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诉寒江
翰林院不比其他衙门,日常是清闲了,唯有这早朝,是绝对不能少的。旁的衙门只有四品五品的官员才要上朝,而翰林院、给事中、御史,官职不高却跑不了这朝会。
樊渊每次都站在末尾,一副万事不萦心的架势,势必要当雕像当到底。
对于早朝,他也算熟门熟路了。
只是今日早朝,似乎不同以往,在外等候时,就能看到几乎人人都在闭目养神,气氛沉闷而诡异。
樊渊微微蹙眉,这就是没朋友的坏处了,他对朝中动向就有些不太了解了。
“杨述前辈,你可知今日……”身边就有一个和他同级的杨述,不问白不问。侧过头,樊渊低声问道。
杨述倒也很客气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君行兄,你新入朝廷,可能不知,今日是齐王回朝的日子。”
杨述这么一说,樊渊就懂了。
这位齐王是先帝幼子,生母云嫔是普通吏官之女,没有什么滔天的外家,只有貌美如花的一张脸。入宫得了圣眷有了孩子,不过性子太柔,争不过他人,便只守着齐王老老实实过日子。然而齐王还年幼时,云嫔就去世了。等发现时,先帝恍然才想起来这个小儿子,大手一挥,把他丢给了当时的罗贵妃扶养。
齐王从小到大,就极其没有存在感。不惹事,也没什么表现出众的地方,于是大家都差不多遗忘了这么个人。
恰逢先帝所立的太子身体一直不好,走在了先帝之前,几个皇子无可避免地开始争夺皇位,打的不亦乐乎时也直接忘了这个最小的弟弟。
他们足足争了六年多,自相残杀红了眼,不仅忘了齐王这个幼弟的存在,还忘了那个卧病在床的父皇。
最后忍无可忍的先帝露出了一代帝皇应有的手腕。把剩下的几个一网打尽了。该杀的杀,该贬为庶人的贬。隆昌年间这场被后世称为“六王之乱”的纷争就此打住。
提前站队等待着从龙之功的大臣们傻了眼。他们发现不仅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敌人的也完全没了从龙的机会。
皇帝就剩了齐王这么一个儿子了。
就在众人以为皇位是会属于齐王这个透明人的时候,先帝留下的圣旨却是让先太子的儿子继承皇位,而让齐王摄政。
无论登基的是谁,偌大的虞朝就这样被交到了两个孩子的手中,这一对叔侄,彼时一个十岁,一个也不过十七。
以为幼主可欺的群臣,是在齐王用鲜血染红了半个朝堂后,才开始认识到了这位他们从没注意过的齐王的手段——无他,不服就打。
那么这位据说因为刺杀事件受伤而在府中修养许久,连今年殿试都错过了的齐王突然回朝,众臣如此反应也不足为奇了。
不就是怕一不留神就被宰了嘛……
哔哩啪啦的鞭炮响完后,群臣按照队列依次入殿。
樊渊随着人流缓慢移动着脚步。果真看到了御座左旁偏下点的位置,摆上了另一把座位。
樊渊只是七品翰林,离御座的位置太远了,上首两人都看不分明,依稀能看到两个影子而已。
群臣拜罢,樊渊也自觉默不作声地开始了日常装聋作哑。巧了的是,今日齐王似乎也打定了要装聋作哑的主意,一直就懒懒支着头,坐在那里当个装饰品。
樊渊觉得齐王就像将军在墙上挂着的用来征战沙场的利剑般,即使安静得放在那里,也人人望之生畏。
看看现在的情况,前几日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事,如今全部自发解决了。
在很多时候,暴力虽然无法解决问题,但确实是消灭问题的好办法。齐王的暴戾和不讲道理,可是出了名的。
早朝异常平和,少了那些争吵的声音,樊渊都觉得平日不耐的早朝今日格外让人舒服了。这位齐王殿下多来朝上坐坐,也不错。
皇宫外再过去一条街,有不少吃食的摊子,都是给下朝的官员提供的
打着酱油过了朝,樊渊照例独自在街头寻了家铺子吃了早餐。
本打算步行去翰林院,继续今日的上值。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杨述的声音。
“说了不可,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我已说过了我姓杨,不姓林。”
樊渊往巷子里瞅了一眼。巷子里很乱,零散的堆着些废弃的架子。扫过巷子几处阴暗的角落,还有架子后面多出的影子。
樊渊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杨述似乎在和人争吵,而且难得那张长年带笑的脸上被怒火充斥,事态发展颇为严重的样子。
“三哥,这事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知道老太太那脾气。”和杨述争吵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少年,他此时正在劝说杨述,“你就同意了吧,左右不过磕个头的事。”
“磕个头?哼……就是她来给我磕个头我也不会同意的。”
“三哥,那是你的祖母!”少年似乎急了,直跺着脚。
杨述也不知因何这么大的火气,就是不理会少年的劝说:“林迁,你也不必多说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三哥,既然你如此固执,那也不能怪我了。”被称为“林迁”的少年击掌为号,藏在暗处的几个人迅速窜出来,将杨述包围起来,“就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杨述的反应也是奇快无比,他突然用力向后一撞,拔腿就往巷子里跑。往大街的方向被他们严密堵住,杨述也是机灵地选了后面突围。
樊渊看着杨述跑去的方向,倒也随着快速地从另一头绕入了小巷。
他曾护卫这里,安插暗线对重要官员进行监视和保护,对瑶京的熟悉,远甚旁人。
很轻易地和杨述打了个照面。
“君行兄……你怎么……”杨述惊讶异常。
樊渊二话不说就把杨述推入了旁边的干草堆,毫不客气地往上面多加了几把草,然后开跑。
他和杨述本就身材相仿,再加上品级相同,因而官服也是同色,只一个背影,又是匆忙之中,谁能分辨?
幸运的是他的反追踪技巧并没有丧失,遗憾的则是樊渊锻炼身体才不过几日,尚未见成效,即使对巷子熟悉,他也跑不动了。
于是,他便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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