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脖铁树
外面这些流民其实都一个样,一个个的全都瘦弱不堪, 眼神麻木,身上的衣裳永远都那么脏,仿佛身上还有一股子味儿, 叫人看着就不想靠近。
而在这么一群人中,忽然又来了一群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开始刻意伪装起来的颜爻卿看上去比这些流民还要凄惨,比流民还要流民,可当他动手杀人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又像是他还是他, 只不过好像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颜爻卿浑身浴血, 就那么笑眯眯的坐在堆积成山的尸体旁边。
他脸上带着笑, 周身煞气仿佛实质一样萦绕在周围, 让人不敢直视。
他一脸笑眯眯的摸着那个不大的孩子,在远处的人看来他就像是要吃人似的,沾满鲜血的手在那个小孩头上摸了摸,留下血红血红的印子。
站在远处看的人以为那个小孩会被吓哭,却没想到那孩子竟然笑了。
“你们只要听我的,我不但给你们吃的,我还能给你们穿的,用的。”颜爻卿道,“我也不是叫你们干那些送死的事儿, 你们且听我说就是。”
那一车一车的粮食就摆在前面,离得近的人都能闻到那些粮食散发出来的香味,便是离得远的人也跟脚盯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当他们知道眼前就有粮食,并且自己也有机会拿到的时候,那颜爻卿身边堆积成山的尸体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所有人都希冀地看着颜爻卿,等着他说话。
“现在我需要你们排成队伍过来找黄四郎登记。”颜爻卿道,“我会给你们一个小木牌,再按照你们本身的情况安排活计。放心,都不是什么重活……”
现在城外的这片地方并不适合举着,很多人临时搭建的地方都很危险,而且脏乱差,好在很多饿死、病死的人都被身边的人抬着去埋了,否则外面会更加脏乱差。
颜爻卿也没有要求他们如何修整,就是把这一片地方打扫干净。
瘦弱的甭管是哥儿还是汉子,甭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把地上的石头搬走,把一些小坑弄得平整,再捡一些柴火回来。
稍微有些力气的汉子便搬来大块大块的石头,临时搭建灶台。
颜爻卿变戏法似的拿出锅和木桶,于是很快就有汉子抬着一桶水一桶水的回来,倒入锅中。
临时搭建的灶台里面很快点燃了火,那不停往上窜的火苗很快把石头熏黑,锅底也沾满了锅底灰。
存哥儿站在颜爻卿身边,看着那些不停燃烧的柴火,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看着锅里开始翻滚沸腾的水,看着清洗干净的白白的大米倒入锅中,他忽然就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每个人都拼了命的把分配给自己的活计干好,他们有的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全都拼了命的坚持着。
只要早点干完活就能有吃的了,这是颜爻卿承诺的话,大家对此都深信不疑。
虽然那堆积成山的尸体还在一边,但大家都明白,只要他们听话,他们不去触及颜爻卿定下的底线和规矩,那么他们就一定能吃到这些他们亲自动手熬出来的粥。
有些个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粥,不停地流口水。
“快去干活,干了活才有吃的。”旁边就有人说。
小孩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饿。”
“谁都饿,那也得忍着,不能坏了规矩。”有人板着脸说,并且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已经僵硬了,鲜血开始干涸,有些人死不瞑目,就这么直接瞪着他们,看上去有些可怖。
但所有人都饿极了,他们倒是觉得那锅白粥的存在感更强一些。
有的小孩儿实在是饿得不行,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便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身边的大人干完了自己的活便过来帮忙,不然完不成分派给自己的任务是没有吃食的。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啊。”颜爻卿看到了便叹息道,“说到底还是穷/逼的,要不然又何必为了一口吃的去铤而走险呢。”
“粥要熬好了。”黄四郎道,“这回用的都是精米。”
从海的那边运来的精米,脱了壳,只要白白的米仁,只要抓一小把就能熬出一锅粘稠软糯的粥,而且十分软烂,入口即化。那种米的香味也十分特别,像是要钻进人的脑子里一样,叫人只是闻到味儿就知道那究竟有多么好吃。
“走吧,去分粥。”颜爻卿吸溜一下口水,抹了把脸道,“我亲自来分,也好好认认他们,顺便叫他们认认我,省的以后见了我认不出来。”
颜爻卿这是要彻底的走到人前。
“好。”黄四郎跟在颜爻卿身后,并不打算去抢那个风头。
大锅的粥已经熬的十分软烂浓稠,便是米汤看上去都跟快要凝固似的,用勺子舀起来便能看清楚那米汤都已经变成白色的了。
“都过来排队,别着急,每个人都有。我身后还有那么多粮食呢,只要你们听话,那些粮食迟早会给你们,如果你们不听话,那边的尸体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有些小孩饿的久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这个你们当爹娘的得注意下,可别好容易现在有口吃的了,再让自家孩子出事。”
“饿的狠了的,就小口小口的喝米汤,不着急。”
“后面我还要给你们安排活计,你们且不用担心我会跑,我才不会跑。”
能说的都说了,能提醒的也都提醒了,颜爻卿见着这些人都听明白了,这才开始分粥。
每个人都有家伙什,要么是陶罐,要么是破了口的碗,这些个东西最不值钱,但无论是流民还是直接去乞讨,这东西都能用上,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有。
现在所有人的家伙什都刷的干干净净,都用双手捧着,排着队,一步一步的靠近前面那口锅。
颜爻卿拿着勺子,一个又一个的舀。
他身上的血已经干涸,暗红,一双手已经变成黑褐色,跟那白白的米粥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
这如果是放到平日里,谁要是见着他这个样出来露面,那还不得吓一跳,又怎么敢靠近呢?
可现在不一样,没有人不来排队。
要么颜爻卿说此一时彼一时,环境不同,人都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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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打听消息的人回去了,带回来很详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