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 第85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HE 穿越重生

“我只是在想,纪筠不应该写这个。”许暮洲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想说的很多,却都哽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归最原始的那条思路:“这句话太重了。”

“那她应该写什么?”严岑像是被他逗笑了,发出混合着气音的笑声:“Loveneverfails?”

严岑的英文发音很奇怪,有点接近于初学者和口音之间,会不自觉地咬着重音,听起来有些微微的滑稽。

只不过他那副好听的声音足以打消这点小瑕疵,许暮洲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许暮洲。”严岑轻声说:“主观意愿和情绪都是人活着的证明,情绪波动越高,说明人越鲜活。”

许暮洲没出息地攥着严岑的衣服,抵在他的肩窝上,足有两三分钟才放手。他并不是对纪筠,只是在看到手机屏保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窒息般的懊丧和遗憾。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他被接上了某种接口,在短短的半秒钟之内,被灌输了那么一小节来自纪筠本身的情感。

只是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许暮洲放开严岑,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所以直到身在回去疗养院路上,许暮洲才终于找回了跟严岑说话的勇气。

“所以我在游乐场见到的那个,究竟是什么。”许暮洲忍不住问道。

副驾驶的严岑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来以为凭小狐狸刚才那个避他如洪水般脸皮薄的架势,怕是回永无乡之前都不会跟他说话了,没成想这么快就能做好心理预设。

严岑慢吞吞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许暮洲“怕鬼”的特点太深入人心,严岑还在琢磨着怎么说才比较委婉。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严岑顿了顿,才尽量轻巧地说:“亡者,或者说是魂灵。”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许暮洲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不过游乐园里哪个“纪念”整体来说胳膊腿完好,长相还乖巧可爱,没有孙茜那种直面灵魂的冲击,所以没对许暮洲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般的内心伤害。

“……我不太理解。”许暮洲皱着眉:“纪筠是怎么做到的?”

“足够强大的执念可以沟通空间。”严岑坐起身才发现这个角度被阳光晃得厉害,他伸手拉下副驾驶的遮光板,说道:“对于这个时间线的人来说,我们不也是‘外来者’吗。”

“那‘纪念’在什么地方?”许暮洲问。

“就在她身边。”严岑说。

严岑的语气是一贯的平静,许暮洲却平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哪?”许暮洲问。

“在她心里,在她身边。”严岑说:“我之前给她做催眠治疗的时候曾经好奇过一件事——她心里那个所谓的无名墓碑。这种明显跟死亡有直接联系的因素通常代表着主观者有自毁或自杀倾向,但纪筠没有。”

“因为你说过,她的世界有光?”许暮洲问。

“这是其中之一。”严岑说。

他拉高了座椅靠背,将自己身边的窗户拉下一道小小的缝隙用来换气。严成弘这辆车是老款,空调系统不知道多长时间不保修了,换气口呼呼直响,车里憋闷得像是马上要二氧化碳中毒。

许暮洲迟迟没等到他说话,开口催促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生机,她的内心世界整体基调很暗淡,但却不是枯死的。”严岑顿了顿,才说道:“我早应该发现。”

“发现那是两个人?”许暮洲随口说:“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种高难度操作,正常人想不到很正常吧。”

严岑笑了笑,没有说话,看起来接受了这句不走心的安慰。

许暮洲没有过于在意这种路途闲聊,他的手指敲着方向盘,还在想纪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绣球花只变白了一半,许暮洲有预感,剩下一半还在纪筠自己身上。

或者说,在“纪念”身上。

第64章 望乡(二十四)

感谢非高峰期的畅通路况。

许暮洲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好歹没发生被交警以“无证驾驶”名义扣下的情况。

后半截路程中严岑见缝插针地靠在椅背上补了个觉,直到车子重新停在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才醒转过来。

许暮洲将车停在原本的空车位上,拉上手刹,转过头问道:“你要不要歇一会儿再上去?”

“不用。”严岑捏了捏鼻梁,探身从后座拿过了档案袋。

这袋子是严岑在纪筠楼下的打印店买的,里面装的是一张崭新的照片。

——严岑把纪筠曾用机上那张屏保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打印出来,带回了疗养院。

“你拿这个是要干什么?”许暮洲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道:“准备用来逼问一下纪筠的心理防线?”

“别说得我像法西斯一样。”严岑拉开车门:“这是必要的任务流程。”

“好好好,劳模。”许暮洲还有点不太自在,他将车锁好,回手把车钥匙抛给严岑,问道:“咱们这就去找纪筠吗?”

“等一等。”严岑说:“等深夜再去。”

纪筠唯一展现出不同的时间点就是昨天午夜时分,如果不是那些吵闹的外来因素影响了纪筠,恐怕那个状态还会持续的时间长一点。

许暮洲大概能理解严岑在想什么——不管午夜时分是不是一个固定的清醒因素,起码也是让纪筠“清醒”的一个重要条件。

“说实在的。”许暮洲说:“如果‘纪念’真的是响应了纪筠自己的执念来到她身边的,那纪筠的执念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还需要我们来做清理任务。”

“还远远没结束。”严岑瞥了一眼许暮洲脖颈上的项坠,许暮洲自从上次被烫之后就学精了,也不再贴身放,大多数时候都这么大敞着放在外面,也方便了解情况。

“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不能以单一的情感来进行评判。”严岑示意他看向项坠,说道:“你看,她想要的还没有得到。”

“那如果她的执念是让‘纪念’永远留下来呢?”许暮洲问:“那怎么办。”

“你觉得呢?”严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纪筠的愿望真的是要永久留下她,那你是要送走‘纪念’,还是要遵循纪筠的想法,想办法帮她把纪念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