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洛洳雪
这场分配之中很多弯弯绕绕很多人都明白，表面上极为和谐。
梳理国务、赏罚官员、分配资源，说起来极为简单。但过程中多次商议、决策、安排、施行……等一切安排好，已经过去了数月。
穆华荣将柳誉整理好的‘国库流水录’放在桌上，抬头看了柳誉一眼，视线中有欣赏，亦有几分无奈。
柳誉看到穆华荣的神色，忙道。“穆大人，可是我整理的流水中出了差错？”
“你做的流水目录很是清晰，不懂账务的人来看也能懂个七七八八，我们这些熟悉的便是一目了然。我亲自来做，也就这幅模样。”
穆华荣对柳誉在文职方面的能力，颇为认可。自柳誉调到如今这个职位上，成为他的左右手后，还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不只是能力，柳誉的态度更让穆华荣满意。
以穆华荣的性格，占据大司农这个肥差，自是要为自己谋夺些好处。大手笔的他不敢做，小手笔的他却是没少动手。只是他掩饰的好，一直没有被人拿到把柄。
穆华荣不止一次过试探柳誉的态度，在几次试探之后，冒险将没有掩饰过的账目掺杂在了柳誉整理的账目之中，观察柳誉的反应。
如果柳誉眼眸里揉不得沙子，摆出一副誓死追究的样子。穆华荣便会将安排好的替罪羊抛出来，治人一个失职之罪，再填补上漏洞，便能将这笔乱账掩饰过去。
这般发展，他对柳誉肯定再难信任。哪怕他如今对穆欣再怎么痴迷，谁又知道他何时会从这段感情中清醒，到时候在背后捅他们一刀。这样的人偶尔利用一下还好，肯定是不能当做心腹培养的。
如果柳誉将账目拿来询问他，届时穆华荣做出自己忙碌的模样，让柳誉自行去安排。
他仍是选择调查，暂时也不能作为心腹培养，日后却不一定没有机会。愿意将账目拿来询问他，本就是对他、对穆林两家的信任。
柳誉的选择是最让他满意的一种，在询问之后，柳誉选择了帮忙遮掩。两袖清风的臣子从来不是穆华荣他们喜欢的，他们喜欢的是可以和他们同流合污之辈。
像柳誉这种，表面上两袖清风，实际上却有颗七窍玲珑心，愿意帮他们做事，乃是他们最为求之不得的。
几次以账目试探之后，穆华荣便彻底将柳誉当做了自己人。那些没有掩饰过的账目有不少都由柳誉经了手，由他来遮掩。
别看柳誉资历不深，但他做过的遮掩，就是穆华荣也难以找出痕迹。
当然，穆华荣也没有忘记柳誉的好处。不过在穆华荣身边混迹了几个月，柳誉的腰包已经渐渐鼓了起来。
但从他的日常做派中，却没有人能察觉到什么。柳誉仍旧居住在陛下赐下的府邸内，府邸的日常开支也没有任何变动。
这幅没有因财物迷失的模样，更是让穆华荣高看一眼。再有‘同流合污’的情谊，穆华荣很多事都不再避讳柳誉。
但柳誉有一个让穆华荣和林乐贤都不太满意的地方。“你近日修行一道可有进益？！”
柳誉面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苦笑，“进益是有，但离突破筑基期还有一段距离。”
“你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对修行太不上心！”眼看着柳誉的那几位师兄弟一一突破筑基，穆华荣恨不得每日督促柳誉。
柳誉的修行资质，郁承渊也多有赞誉，甚至直言他资质上比严威几人还要超出一些。修炼资源柳誉不仅有他自己功劳换得的那些，更有林家和穆家的支持，比起其他人也要多。
但柳誉在修行一道上，上进心太差，以至于修为还不如其他人。有空闲时间，柳誉宁可翻阅各类书籍，也不愿意去修炼。
穆华荣甚至怀疑，若不是修行一道如逆水行舟不尽则退，柳誉连每日的必要修行时间，都想拿来看书。
在这个修行者地位越高，文人地位越来越尴尬的时代，柳誉简直与他人格格不入。
若是他没有那样高超的武学资质和机缘，也就罢了。他明明有却不懂得珍惜，着实让人心生嫉妒。
“我每日用于修行的时间，不比用于政务的时间少。”柳誉忙道。
他用于修行的时间的确不比用在政务的时间少！因修为越来越重要，郁承渊放宽了政策，臣子们在职的时间被缩短了一些，其他时间都可以用来修行。柳誉有穆华荣等人监督，这些时间也大多修行，只是稍有浪费。
“那是因为有我们的督促。”穆华荣不由摇了摇头，“不是我们逼你，如今大势你也能看清。要想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就要变得更强。只有你足够强，我才放心将欣儿交付于你。”
柳誉面上露出了明显动容，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平静。
他的资质的确够好，在刻意表现自己不喜修行的情况下，也早在秘境之内便已经是宗师巅峰，随时突破筑基期。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突破，是柳誉刻意压制的结果。
