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口白牙
他第一次见到郁桓,便得知郁桓是和家里不和,所以离家出走的。
他第二次见到郁桓,便得知郁桓独自一人,被关在山上的别墅里。
他第三次见到郁桓,便看见郁桓被小他一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欺负。
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郁桓身上其实没有什么吉运,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郁桓真是幸运到了能对阮秋平身上的霉运完全免疫,那郁桓定是活泼开朗,家庭美满,仿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会离家出走?怎会一人独居?怎会被人欺负?
他到底是真的愚蠢到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因为他太渴望与人相处了,是因为他太孤独了,是因为他太自私了,是因为他太想像正常人一样与别人接触,与别人牵手,与别人拥抱了。
这些渴望捂住了他的眼睛,捂住了他的耳朵,捂出了他的良心,让他对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视若无睹,让他对郁桓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置若罔闻。
因为他太卑鄙了。
阮秋平看着郁桓,忽然很轻声地说:“小郁桓,你还记得那天圣诞节的时候玩猜谜游戏,别人都说谜底是圣诞老人,而你却喊了我的名字这件事吗?”
郁桓点了点头:“记得。”
阮秋平说:“那我像圣诞老人一样,也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什么礼物?”郁桓有些好奇。
“闭上眼睛。”阮秋平说。
郁桓便很乖很乖地闭上了眼睛。
阮秋平伸出手,去召唤附在郁桓耳骨上的那滴鲜血。
可那滴血是随着藏运球一起进入郁桓体内的,他跟着郁桓在人间待了将近18年,早已不听阮秋平的召唤。
床头柜上有一把水果刀,阮秋平拿起来,在自己手心重重划了一道。
崭新的水果刀立刻就变得焦黑,甚至刀尖都弯曲了起来。
鲜血像水流一样滴落在地板上,又给地板留下一片漆黑。
下一瞬间,阮秋平手心里滴落不止的血液,落在地板上的血液,停在刀刃上的血液,全都漂浮在了空中,向郁桓耳骨处不断靠近。
终于,郁桓耳骨上的那滴鲜血听到了主人和同类们的召唤,它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从郁桓的皮肤里飞了出来,一同融入到其他的鲜血里。
阮秋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挥手,将所有的血液都收了回去。
“阮阮,好了吗?”郁桓问道。
“好了。”阮秋平把血淋淋的手再次藏到身后。
郁桓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阮阮,你给了我什么礼物?”
“好运气。”阮秋平看着郁桓干干净净的耳朵,笑着说。
只要我把霉运带走,就算是把好运气还给你了。
郁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阮秋平手上的鲜血有些止不住了,他紧紧握住受伤的手,说:“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阮阮要去哪里?”郁桓紧张地问道。
“我去给你买糖。”阮秋平说。
“阮阮,你别走!”郁桓急促地喊道。
“我很快就回来。”
.
阮秋平原本是真的打算给郁桓买糖的。
他既然答应了要给郁桓买糖,就不愿意食言。
阮秋平从医院走出来之后,跑到了最近的一个便利店,他对站在梯子上正在摆货物的老板说:“我要买糖。”
“好。”老板扶着梯子走了下来,“我们家糖多着呢,一样给你来点儿吧。”
“好。”
老板的脚刚沾到地,却忽然就打了滑,哐当一声滑倒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到了身后的货架。
“爷爷,你没事儿吧?”坐在旁边小桌子上写作业的男孩忽然跑了过来,慌忙把他的爷爷扶了起来。
老板扶着孙子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嘟囔道:“真邪门儿,撞霉神了吗?这都能摔!”
阮秋平心中猛地一跳,转身走出了这家便利店。
大雨忽然倾盆而至,路上的行人慌慌张张地奔跑了起来。
有人跑得急了,便撞上了彼此,两人齐齐地摔倒在地上。
他们拍拍自己的身子,皱着眉头站起来,抱怨道:“今天好倒霉啊……”
路上嘈嘈杂杂,到处都是声音。
“运气真不好,怎么又下雨了?”
“每次不带伞就下雨,我这两天是不是水逆!”
“好讨厌雨天啊,为什么今天事事不顺……”
……
“碰!”
两辆轿车忽然在阮秋平面前相撞。
巨大的撞击声让旁边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一位司机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真他妈倒霉,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阮秋平愣在原地。
突然,他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一样,疯狂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要跑在哪里,只知道要跑。
往无人的地方跑。
他整个身子很快就湿透了。
旁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气息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因为快速奔跑变得有些闷疼,雨滴落在他的头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流入衣领。
衣服跑起来湿哒哒地响,又沉又重。
他终于停在了一个无人的小巷。
这里空空荡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被他的霉运影响。
阮秋平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紧紧捂住了脸。
整个身子都轻轻的发起抖来。
.
阮秋平今日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阮盛丰拿出已经凉了的饭菜。
阮秋平没有说话。
他面色惨白地过分,垂着头,一脸疲惫地往自己的屋子去。
因为他这次烧了凡人的房子,还在郁樊面前暴露了身份,所以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批评。
可司命刚一开口,阮秋平就因为藏运球的事情和司命吵了起来。
司命和祈月好歹有些不一样。
祈月是即便做错了,也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永远觉得自己代表了正义,代表着规矩。
司命好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面对阮秋平的指责,到底是有些心虚。
可心虚归心虚,他仍然不同意恢复郁桓的伤腿。
“郁桓的腿已经被截掉了,这件事都被记录到天命册上了,谁都改不了。若忤逆天命违背自然,强行让郁桓生出一双好腿,那郁桓这次所历的劫便要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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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平?”
阮盛丰见儿子没有回他的话,皱了皱眉:“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阮秋平脸色差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你怎么回事啊你!快,快吃点儿灵力果补补灵气。”阮盛丰赶紧把一个红果子递了过来。
阮秋平摇了摇头,说:“我去睡觉了。”
阮盛丰忽然发现儿子的手掌和手腕上全是还没来得及治疗的伤,他担忧地问:“你手怎么回事儿?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
“这么大的伤怎么就没什么了?你快过来,坐这儿,我给你治疗一下。”
阮秋平见拗不过他,便坐在了身侧的石凳上,任阮盛丰给他疗伤。
阮盛丰一边给阮秋平疗伤,一边用法术把那个灵力果移到阮秋平没受伤的左手上。
“赶紧吃了吧,你看你的脸色怪吓人的。”
阮秋平看了眼手中的灵力果,说:“我下次练功的时候再吃。”
阮盛丰给阮秋平疗完伤,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忽然问他说:“你练功的时候真的会吃吗?”
阮秋平点了点头:“练功的时候吃这些东西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