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夹馍的
“听闻你的死讯时,我还当你在骗我、挣了钱不理我了,你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就走了呢?十几年、我瞒了自己十几年啊!”
墓里墓外,是两个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杜永秋已与杜知秋阴阳两隔,纵使杜知秋如何思念他,杜永秋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思等人安置好板凳,将棺材放到板凳上,只见杜知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竟趴到杜永秋的墓上,沾得满身是土,她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似乎想要将这十几年的愧疚弥补,王二与王贵对此事明显不知,死者为大,几人见此情景,眉宇间多少带上几分忧伤。
一阵萧瑟冷风吹过,几片竹叶慢悠悠落在地上,顿时沾染许多悲凉,杜思拿起铁铲,与马夫在杜永秋的墓旁开始挖土,王贵与王二在一旁休息,几人轮流劳作,一天之内便能将坟墓挖好。
待到夕阳布满天际,四人为李治水下棺,待将土堆好时,天已快黑了,杜思拿出事先写好的木牌,插于李治水墓前,三座坟墓并排而列,极为整齐,杜思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楚,里面躺了三位他最亲的人,如今,杜衡不知所踪,杜雨杳无音讯,这世界如此之大,却无他置身之处。
杜思不禁闭上眼,强忍住眼眶中肆意涌流的温热液体。
这时,杜知秋已恢复平静,她披头散发、且衣衫不整的走到王二面前。
“你们走吧,过一会儿我便回去。”
王二与王贵面面相觑,最终,王贵最先迈开步伐,王二却仍犹豫着。
“这……”
“你再不走,小心我把你也埋到地里去。”杜知秋凉凉道。
王二缩缩脖子,随王贵一起离开了,马夫嘱咐几声,也走了,只留杜思、杜知秋二人,杜知秋又跪在杜永秋墓前,杜思跪在一边,两人前有一火盆,杜知秋点起火,开始烧纸钱,一股黑烟升起,散到空中、立即与天相融一色。
杜永秋旁另一座坟正是杜思家母小荷,杜思向空中撒一把雪白纸钱,心存无限悲痛,杜知秋望着杜永秋的墓碑,将当年往事一一道来。
“从小,李治水便与大哥亲密无间,那时、李治水家里穷,常常填不饱肚子,我家也好不到哪儿去,村里有人嘲笑李治水吃泥鳅,大哥便陪着他一起吃,我常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玩一天都不嫌累。”杜知秋缓缓说道,火光映照在她面颊上,那双黑眸也因此多了几丝温暖。
“那两人要出去打拼时,大哥曾打趣过,以他的为人、定比李治水要早些走,李治水却当了真,对大哥许诺,若他先走,自己必会跟上去……”
杜知秋戛然而止,许久才低低的说。
“直至今早,我见到李治水的棺材,才真正确定,大哥…真的死了。”
杜思不语,静静往火盆里添纸钱,两人又磕了头,待到杜思双膝已无知觉时,杜知秋才转身离去,杜思也站起身,正当两人准备离开竹林之时,只见一阵强风袭来,火盆里的灰烬被卷到空中,与竹叶混在一起,似是有人在空中叹息一声,与此同时,杜思脑中惶惶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他望向那三座小小坟墓,恍惚间,似有一人站在墓前,抬起一双历经沧桑的眼凝视着他们。
“杜思,你愣什么。”杜知秋的声音从前传来,杜思一惊,又转头去看她,却见杜知秋背对着他,头都不回一下。
“可是…”
“快走,天都黑了。”
杜知秋催促道,杜思仿佛明白了什么,与杜知秋迅速离开,走出竹林后,夜幕全然降临,明星璀璨,明月当空,杜思昂起头颅看了看天,跟在杜知秋身后。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杜知秋却猛地停下来,她转过头、望向竹林的方向,此时,他们已走出许久,竹林早已看不见了,但杜思却被其他事物吸引住了。
月光照耀下,杜知秋双眼不断流下的液体耀眼无比,犹如夜空明星。
不知何时,她竟已泪流满面。
第二日,杜思将茅屋床底的箱子取出,在小荷坟前烧毁,连带那块木牌、也一并焚烧殆尽,做完这一切后,杜思在村里长住许些时日,每日陪着杜知秋去竹林看望三人,马夫也乐得清闲,谁都不曾提过‘离去’这两个字,杜思不知杜永秋对杜知秋说过什么,但看她的模样,似是隐隐猜到什么,当杜知秋真正面临杜永秋的死亡时,往日的一切便都想通了,她再也不执着要王贵外出挣钱、也不再对杜思冷眼相待。
三月之后,杜思离开村子,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与他承诺长厢厮守的人,出了村子,外面却如李公公所言一般变了天,街上凄凉一片,甚至于云州都失了以往的繁华,街头出现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眼中充满对这个国家的愤恨,口里声声咒骂,一见杜思乘车而来,他们一拥而上,极为疯狂,杜思与马夫见机弃车而逃,才算逃过一劫。
“这才过了三月,云州竟变成这般模样。“马夫惊道。
”其他州处境必更为艰难。”杜思眉头紧锁,二人走过街道,却见有一老汉瘫坐在道边,他怀中抱着一名已死去多时的孩童,此景甚是怖人,只见那老汉双眼茫然,口里直念叨。
“党派之争,与我们何干,大人们眼里只有权势,谁来为我们这些老百姓想想呢?”