修为越高，突破所用的时间越长。柳誉在穆欣眼皮子底下很难突破，回京之后又有穆华荣、林乐贤的关注，他更是没有突破的时间。只能效仿郁承渊做过的那样，压制自己的境界。
最初他表现出一幅我不喜修行的模样，多少有几分虚假。穆欣虽有几分心机，但心思不在他身上，自是难以察觉。
如今，他早已经发自内心的不想修炼。不能够突破，再不断积蓄力量，体内的力量越多，越难压制，压制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虽然是在不断加深自己的底蕴，为日后铸就更坚实的根基，但也必然要比同等级的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忍耐。
因为的确情真意切，哪怕是林乐贤和穆华荣这样的老狐狸，也不可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我会尽快突破！”柳誉语气坚定，“只是欣儿那边……”
柳誉一直表现的对穆欣情根深种，穆华荣和林乐贤也越来越认同了柳誉，早在月余前便想要将穆欣许配给他。
虽然柳誉比不过郁承渊和穆靳，但他现在的身份也配得上穆欣了。朝堂上的地位反倒是其次，穆靳和郁承渊门下之人，和他过人的武学资质才是最值得看重的。
他们可是知晓，有多少人想要入郁承渊门下，始终没有门路，更别说和穆靳打好关系。
柳誉的武学资质哪怕没有郁承渊的赞扬，他们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像柳誉这样对武学不怎么看重的人，若不是武学资质撑着，他哪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可穆欣，仍没有放弃接近郁承渊的想法。她以‘柳誉他们还没有举行拜师礼，称不上入门弟子’为由，一直拖到了现在。
对此穆华荣也有些无奈，但他们不会任由穆欣无限期的拖延。“欣儿不也说了，一旦你们举行完拜师礼，便可来穆家下聘。”
穆华荣也知道，这极可能是穆欣又一个借口。但这次他们可不会再纵容穆欣，柳誉拜师礼过后，不管穆欣有什么心思，婚约都履行！
“我突破之后便请求师尊，尽快举行拜师大典。”柳誉面上明显有期待。
穆华荣笑了笑，“朝中的事物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拜师大典早该举行。”
柳誉看了穆华荣一眼。
这拜师大典，的确早该举行。
如今，时机差不多也到了。
柳誉想到这些时日自己收拢的证据，眼眸深处出现了几分寒意。
第90章
“严大人传来消息，安原几郡人手仍是略有不足。”原国并入崇国后, 原本的国土被重新划分郡县。如今的安原郡, 乃是曾经的原国国都。
郁承渊乃是神兽空冥狼的契约者，原国境内的百姓虽一时难以接受原国易主, 也大多难以心生反叛之心。仅有的几次小规模的暴动, 被严威等人轻易镇压。
镇压暴动十分简单, 困难的是管理偌大的疆域。
原国之前的官员，虽有一些可用之人, 但郡守、郡尉之类一方大员, 不可能继续任用原国官员。郁承渊更谨慎一些, 安排的郡县之长皆是崇国之人。
如此一来，郡县各地皆有崇国人任职，一有暴动朝中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这样安排的确可以尽快掌控原国, 对崇国人才的需求量却是极大。国内地方官员几番升职、平调，仍未能完全填补原国的空缺。不过, 郡守、郡尉等位置已经安排妥当, 如今缺少的是各地的县令。
郁承渊点了点头。“此次会试因空冥境的缘故, 延后了数月。待科举结束，崇国便会多出一批人才。多收录些才子进入殿试，通过殿试直接安排他们前去各方任职。”
“陛下所言极是。”通过殿试的人直接任一方县令，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历练。崇国历届帝王, 近半都会这般施行, 上一任帝王更是每次科举都会如此。
郁承渊行事较为谨慎, 他上任之后通过殿试的才子们要先熟悉数个月政务, 才会被安排到一县之长这样独当一面的位置。此次基层人手空缺太大，才选择了和上任帝王一样的方式。
在郁承渊看来，这样安排有些不够谨慎，老臣们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早就熟悉这样的安排，刚刚接触职务的才子们的确可能出现些差错，但能通过殿试的就算犯错也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错误。
郁承渊扫视堂上的臣子们。“诸位爱卿若有合适人选，也可向朕举荐。”
