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画舫
他垂眸熬药,装作无意般和身后的殿下提起,他想要做一间糖果屋。其实他还有许多没有说出口的话,那就是,殿下,我想要做一间糖果屋,然后邀请您进去坐坐。
如果您进去坐了,我就把门锁起来。
我就不放您走了。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奈哲尔,你真的是一个罪恶的人。你看看你,明明已经受到了诅咒,明明已经被怨灵缠身,明明已经容颜凋零,为何又要贪恋不属于自己的阳光呢。
他总觉得,殿下就是一束阳光,很明亮,很明亮地洒在海面上,看起来那么近,其实用手一摸,全部都是支离破碎的海水。
那道光呀,它是从很高很高的天上洒下来的。
他站在深渊里,抬头,仰望那道代表救赎的光。
“殿下说笑了。”他只能这么说。
哪怕心里是那么疯狂地想要留下他的殿下。
可是奈哲尔啊,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自私地占有殿下最美好的时光,他才刚刚成年,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他那么年轻,那么生机勃勃,那么讨人喜欢。
而你呢?
你只是一个腐烂在深海的,坐在森森白骨上的巫师。
就算你答应了殿下,可是有一天,要是殿下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诅咒,发现了你的容颜,发现了你所有的罪恶和不堪,他还会喜欢你吗?
你为什么不敢把面具摘下呢?
胆小鬼。
你看,你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你不是小王子了,你不能像那些站在阳光下的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去追求殿下。
你只能躲在面具下,那么自私,那么懦弱,那么无能地延长炼药的时间,你只能用这份偷来的时间,悄悄用水晶球记录一切。
是的,很早就考虑好了。
奈哲尔和他的殿下,他们所有的接触,就只能止步于这段偷来的时光了。
等到他的殿下上了岸,找了真正喜欢的人,那么他们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那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而他,就可以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的殿下,违心地送上祝福,然后一个人呆在深渊,在最苦涩和寂寞的时光里,拿出水晶球,回忆着过往。
当他死后,他要带着这个水晶球下葬,既然那个千疮百孔的心早已烂透了,那就把那颗心挖出来,然后把水晶球放在在心脏的位置。
等数千年以后,等他的尸骨和所有的森森白骨混在一起时,唯一区分它们的方法,就是看看胸腔的位置,有没有那颗水晶球了。
可是数千年以后,淤泥会把一切埋葬,又有谁会看到那具尸骨呢?
他的殿下抱住他,那样温柔地说,“您喜欢我吗,您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只要您想,那这颗心就是您的了。”
殿下啊,请您不要这么说。
他会当真的。
如果若干年以后,或者随便什么时候,您要是厌弃了这个罪孽深重的人,那么他会他会忍不住杀死您的。
他会亲手夺去您的生命,把那颗还温热的心挖出来,确认它的存在。他会把您的尸体抱起来,放到那无尽的森森白骨上,他会落下最后一滴泪,用那早已干涸的情感之海,他会失去一切,了结一切,然后躺在您的身边,用那冰冷的刀刃,插入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您看,您的面前是那么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他杀死了那么多人,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他亲手杀死了所有的国民,他是一个站在地狱深处的人。
所以请您不要再这么说了。
他的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的位置,低头,对他的殿下慢慢俯身。这是最古老的骑士的礼节。
在很早以前,在他还是一个小王子的时候,他的骑士老师就这么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您碰到了自己深爱的人,就可以用这个礼节,表示自己至死不渝的效忠。
我要为您效忠,付出一切,以我此生的荣耀宣誓。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站成了石雕,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周围的空气,他的皮肤,他的心脏,还有他的灵魂。
全部都僵住了。
一片死寂。
只有那些面目狰狞的怨灵翻尸捣骨而来,扑到他的身上,疯狂地掐着他的脖颈,那么尖锐地叫道,你怎么不去死?
他怎么不去死?
他要守护着他的殿下。
直到他的殿下,找到更好的人。
殿下呀,您看,您表白的就是那么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明明说好了要放手,还是可以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腐烂的心,您看,他是一个多么罪孽深重的人呀。
您还会喜欢他吗?
他后悔了。
他像一个恶鬼一样跟在您的身后,那么焦灼不安地跟在您的身后,时刻都在忍受着内心的焦灼,他不想要看着您对任何一个人微笑,不想要看着您对任何一个人动心。
怎么会有这么罪孽深重的人。
可是在您的面前,那个人又变成了当初的小王子,只有在您的面前,那个人才会变成当初的小王子,他会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一句话,他会紧张得满脸通红,他会笑,他会感觉到温暖。
如果您说的甜言蜜语是毒c药的话,那么他愿意天天饮鸩止渴,毒酒穿肠也不改初心。
所以请一直说下去吧,如果是欺骗的话,那么就请一直欺骗下去吧,就算有一天,您不爱他了,您也可以随口说些谎言,随便什么潦草的谎言,您瞧,只要是您说的,他都会相信的。
好不好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