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可是,等那些玩家发现自己的后路被断之后,时间已经太晚。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会有很多。”
南舟点点头:“第三条时间线里,从糖果屋里逃出来的兄妹两人已经中了糖果屋的食人诅咒了。”
英格尔说:“是的。所以有的玩家会孤注一掷,杀掉那对兄妹,好阻止父亲被杀的命运。”
南舟:“成功了吗?”
英格尔说:“没有。”
南舟想也是这样。
如果将南舟他们踏进糖果屋的时间视为“正常时间”,那么,“弑父”、“逃离糖果屋”、“被父亲遗弃”、“甜蜜家庭的过往”,这四条互相套叠、层层递进的时间线,就是属于兄妹二人的过往,是属于他们的幻想花园。
构成“幻想”的支柱,就是兄妹两人的存在。
如果在幻想里抹杀了兄妹,那就是自毁支柱。
杀了兄妹的玩家会被永久困在时间的碎片,不可能再逃出。
在即将回到那条最开始的时间线时,江舫再次回首,看向已经看不见的林边小木屋。
在南舟和英格尔谈论世界线问题时,他还有一个发现。
兄妹两人的继母,人不在。坟也不在。
只是,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看到南舟在树下放下给兄妹二人的金子时,他就能猜想到一个贪婪之人的必然结局。
英格尔载着他们,冲破了时间界限,破开了最后的一扇门。
本该被吊在糖果屋的兄妹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糖果屋里的装潢,和南舟他们在第二条时间线里看到的差不很多。
这里,仍然属于女巫。
但已经融化腐坏了大半。
变质的奶油、腐烂的水果碎,吸饱了水分而变得柔软的糕饼,让这些糟糕的物质散发出一股奇妙的恶臭气息。
在糖果屋尚算完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具枯槁的尸身。
但只要定睛细看,就会毛骨悚然地发现,这尸身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大概是许久没有骗到新客人了,这位女巫已经饿成了一句皮包骷髅。
她的手边,散落着一些已经被吮吸到半透明的骨骼。
其中有一只相对比较新鲜的手骨,是属于一个成年女性的。
大概是嗅到了生人的味道,她猛然张开了蒙着厚厚阴翳的眼睛,涎笑着,用嘶哑宛如破布的声音发出邀请:“客人,要来吃一口我的糖果吗——”
英格尔飞速从她身侧掠过,巨大的翅膀照她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随即有点小得意地尖鸣一声,掠过女巫身侧,直飞天际。
已经长大了一些的兄妹两人,此时正在森林中做着日常的采摘工作。
天色已晚,他们已经打算回去了。
父亲反复告诫过他们,不要走得太深,不要回去得太晚。
毕竟他们的继母就是这样失踪的。
哥哥在菌坑内发现了一只不错的松茸,俯身去摘。
妹妹捧着篮子,却遥遥看到,在百米开外的、沁绿的林影间,一道泛着白光的流影翩然而来,又翩然而逝。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许久之后,才小心去拉哥哥的衣角。
“哥哥,我好像又看到那只提着灯笼的小鸟了。”
妹妹没有看错。
在她看向南舟时,南舟也正亮着手机的光,回望着森林里矗立着的两个小小人影。
银白轻柔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连带着草木植株的芳香和迷蒙的夜雾,软软地织就了一张薄网,将天地与他们都一道捕捉在网里。
他们都不自由。
但同一张网里的人,也可以给彼此点上一盏灯。
南舟他们跨越大泽,很快抵达了旅程的终点。
那是一扇矗立在黑绿深沼中、距离岸边过于遥远的门。
门把手与门,都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没有英格尔的帮助,几乎不可能有玩家自行来到这里。
到了临别的时候,李银航强忍着已经快抵达到了极限的饥饿,说:“我们怕路上会有变数,还留了一根面包。都给你吧。”
出于谨慎,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吃副本里的一口食物。
“我只做等价的交易。”英格尔拒绝了,“我有经验:如果得到了应得范围之外的报酬,天总要你还回去的。”
见它这样坚持,李银航就默默收回了面包。
南舟:“我还有一个问题。”
英格尔:“叽?”
“你话很多。”南舟说,“不像童话里说的那样。”
英格尔:“……”
就这个问题,英格尔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很喜欢你。”
英格尔的沉默,是源自她作为人时、骨子里那点抹不掉的骄矜。
她不屑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
然而,南舟的所作所为,让她很喜欢。
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玩家,最多也只能做到去第五条世界线的仓库里取出面包、与她做交易的这一步。
没人会去关注那两个在最初世界线里、想吃掉他们的孩子的命运。
所以,在长久的孤寂中,英格尔很愿意和这个过客多说那么一些话。
南舟认真回复道:“谢谢。”
而江舫温和地揽了揽南舟的肩膀,同样道:“谢谢。”
南舟:“?”
和英格尔告别后,他们推开了那扇门。
微微蠕动着的脑髓长廊,再次映入了他们眼中。
他们在《糖果屋》和《英格尔》的双重故事中,度过了整整十个小时。
走廊里仍然回荡着混合着口水的咀嚼声,可这已经不能影响他们什么了。
李银航就地坐下,掏出仓库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大快朵颐。
他们终于重新拥有了饱腹的能力。
南舟还在思考江舫和英格尔告别时说的话。
他好奇发问:“她说喜欢我,你为什么要谢谢她呢?”
江舫并不正面回答。
他拿出了一只苹果,在南舟面前晃了晃。
南舟接了过来,乖乖地一口口咬下去。
江舫问他:“饿得厉害吗?”
南舟没有说自己多饿,只是说:“可以的话,这次出副本后,我想去‘纸金’的赌场。”
那里有200点积分就能吃到饱的自助餐。
江舫挑起眉毛;“如果你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虽然让曲老板当众丢了面子,但赌场是要做生意的。
既然是生意,他们自然可以随时光顾。
江舫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混迹多年,早就将一张笑面孔修炼得炉火纯青。
……他又不记仇的。
只要曲老板不找茬,他会妥善且礼貌地对待他的,吃完200点自助餐就走,不会给他找麻烦。
南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那个曲老板,对你有性冲动。”
李银航送进嘴里的那口面包差点直接送到气管里去。
江舫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忍不住轻笑着反问:“你不喜欢?”
南舟:“我为什么要不喜欢?”
南舟:“我也有的。”
李银航好不容易咽下去,第二口又不偏不倚塞进了气管。
江舫:“……”
南舟面不改色地论证道:“这很正常。对美丽的事物,谁都会有一些合理幻想的,比如我就想过,你不穿衣服也会很好看。”
其实南舟还想过,江舫的比例很适合去做裸体模特。
和他那双修长柔韧的大腿作参照物的话,那个部位的比例也许会非常协调且美观。
只是他想了想,这话不大适合在女士面前说。
他转向李银航:“银航,这样的想法你也有过,是不是?”
李银航受到了惊吓。
如果说对美好事物和异性的欣赏,她或多或少曾对南舟有那么一点。
但说老实话,她还想活命。
万一她没逼数,任由感情发展,最后和大佬谈崩了,被嫌麻烦的大佬一脚踹了,那她可就sb了。
感情只会耽误她好好活着,是她人生路上的太行王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