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都想退位 第7章

作者:今夕故年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他偏头看见人,下一瞬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坐直身来,连背脊都绷紧了,才想起他现在可是皇帝啊,怎么能怕丞相。

  谢容头皮发麻,故作镇定道:“朕可没记得有召丞相入宫。”

  上次沉砚能无召入宫,直到过宫门才被禀告上来,他就觉得奇怪了,后来若无其事地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身竟是给了丞相一块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

  原身这个小傻瓜啊!

  这不是把命往别人身上送么!

  谢容想到这就脑壳疼,心想他是不是该找个理由将那令牌收回来。

  想了一瞬,他还是有些怂,抬手示意小太监在软榻旁边添了座椅。

  沉砚温文从容地在座椅上坐下,不答反道:“陛下龙体可好些了?臣许久未见陛下,不知陛下近况,甚是担忧,才忍不住进宫来。”

  沉砚眸光轻柔,但谢容被他望着,只觉得有无数利刃嗖嗖嗖地扎过来,透心凉。

  那明明是充满关怀的问话,落在谢容耳中,也仿佛是冷酷无情的一句“陛下你怎么还没死?臣都等不及了,才忍不住进宫来”。

  谢容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份,怕太紧张被看出不妥,慢慢地松了松绷紧的脊背,半靠在软榻上,仿佛就有了点依靠。

  然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丞相有心。朕尚……尚有些头晕。”

  沉砚敏锐地察觉到谢容对他隐约的抗拒,眉梢轻动。

  宫里有他眼线,说不知陛下近况是假的。

  不过眼线也只简略地告诉他,陛下约莫是沉溺美色导致肾亏,别的再没探出来,那太医嘴巴跟河蚌似的,问来问去就是操劳过度气血有亏,再扒拉不出什么来。

  但沉砚不信。

  就像他之前也一点都不信谢容说要退位。

  沉砚一沉默,谢容就开始慌张。

  他一直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在谢爷爷的教导下一直活得很乐观。

  之前见不到沉砚的时候,他虽也担心得要命,但还能快快乐乐地吃喝睡,有条不紊地收集消息,为逃离这个皇宫做准备。

  然而现在沉砚在他面前晃,他突然就开始怂起来了。

  他有把握骗过那些连直视他都不敢的宫人,却对沉砚一筹莫展。

  这大概就是主角和炮灰天生不合的气场吧。

  谢容沧桑地想。

  他将手里的小竹签随意扔到案几上,将落在他衣襟上的半片甜瓜掸落在地,慢慢地深呼吸,冷静下来。

  然后决定寻求个同盟:“宛儿,过来给朕揉揉肩。”

  小宛儿笑容软媚,毫不犹豫地告辞:“奴新学了一首曲子,不如趁此机会献与陛下。”

  旋即便如翩跹的蝶,脚步轻盈地下了凉亭,和少年们混在了一起。

  顿时变得孤立无援的谢容:“……”

  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渣男找小情人被正宫当场抓获的错觉。

  这错觉太可怕了,谢容一个哆嗦,赶紧把脑海里的想法拍散。

  犹豫再三,他还是若无其事地找了个话题来试探:“丞相今日进宫又是来给朕送折子的?”

  沉砚道:“折子已送去书房,陛下晚些便可去批阅。”

  谢容小声嘀咕:“朕不是说了一切由丞相决断,不必再送进……”

  “陛下。”沉砚慢悠悠打断他,“臣今日进宫,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他笑容清浅,像寒冬腊月里穿过云层落下来的和煦阳光,温暖又轻柔。

  谢容与他对望着,有霎时间迷失于他唇边的笑意里。

  京城里无人不知丞相大人容貌出众,风采折人。

  甚至私下里许多小姑娘家都脸红红地悄悄称他为玉人。

  温润如玉的玉,天人之姿的人。

  谢容想起那天第一次见沉砚的时候,他也有失神过。

  沉砚的容貌不是很精致昳丽的那种,论漂亮,在场的少年们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他漂亮。

