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书生 第38章

作者:诉寒江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翰林院里的事情并不多,却是出了名的清贵,自开朝以来,大虞的中枢一直把持在翰林词臣的手里,号称“非翰林不得入阁”。管你功劳泼天,若是没在翰林院待过,就根本没资格窥伺内阁权柄。入此院者平步青云而搅动风云者有之,官职平平却名震文坛者有之,甚至是整理整理书籍就这么过了一生声名不显的也不是没有。

“君行兄,长崖林家在瑶京的人不少,但是都是旁系居多,若要说找一个够聪明又不是那么聪明还恰恰好有一定话语权的,那就只有一个。”杨述端坐在樊渊对面,垂头看着手里的书,目不斜视,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报出一个樊渊也有点印象是人名,“那就是林迁。”

“林家老五?”樊渊依稀记得他曾看见杨述和林家人对峙,而这对峙的对象就是林迁。

林家和樊家不同,樊家人丁单薄,樊渊之父并无血亲兄弟,所以樊家嫡系也只有三位公子。林家如今太夫人还在,尚未分家,主家统共四房,当家的是大房。樊渊的未婚妻是三房的,而这位林迁则是二房家的独子,堂兄弟中排行第五,世家子弟大多就叫他林五。

杨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林迁这人小聪明是有的,可惜眼光太窄,没什么大局观,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是放他在瑶京这里历练多长点见识,以后估计也是林家的可用之才。”

“如何能接触到?”樊渊没有对他的评价判断做出任何质疑,直接就问了出来。

杨述笑了,他笑起来很讨喜,看上去很好说话,但语气中不由带上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若你信我,便交由我来解决,如何?”

樊渊微微挑眉,轻笑一声,漫卷的舒云沧澜变幻都在这一笑中悠悠沉溺于此:“渊之杂事,怎烦他人?”

杨述正色从容,只慢而郑重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

樊渊沉默片刻,看向杨述,缓缓一字一字慢慢道:“君有奇才我不贫。”

杨述庄重的神色霎时消散,像是绷紧的弦一朝断开:“哈哈,君行你便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樊渊不置可否,他一直知道杨述有野心。

杨述是先帝在位时就成了进士的神童,十二岁的进士也曾名震一时,瑶京之内人人争相谈论这位神童日后会达到如何高度。

奈何过了这么多年,杨述他还是一个正七品的翰林编修。樊渊因是一甲出身,一入翰林院就和他平级,这便算了,谁叫杨述没考到这样的名次呢,而现在……连樊渊都超过了他。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说法一直跟随在杨述的身后,若换一个心性不够的人来承受,只怕早就沉沦认命了,而杨述却一直在积极寻找出路。他在朝多年,交游广泛,通晓各种辛秘,樊渊向他打听一些消息他都能如数家珍,这就是杨述多年累积的资本。

现在杨述大胆地把赌注压到还是六品官员的樊渊身上,这份眼力和魄力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樊渊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盟友。至于敢把此事交付他人,樊渊本人的魄力也丝毫不逊色于杨述。

送走了杨述,樊渊收拾着自己桌子上的书,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窗外:“殿下打算听到何时?”

窗外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让樊渊差点以为他判断失误了,刚刚他以为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刷存在感的人难道真的不在?

正在樊渊迟疑思索时,一个小纸团突然从窗外窜入屋内,在桌上微微弹跳两下然后滚了一路,恰好落在了樊渊的面前。

一咕噜地滚过来的小纸团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程斐瑄像是洞悉了樊渊暂避见面的心态,机智地选择了作弊常用方法——传纸条。

樊渊默默拈起小纸团,想了想到底还是拆开了它。

程斐瑄的字说不上多好看也不算多丑,潇洒而笔力深刻极有气势:“君行,你若恼我唐突,我愿道歉。然昨夜虽酒醉莽撞,所说之话却字字出于真心。另,其实我也能帮君行的。”

言下之意不就是别找杨述了嘛。言下之意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说他比杨述能做到的事更多嘛。

看这语句就知道程斐瑄没猜出樊渊找杨述是为了什么。

樊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趣,找到笔墨,铺开纸团,在下面回复写道:“渊未恼殿下,殿下所说容渊细想再言。另,渊所托之事,殿下不宜插手,何至介怀?”微微晾干墨迹,就重新揉成一团,从窗户丢了出去。

樊渊扔出去之后也没有管太多,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当樊渊抱着书,从廊间走过的时候,一个纸团又一次跳着滚到了他的脚边。

樊渊的脚步一停,向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无人在侧,这才捡起地上的纸团,若无其事地去书阁放书,顺便拆开了纸团。

新的一张纸,写着新的内容。

上面的内容详细地得有些琐碎:“程斐瑄,无字亦无号,虞朝亲王,封号为齐,封地为应昭府内十一州之地,岁禄万石……”

樊渊一目十行地飞速看完这长长一篇自我介绍。

是的,这是一篇自我介绍,但又完全不像是自我介绍。

——内容是他以前经常能看到的非常标准的流萤尉风格,从兴趣爱好到能力特长,从为人可取之处到处事不足之点,一五一十没有半点偏袒的主观言论,完完全全的真实详尽,宛如另一个人写出。只怕要不是纸张位置不够,那人或许能把从小到大的事都写来一遍让他看看。

樊渊没有说话,即使知道那人就在附近默默隐藏,他也没有直接开口。

他确实想暂时避免与齐王殿下见面,若不是那人通过这种方式,恐怕齐王一露面就会被樊渊开口驱逐了。

他选择退婚,证明他心里产生了动摇,但是放弃了林家小姐并不代表他一定得选择齐王。即使他愿意留下齐王这种可能,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也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他不想草率决定许下承诺,到了最后却发生无法兑现的事。

不过程斐瑄曲折地换了另一种方式表达他的诚意,让樊渊觉得手上轻飘飘的一张纸都变得无比沉重。

严谨而单调的字里行间却流淌着脉脉情愫,一瞬间心底有什么如岩浆一般的炸裂开随后滚滚而来,说不清道不明。

笔已提起,久未落下。

手腕悬空,樊渊盯着纸张上的字迹斟酌片刻,直到墨滴落纸上,绽一点墨点,缓缓晕开。

樊渊盯着那一抹墨色,顺手就着墨色涂抹开,画成一朵梅花,延伸枝条。

最后纸上留下的事一枝梅花和一句诗。

“不知酝藉几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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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斐瑄:囧。欺负我不是读书人,君行和杨述说什么听不懂就算了,连君行在和我说什么都看不懂。

寒江:一切为了装13

第一章 倾心之人有意否

樊渊搁笔径直起身,将那张纸平铺在桌面,随手拿一方纸镇压住,然后不再管它,自己做自己的事。不过是绕到书架后面拿一本书的工夫,桌面上的纸就已经不翼而飞,完全没有错失樊渊刻意留下的取走纸条的时间。

樊渊若有所思地望着刚刚还放着纸张的地方,忽然笑了笑:“殿下,言已至此,今夜可勿要走窗扰渊好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