,手腕用力插入乌黑的发丝中,往日沉稳精英的形象终于碎了个彻底。
男人双目通红,炙热的水液融在猩红的眼眶中,分明是斯文的长相,此时却显出了近乎恐怖的憎意。
他死死盯着地板上碎了屏却依然亮着的画面,额头鼓起的青筋像是一个个即将滋生的虫卵。
段玉成只觉头痛欲裂,他嗬嗬地喘着粗气,有一瞬间恨极了少年。
为什么还要和段文哲搅在一起?不是知道了那人恶心的真面目了吗?不是答应了要好好和他过日子吗?为什么要背着他晚上和另一个男人私会?
他们在聊什么?怎么欺骗他、背着他偷情?
就这么舍不得段文哲那个下三滥的玩意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冷寂的办公室陡然传出来一声冷笑。
段玉成双手捂住眼睛,猩红转动的眼珠透过罅隙,阴阴盯着手机上少年模糊的面容。
他想,他还等什么呢?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期望江让会喜欢上自己。
不喜欢他又如何?就算再恨,江让也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们就是再如何痛苦折磨,最后也得死在一起。
碎裂的屏幕上逐渐被濡湿,少年模糊的面颊慢慢变得扭曲、模糊、飘忽欲散。
包厢内,江让猛地推开抱住自己的男人。
少年的面色难看至极,眼看着对面腿部包扎着白纱的男人被自己推得险些摔倒在地,声音十分冷淡道:“你今天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江让扯了扯唇道:“段文哲,你不是在电话里说要去死吗?你怎么还没死?”
段文哲脸色十分苍白,听到这般诛心的话,他勉强扯了扯唇,轻声道:“阿让,这些天你不在我身边,我确实快要死了。”
他说着,儒雅斯文的面容逐渐染上几分病态的扭曲,男人嘶哑道:“阿让,对不起,那天你是被他威胁的对吗?阿让,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
“别说了。”
江让突然抬眸,森冷的音调甚至显出几分雾霾般的憎恶来。
“段文哲,你怎么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你监视我、跟踪我,这也就算了,周鸣、段玉成,不都是你引来的吗?怎么,你现在在装什么?不是很喜欢让他们勾引我吗?不是很喜欢看出轨吗?我上钩了,满意了吗?”
少年的脸色泛着几分青意,他一字一句道:“段文哲,我真后悔当初遇见你。”
这一瞬间,面色惨白的男人努力保持体面的皮囊终于彻底崩溃了,他赤红的眸一滴滴地落着泪,活像是割开的血管涌出的血珠。
段文哲在外从来都以温和亲切示人,他从未如此狼狈过,整个人像是一条被拧成几段的玉米蛇,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想切断他的身体、理智、精神的,是他深爱的爱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嗓音颤抖的男人突然大喘气道,他发了狂似的用力扇自己的脸,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与耻辱一般。
“不分手、不分手好不好,是我疯了、是我疯了,阿让,你打我吧——”
他近乎哆嗦地说着,眼见少年漠然转身要走,额头撑出难看恐怖的青筋,男人此时哪还有初见时的半分风度翩翩,此时的他活像是个缺药的瘾君子,双手痴狂地紧紧将少年锁在怀里,疯疯癫癫道:“阿让,我求求你原谅我这次吧……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以后换你监视我好不好?我把我名下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不高兴可以把我关进笼子里,我会学狗叫,你想怎么玩都行,段文哲当你一个人的玩具好不好?”
男人约莫已经意识不清了,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整个人都异化成了可怜的、被拴在笼子里的畜生。
江让显然也被段文哲这副模样吓得不轻,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挣扎不开,正急的眼眶通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推力。
段文哲腿上本就受了伤,现下更是被踹得踉跄几分,险些栽倒在地。
身上的禁锢消除,江让这才看清了来人,男人一身深灰风衣,身材修长,阴沉俊朗的面颊像是下一秒就要爬上阴邪的蛇纹。
是段玉成。
段玉成并没有说话,只是沉甸甸地扫了眼沉默的少年,微微挥手,身后的保镖便制住了段文哲。
回家的路上,段玉成始终没有说话,只有修长的指节不断摩挲着银色指环,江让倒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想解释,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便只能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回了别墅。
他们一路回了书房,路过主卧的时候,段玉成脚步微顿,却没有进去。
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男人转身,才慢条斯理地褪下长风衣,露出内里的灰色马甲与文质彬彬的衬衫。
江让知道对方约莫是要和自己谈话,毕竟说到底,他如今已经是段玉成的男友了,和段文哲见面确实不算恰当。
漂亮的少年微微垂头,白色的针织毛衣衬得他愈发神清骨秀,因为受了不小的惊吓,眼下鼻尖的小痣此时正泛着晕晕的红。
啪嗒啪嗒。
男士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刺耳,像是棒槌落地,令人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一直到高大的阴影遮蔽了少年整个身体,段玉成薄淡压抑的声线才缓缓响起。
“阿让,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会爱我吗?”
男人这句话并非如正常情侣一般,期望爱人回应,它更多的像是一个盲人在朝着神明询问一个遥遥无期复明的可能。
江让愣了一瞬,他的表情甚至有些茫然,显然,段玉成在他的印象中并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毕竟,哪个正常的成年人会终日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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