两人又走过几条街道,入眼皆是一副了无生机的画面,杜思不禁开始怀疑,对抗周鸿祎真的是为上上之策?而他害了自己一家是真、民众苦不聊生也是真,这样做、真的是为大周将来着想吗?
不等杜思思考,马夫将他带入一间房屋,原是段景衡吩咐他在此等候,不得命令绝不能随意外出,杜思不疑有他,便与马夫住在同一间屋子,等待段景衡归来。
此时,周鸿祎以‘清君侧’的名号动兵逼宫,而已死的段修谨骤然出现,原是从北陵转来的士兵里又出现其他人,熹贵妃也曝露,皇上是假的,周承望与段修谨的出现使得支持周鸿祎的大臣纷纷倒戈,周鸿祎强撑着一口气,硬要与仲元青斗个鱼死网破,杜思当然不会相信所有人都如传闻这般样子,仲元青与曹正业定是早早拉拢周鸿祎身旁的人,他已看透这个官场的生存法则,但杜思绝不会涉入其中,他已经失去足够多的东西了。
最终,周鸿祎正如所有人意料那般倒台,素来与皇室做对的下场都极为凄惨,周鸿祎是第一个将帝王逼至如此境界的人,某种意义上,周鸿祎达到自己载入史册的目的。
但好景不长,京城又传来新的恶讯,‘死而复生’的段修谨为保护周承望,死于一名刺客刀下,太上皇又为段修谨加封许多名号,破例将他安葬于皇墓,杜思不知段景衡此时如何,心里很是担心他,此时,各地区情况开始好转,听闻周孝文被废,各个亲王并列角逐皇位,其中,有一人脱颖而出,将所有人一一打压下去。
他便是太上皇周翰治突然出现的儿子——周承望。
杜思早已猜到,单凭此人心计与三观,恐怕只有周鸿祎能与他相提并论,毕竟他那日、可是在心里暗搓搓想干掉自己来着,杜思看出他的意图,才选择半夜赶路。
夜晚,杜思突然被一人叫醒,他睁眼一看,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人。
“你怎么在这儿?”杜思惊喜道。
“路上慢慢说,我们走。”段景衡一把拉起他,屋外,马夫正驾车而来,杜思不做细想,毫不犹豫的跳上马车,与段景衡一同离开云州。
“你如何逃出来的?”杜思十分好奇,他本想段景衡会处理好一段时日才回来见他,没想到这样快就来了。
“多亏我父亲。”段景衡明亮的眸子暗淡许多,“我与太上皇交代我父亲对我说的话,他便放我走了。”
“会有人追来么……”
杜思担忧道,他总认为,周承望不会轻易妥协。
而段景衡却十分肯定,“不会。”
“为什么?”
“你听我慢慢讲……”
两人于马车上畅谈,此时此刻,皇宫金銮殿内,却正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好戏。
“什么?您将他放走了!”
周承望的咆哮声回荡在殿中,他狠狠望向坐在高位上的人,愤怒的眼中饱含极深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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