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这一瞬间,少年的眸子与当初同他表白一般的明亮、炙热。那样漆黑崭亮的眸光中,只余下他的身影。
心口的苦在慢慢散去,这一瞬间,段玉成再想不起其他,只想发了疯的爱他。
谎言也好,伪装也罢,至少此刻,江让的眼里只有他。
他在邀请他。
男人抛却了一切的理智,他慢慢俯下身,低下往日尊贵的头颅,取下指节上的银色戒指,一寸寸戴进少年美丽的无名指中。
他抖着嗓音说:“阿让,我爱你。”
说完后,男人便心甘情愿地化作取悦爱人的器具,努力想挑起对方的火焰。
江让仍是无感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坏了一样,哪怕段玉成再如何讨好,也不起丝毫作用。
逼急了的时候,少年痛苦而屈辱地溢出泪水,蠕动的唇无声地哭唤:“哥。”
“帮帮我,哥。”
半晌,又或许是过了许久,江让才恍惚看到了一张死白冷戾的脸。
哥哥就在他的身畔。
即便他此时在别人的床上,即便嫉妒和恶毒即将挤破男人的身体,哥哥也依旧舍不得他,陪在他的身边。
少年潮红的面上露出几分失神,他无力地用气音道:“哥,亲亲我吧。”
江争的眼睛红了,那赤红的眼竟淌下连串的血泪来。青黑的眼窝令他看上去像是被泥土埋葬了半截的尸体——事实也确实如此。
江让能感到自己被一双冰冷的唇颤抖地吻住,于是,他一边用尽全力地去回应,一边模糊的想,原来鬼魂也会流泪吗。
那以后,他再也不要让哥哥流泪了。
他们正大光明地当着仍在卖力的段玉成的面接吻,只是接吻,江让却很轻易的便被恶鬼挑起了爱欲。
少年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双手紧扣床单。
他敞开一切,任由哥哥亲吻他的心脏。
段玉成还当是自己的伺候起了效果,男人终于露出了洇红的笑意,他轻轻与爱人十指相扣,沉浸入属于他们的泥沼。
今晚的少年很热情,热情到,段玉成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绞死在这一片柔软的潮水中。
江让一直在喊哥哥,动情的、绵软的,喊得他耳热不已。
段玉成额头的汗液缓缓落入眼中,激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心脏狂跳不止。
他想,今日以后,他也有人爱了。
他想,他会用尽他的一切去爱他的少年。
他的金色太阳、他的荒山绿塔、他的爱情之火。
胸口的热烈在紧迫地呼唤,眼前的月光与爱人一片朦胧。
最终,段玉成在这场虚伪的欢爱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男人陡然栽倒在颈侧的一瞬间,江让突然垂着颤抖的肩膀笑了。
他笑得眼含泪水,潮红不止,好半晌才能止住心底肆虐的解脱。
江让抖着手,一寸寸抚过段玉成那张沉稳俊秀的面容,细细的声音像是某种招魂仪式般的呼唤。
他说:“哥,该醒了。”
段玉成眼球左右转动,看上去像是某种灵魂的古怪拉扯一般,好半晌,他猛得睁开眼,露出一双骇人的、满是血丝的棕眸。
男人猛得大喘一口气,垂头抵在少年的颈侧发抖。
江让只是轻轻抚着哥哥毛茸茸的头颅,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安宁的像是一尊泥水中自渡的菩萨。
他低低地唤了许久,江争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新的身体需要适应期,过了好一会儿,江争才能慢慢地操控肢体。
只是方才接管身体,他便立刻察觉到眼下的一片狼藉,耳根霎时红得彻底。
可被他握着腰的弟弟却自若地轻轻笑了笑,少年颤抖着抬手,捧住男人略显苍白的脸,软声道:“哥,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说:
段玉成:(面无表情咬牙)老婆对我没感觉,奇耻大辱
第180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44
温暖的木饰墙面安宁而温和,柔缓的日光透过隐约掀起的薄纱窗帘,洇出一片朦胧的雾色。
雾色蔓延,逐渐与米色沙发边落着的一盏暖光落地灯缓缓融合。
身穿冷灰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边,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领口的白色衬衫一直扣到脖颈处,有力的手肘微微撑在膝盖处,双手交握,常年的商政交谈令他通身气质锐利,压迫感十足。
可现下细细看来,男人与商务节目上的形象却又好似有了微末的变化。
他依旧稳重而俊冷,可看上去太苍白了。男人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嘴唇是森冷的灰白,眼窝隐约显出几分青紫的脉络,活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屋内的熏香幽幽攀升,透明玻璃桌上盛开着一束漂亮的满天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满天星边的沙漏一寸寸流到尽头。
“段先生。”
天花板的镜面透映出坐在男人对面白衣大褂的医生,戴着眼镜的女性医生按了按手中的笔盖,将钢笔置于病历记录本上,再次温声询问道:“段先生,此次诊疗全程保密,您可以放松些,随意说一说您的困扰。”
段玉成微微垂眼,好半晌,他下意识抚摸着指节处消失的银白戒指,嗓音带着几分疲惫的迟疑道:“最近一个月,不……”
男人按了按鼓胀的太阳穴,眼睑下的青黑愈发明显,耳畔的耳鸣声不间断地吵得他焦躁难安,但他还是努力深吸一口气道:“最近三个月,我觉得自己变得很不对劲。”
医生等了片刻,温和道:“您方便和我聊聊具体的事例吗?”
