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口白牙
他忽然伸出手,捧住郁桓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容温暖得不像话:“这有什么。”
郁桓伸手捂上自己的脸颊,朝着阮秋平笑了起来。
突然,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阮秋平头上,郁桓伸出手仰头看着天空,笑容比雪花还要纯净:“阮阮,看,下雪了。”
阮秋平看着郁桓脸上干净明亮的笑,心中的不安一寸一寸扩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天庭的晚上大多是晴朗的,阮秋平坐在书桌前,翻起那本厚厚的记录本。
阮秋平这才发现,前面十几天的记录里,司命每次批改都只会写一个已阅,从没有为他打分,也从没有写过任何一个评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秋平第二天下凡的时候,凡间正值盛夏,而且正好是郁桓高考日的前一天傍晚。
郁桓成绩向来稳居全市第一,考上全国最好的A大没有一点儿问题。
可即便如此,当郁桓提议要和阮秋平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阮秋平还是拒绝了。
阮秋平敲了一下郁桓的脑袋:“想什么呢,高考生?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还玩什么玩?”
“可我等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来了。”郁桓似乎是有些郁闷。
“但我年年都会来,高考却只有一次。”
“……不还能复读吗?”郁桓小声反驳道。
“你还想复读?”阮秋平眯起眼睛。
郁桓:“不是,我只是觉得一天不学习也没什么,不会影响我考试的。”
“越是到考试越不能松懈。”阮秋平在书桌上敲了几下,说,“开始学习吧,我就在这看着你,我想看看学习好的人是怎么学习的。”
“阮阮学习不好吗?”郁桓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
“学习不好就算了,只是有时候……别人说我做错了,我却死活发现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数学题吗?”
“不是,是其他的东西。”阮秋平看着郁桓书桌上A大的照片,问道,“你为什么喜欢A大?”
郁桓抬头看了一眼照片,笑着说:“因为他是全国最好的学校。”
“只是因为这个吗?”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毕竟我也想要向一些人证明我自己。”郁桓顿了一下,看向阮秋平,“而且听说A大的学校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面包店,阮阮,你明年来的时候,我带你去吃。”
“好。”阮秋平有点儿期待。
郁桓坐在书桌前开始学习,阮秋平也拿了一本书坐在他旁边看。
时间静静地流淌。
窗外有蝉在鸣叫。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阮秋平觉得一切都很好。
明明昨天天气还很晴朗,高考这天早上却忽然下起暴雨来。
阮秋平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送郁桓进考场,没想到出租车却坏在了半路上。
不过还好,郁桓的考场离这里并不算远,而且时间很充足,不用担心迟到。
阮秋平和郁桓从出租车上下来,共撑着一把伞往考点走。
郁桓突然凑到阮秋平耳边说:“阮阮,我下个月就要满18岁了。”
阮秋平眼睛亮了亮:“那我下次来,你就成年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喝酒了!我还没喝过这里的酒呢!”
“除了喝酒,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郁桓眼睛闪闪发亮。
“什么事情啊?”阮秋平很是好奇。
“明年你就知道了。”
郁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光。
暴雨又猛烈了些,夹杂着狂风倾盆而下,硕大的雨伞被风吹的七歪八扭,几乎要完全遮挡住两人前方的视线。
雨点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很是嘈杂。
“郁桓,你被淋湿了吗?要不我们再找一辆出租车吧!”
阮秋平抬头看向郁桓,却发现郁桓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惨白,瞳孔也在瞬间紧缩,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郁桓突然伸出手,猛地把阮秋平推了出去——
暴雨声,刹车声,尖叫声。
鲜血被水流冲散,变成一条红色的河。
“哎,听说是高考生,怎么这么倒霉,刚好在这一天发生了事故。”
“那么宽的一条路,百米内就这俩人在路边走着,怎么就能刚好撞到呢,真可怜啊……”
手术室旁有两个护士在窃窃私语,看见阮秋平走了过来,慌忙止住了声音。
阮秋平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鲜血滴在地上。在医院的白瓷砖上留下一滩粉色的水渍。
他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右手的手臂颤地更为明显,手环已经被石块砸地扁了下去,手腕上也留有一道长长的划伤,鲜血将手环腐蚀得焦黑,紧紧贴在他的皮肉上。
他当时想用法术治疗郁桓,可他微弱的法术对郁桓的伤势无济于事。
他想砸开手环,用全部的力量去救郁桓,可却砸不开手环。
他割破手腕想用自己的鲜血腐蚀手环,可是也失败了。
阮秋平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知道,他自己是一个多么的无能的废物。
手术室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告知情况。
阮秋平慌忙赶了过去:“……医……医生……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腿部有感染和组织坏死,必须进行截肢。”
阮秋平呆在原地,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颤颤巍巍地说:“……不对,不对,你再看看……这样不对……他……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一直运气很好的,他不可能遭受这种事情……”
“你说郁桓运气好吗?”