并不是所有有才之士科举都能够通过，一个人的机缘也占了一部分。同样也有一些人出身寒门，连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若无人举荐，很容易会错过。
“若有臣子愿请调，也可上奏于我。”郁承渊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如今的崇国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缺人，如果将京都中在一些闲职上的官员安排出去，便能填补不少漏洞。
那部分官员，有很多都是诸如穆泽之类的世家子弟。很多世家子弟本身学识足以担当重任，但他们宁可在京都慢慢爬，也不愿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受苦。特意提及‘请调’，便是希望这些人能够积极一些。
“臣等会将陛下的意思传达下去。”至于那些人是否请调，显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郁承渊对那些人也没有太大的期望，“众卿可还有其他疑问？”
一名官员连忙站了出来，面上略带激动之色。“陛下，周、启等共计数十个国度，递交了国书，欲派使者出使我国，使节馆已经做好了迎客准备。”
他们已知的国度除了几大国之外，小国数目不知凡几。在拿到那几个偏远小国的国书之时，大臣们甚至都是翻找了一些书籍，才知道那个国家的渊源。如今这些国家，一同递交国书想要出使崇国，这是崇国史上从未有过的盛景。
“那些偏远小国，到达崇国需要不少时日，途中的危险亦不在少数。这般艰辛之下，仍要来访，可见‘神兽’对各国的威慑。”郁承渊早已经看过了几国的国书，官员之言明显有意为在场的官员解释。
“不只是神兽威慑，陛下、帝师与左太尉在正原郡展现出的实力，亦让众人震撼。”当时真正出手的只有左豪，郁承渊也只是用了点空间手段，从那手段中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浅。但郁承渊提及了三人的境界，自然没有人敢忽略郁承渊和穆靳。
“巫国与一些小国有归附我国之意，不知陛下意向如何？”几国的国书上对此都有几分暗示，具体是否归附，还要看郁承渊给属国们的待遇。
“此事谈论过早，朕如何抉择要看诸国的诚意。”郁承渊不反对那些小国归附，刚归附的时候是‘属国’，等过上三五十年，自然而然的会成为他们崇国的疆域。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拢的国土，郁承渊不会拒绝。
臣子们也没想过让郁承渊那么早做决断，“属下明白。”
“恰逢诸国来访，左太尉几人的拜师礼延缓些时日。”郁承渊视线在左豪和柳誉身上停留了片刻。
“陛下？！”柳誉忍不住开口，似是想要说什么。
下一刻左太尉便挡在了柳誉身前，“一切任凭陛下做主。”
“柳爱卿可有异议？！”郁承渊却没有忽视柳誉刚刚的动作。
“微臣……”柳誉看了穆华荣一眼，见他用眼神向自己示意，方才神色复杂的开口。“并无异议。”
穆华荣看到柳誉这幅模样，也忍不住叹息。
柳誉本想着突破筑基期之后，便请求郁承渊尽快举行拜师礼，也好让婚约落实。不曾想，他这边连夜突破了筑基期，早朝上郁承渊便宣布拜师礼推迟，连开口请求的机会都没给他。
郁承渊推迟拜师礼的时间，倒是让穆欣如了愿。但对林乐贤和穆华荣来说，也不是个好消息。看穆欣这段时间的做派，他们很担心会再生什么波折。
“拜师礼提前还是延后，于你们而言并无任何影响。朕既已承诺收你们为徒，自会履行师徒之责。尔等在修行上若有疑问，可来寻朕解惑。”郁承渊似是没有察觉到柳誉的‘不愿’。
“弟子明白。”柳誉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色。
郁承渊的视线向另一个方向转移，“钱奉常何在？”
“臣在。”钱奉常连忙出列。
“此次拜师礼由你亲自安排。”郁承渊直接点了负责皇室宗庙祭祀的奉常，可见对这次拜师礼的重视。
“微臣必将竭尽全力，让吗拜师典礼典礼尽显我崇国风采。”钱奉常开口保证。
郁承渊再次嘱咐，“早朝后你随朕前往御书房，朕与你协商此次典礼细节。”
“是。”钱奉常连忙应下，但心下却有几分疑惑。
往常的典礼皆是由他们做好章程，郁承渊审阅。不满的地方郁承渊指出来，他们再根据帝王的想法做改动。大体的安排，还是按照他们章程来进行。
像这次这样，郁承渊一开始便要插手典礼细节的事，从未有过。哪怕是皇室最为重视的祭祖，也没有这个殊荣。
帝王拜师、收徒的确也算是盛事，但和祭祖比起来，便有些不够看了。
莫非……陛下是想要借这次典礼，彰显他们崇国武者的强大，给诸国的使者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