  但是谢容就很喜欢他这样的。

  确切而言,是喜欢沉砚的笑。

  小谢容是被抛弃在福利院的小婴儿,他小时候身子很差,虽然长得可爱,但小病不断,没人愿意带他回家。

  每次有人来领养别的小朋友,他都会躲在树后,眼巴巴地看着。

  院里最后被领养走的是一个四岁的女孩儿。

  小女孩胆子小,大概是畏惧分离,临别前呜呜地哭着,抱着谢爷爷的腿不肯松开,来领养她的年轻女人怎么哄她都不行。

  陪年轻女人来的是她侄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见状走了过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半蹲下来哄她。

  少年眸光灿若星辰,笑容温柔,女孩儿被他哄了一会,终于松开了抱着谢爷爷的手,抽抽搭搭地扑进了少年怀里。

  不远处,小谢容看着少年哄女孩儿,眼底难掩歆羡。

  等来人走后,小谢容也吧嗒吧嗒地跑了出来,抱住了谢爷爷的腿,仰着头看他。

  谢爷爷当然知道小谢容在想什么,可他也没办法。

  年过六十的老人弯腰抱住小谢容,无声地叹气:“小容容以后和爷爷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小谢容依偎在谢爷爷怀里,乖乖地奶声奶气说好。

  可他心里却压制不住地渴望着,要是他也能有个哥哥就好了。

  他也想被哥哥温柔地摸摸头,想被哥哥抱着小声地哄。

  时过境迁,谢容已经不太记得少年的容貌了,只偶尔会想起那天傍晚夕阳下少年温柔的轻笑。

  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这样好看又令人心动的笑容,可现在他在沉砚身上看到了。

  “陛下?”

  “臣好看么?”

  一张俊脸在面前骤然放大,谢容从遥远的回忆里抽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头向后仰。

  沉砚飞快抬手,在他后脑勺处垫了垫,避免了他后脑磕出个大包的下场。

  谢容一脑袋撞沉砚手心里,安然无恙,只是他方才条件反射没省着力气,这软榻又是硬木靠背……

  谢容心虚地赶紧坐直身来,轻咳一声:“丞相还好吧?”

  沉砚瞥他一眼,收回手来,动作慢吞吞的,将微红的手背露在了谢容眼前。

  谢容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肃然。

  这什么意思?

  要算账吗?

  谢容突然想起来原书里对沉砚的形容。

  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也是寒剑铸于世,出鞘便见血,铁腕无情斩尽宵小。

  谢反应过来自己是宵小的容:“……”

  求生不易,谢容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不动送折(作)子(业)的沉老师。

第6章

  沉砚手背上那淡淡的红痕,无声昭示着谢容犯下的滔天大罪。

  谢容张口就想喊太医。

  沉砚拒绝:“倒也不必。”

  谢容坚持:“丞相乃我朝栋梁,万不可忽视。不让太医看看,朕心不安。”

  沉砚似笑非笑:“那也可,正好让太医也给陛下瞧瞧,安一安臣的心。”

  谢容立刻闭嘴。

  他看着凉亭外信手拨琵琶、已经忘记皇帝是谁的小宛儿,凄凉地想,一个小宛儿已经抛弃了他,等下要是太医也向着沉砚,转头就把他卖了……

  他哭都没地儿哭。

  歌乐声不停,悠扬轻快。

  谢容正襟危坐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偷偷去瞧沉砚。

  他本以为沉砚在看少年们,谁知悄悄摸摸转过头去,却和对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谢容:“……”

  谢容就跟趁人不备跑出来偷吃结果被当场抓获的小猫儿一般,嗖的一下缩回了脑袋,呆滞了一瞬才想起来,明明是沉砚先偷看他的,他心虚个什么劲啊!

  可再盯回去已失了先机没了气势。

  谢容虚张声势地凶巴巴质问:“丞相看着朕做什么?朕是脸上长花了还是头上长叶子了?”

  沉砚定定看他片刻,莞尔:“陛下脸上没长花,头上也没长叶,只是眉心里点了这一点红印很好看。”

  谢容神情一滞,下意识就摸了摸眉心。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光滑细腻,不过谢容知道,他眉心正中有个小小的疤。

  是穿书前原身晕倒,脑袋磕在软榻扶手上,受了伤留下来的疤。

  谢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怎么能矜贵成这个样子,明明他都有乖乖按太医叮嘱,用了特制的消痕药膏的。

  可不知为什么,那伤口好了以后,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就跟眉间点了朱砂没擦干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