随着一声嗤笑,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突然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是郁樊。
郁桓的弟弟。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运气怎么会好?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厄运灾星就是因为煞气太重,气运太糟,才会从小就被我爷爷从家里赶出来了吗?”
阮秋平浑身都僵住,像是几十道天雷齐齐朝着他劈了下来。
第20章
“你们两个谁是家属?过来签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
郁樊举手:“我是,但我还未成年,能签吗?”
“我签,我是病人父亲。”
一个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跟随着医生去手术室旁的另一个屋子里签字。
“不过你是谁?”郁樊歪头看着阮秋平,“你和郁桓什么关系?”
阮秋平转头看着郁樊,神情有些僵硬:“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郁樊想了一下,才终于恍然大悟地开口说,“郁桓是灾星那句话吗?”
郁樊似乎是有些不解:“不过你不知道他是灾星也就算了,竟然还以为郁桓运气很好,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被他骗了?……哦,我想起来了,他就喜欢骗人。小时候他还在我面前摇骰子,说自己能次次摇出来六,说自己不是灾星,可谁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练出来的啊,说不定他还悄悄做了弊……而且他也就摇骰子可以了,猜拳就从来没赢过我……”
……骰子。
阮秋平忽然想起了郁桓七岁那年,他和郁桓一起去夜市。
当时他说想看看郁桓的好运气,让郁桓玩转盘游戏。
郁桓拒绝了,说那种转盘都被人动过手脚,然后去玩了对面的摇骰子游戏。
阮秋平记得很清楚,郁桓连着三次都摇出来了六。
然后阮秋平又想起,昨天他在郁桓的冰箱里找水喝,却找到了一个被摩挲得发光发亮的骰盅。
“我还被他骗过呢……啧……如果不是我进了他的屋,看见满墙都是道士画的镇煞符,我还就真信他不是灾星了!”
阮秋平看向郁樊,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屋?”
郁樊后退了一步:“就是,就是郁桓从小住的那个在老宅的木屋。”
“带我去。”
阮秋平虽然去过那个地方,但他上次是借着手环的力量凭空出现的,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宅的具体方位。
郁樊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说:“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我凭什么带你去?”
阮秋平突然伸出手,抓住郁樊的衣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带我去!”
郁樊本来想推开他,却忽然发现阮秋平手上有一滴血滴到了自己的衣领上,紧接着,那衣服上被鲜血滴到的地方瞬间被烧出来了一个洞。
幸好他穿的棉衣厚,若是薄些,这洞就会直接烙在他的身上。
郁樊顿时便吓得魂飞魄散,腿都差点站不直了,再看着阮秋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觉得这人像恶鬼一般可怕。
他身子颤抖了起来,声音中都几乎带了点儿哭腔:“你放……放开我!我带、带你去!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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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郁樊抬头看了眼阮秋平,小声说。
雨已经停了,面前小木屋的屋檐上依旧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木屋前杂草横生,像是许多年间都没有再进过人。
“自从出了那件事儿后,爷爷就禁止郁桓出现再在老宅了,小屋就没再住过人,我也只进去看过一眼。”
“……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儿?”
“就是郁桓从爷爷宴会上逃跑,后来被绑架的那天。我记得我明明是拿玩具扔了郁桓,可玩具却在空中停住并掉下来了,像砸到了鬼一样。我把这事儿和别人说,别人都不信,最后还是爷爷找人调取了监控才发现我说的话是真的,郁桓不仅是个灾星,而且还和鬼做朋友……”
说着说着,郁樊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眼阮秋平,颤颤巍巍地说:“……是……是你吗?郁桓身边那个鬼就是你吗……你很奇怪,你的血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