男人像是一瞬间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好半晌,他自污浊的黑雾中抬头,阴影处的半边面颊是死寂的苍冷,而另一边暴露在光线中的面颊则是微微抽搐。
青筋鼓胀的双手紧握,又在某一瞬松开,那位京市著名的企业家如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觉得我的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簌簌如雪,好半晌,面色微凝的医生试探着询问男人近期是否压力过大,又或是祖上有什么家族精神病史。
段玉成一一否认了。
医生思忖片刻,忽地问道:“段先生,鉴于您的情况,我有个疑问不知道您是否方便解答。”
“您为什么会觉得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呢?”
当代医术不算发达,对于双重人格障碍的等精神方面的研究更是全然不够细致。
但众所周知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大多都源自遗传,并伴有癫痫等躯体化疾病的并发症。
可据医生这段时间慢慢的了解,这位段氏集团的掌权人从未有过类似的躯体病症出现。
就好像,他是莫名撞了邪,被恶鬼占据了躯体。
段玉成能感觉到心口几乎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左手腕处绷紧的肌肉将那根阴惨惨的红绳几欲崩断。
他努力撑开眼皮,迟迟不肯闭上眼。
段玉成知道,‘他’想出来了。
男人用力咬住舌尖,直到血腥味丝丝缕缕的渗出,他才慢慢抬起那双溢满红血丝的深棕到近乎纯黑眼眸。
他说:“大约三个月前,我开始慢慢发现自己偶尔会失去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那只寄生虫占据了我身体,并多次以我的身份欺辱我的爱人。”
段玉成面无表情地说着,阴黑的眸中近乎要淌出粘稠的黑血来。
医生眼见情况不对,赶忙进行精神安抚,好半晌方才松了口气,在征求男人的意见后,还是继续问诊下去。
“段先生,之前问诊的时候您曾多次提到过您的爱人,那么您的爱人有没有对您偶尔异常的表现表示过怀疑?”
医生眼睁睁看着眼前气势不凡的男人慢慢塌下几分肩脊,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是多日的沟通起了效用,男人的声音多了几分打开心扉的痛意。
他干涩着嗓音道:“他不会发现的。”
医生注意到对方使用的不是‘没有’等表示粗心或忽略的词句,而是用了‘不会’,这样肯定的、漠视的语句。
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合适继续交谈下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女人挑开话题,推了推鼻梁前的眼镜道:“那么,您还有没有发现过身边不正常的现象?”
几乎是话音刚落,纱帘被屋外和煦的微风吹起半分朦胧的弧度,段玉成看见那面干净冷淡的玻璃窗上反射般的映出了一张带着重影的脸。
苍白、眼瞳漆黑、面颊沉冷,像他,又不像他。
尤其,当那张鬼气森森的脸对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夸张到扭曲的笑时,男人的脸色愈发惨白了几分。
段玉成离开时的脚步近乎不稳,待房门关上时,医生叹着气收拢了手中的病历记录本,心里怜悯的想,真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纵然拥有无尽的权势与金钱又如何,段家那两位生了这样难愈的病症,日后这京市的商政格局只怕将有一场剧变。
是的,在她这里治病的,不仅是段玉成。
那位温文儒雅的段二公子的情况还要更严重的一些,他出现了严重的癔症,甚至多次提到过‘鬼’。
医生摘下眼镜,摇头笑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鬼魂,只不过是一部分人恐惧的化身罢了。
*
段家老宅开始频繁出入一些道士和和尚。
但江让知道,他们都没什么真才实学。
因为,往往当他们踏入老宅的时候,哥哥就趴到他们的肩后了。
从未有人注意到江争的存在。
而当那些骗子离开后,不知为何,皆是厄运缠身,重则性命垂危,轻则昏迷不醒。
没过多久,段家闹鬼的事情便隐约传了出去。
这段时日内,江让始终都表现出一种担忧的、难过的态度,少年甚至偶尔还会向学校请假,亲自下厨,炖一些滋补调养的药汤送给两人,浑然一副忧心丈夫的妻子模样。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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