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哎。”李银航跪坐着碰碰他的手,“跟我说说吧。”
邵明哲:“说什么?”
李银航笑道:“我叫李银航。”
邵明哲:“我知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两天前,你说错了。”
李银航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啊?”
邵明哲:“你说过,你叫,李妍。可两天前,你说,你叫李银航。”
李银航愣了一下,哗的涌了一身冷汗出来。
“和他们一样。”邵明哲嗓音冷冷的,“你也是,骗子。我不跟你说话。”
李银航反刍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自己失言之后,南舟和江舫都不露声色,既没有喝止,也没有点破。
事实证明,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倘若当时的自己像现在这样转过了弯儿来,反倒更容易自乱阵脚。
而事实上,曹树光和马小裴都并没有对她的真名表露出任何惊讶。
换言之,他们早知道自己是“李银航”,知道他们是“立方舟”。
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
李银航越想越深,各种各样的可能一股脑涌现在她脑海中,激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她也很快遏制住了自己。
……专注眼前的事情,暂时别想其他。
弄明白这一点后,李银航也总算想通了,为什么那天邵明哲满身戒备,丝毫不想搭理自己。
思及此,李银航哼了一声:“你老实?你说你叫邵明哲,你就真叫邵明哲?”
邵明哲:“真的。”
李银航激他:“我可不信。”
邵明哲倒也聪明:“不信,算了。”
李银航从床上溜下,把双臂架在床侧,仰头看他:“我不问你口袋里的东西,也不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只想问马小裴和曹树光的事情。”
邵明哲依旧不语。
李银航眼巴巴望着他,试图从他的逻辑出发,找到突破点:“我就没有一点可信任的地方吗?”
邵明哲破天荒地开口了:“有。”
李银航:“什么?”
邵明哲:“你至少是人。”
见他松了口,李银航想继续套话:“‘至少’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人啊。”
“那个,就不是。”邵明哲盯着李银航,“南极星先生,就不是。”
南极星,是南舟在任务里的化名。
不等李银航为邵明哲的敏锐震惊,他就用极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更加惊世骇俗的话。
“诺亚,也不是。”
第175章 邪降(二十一)
旅馆不远处的酒吧内。
餐台上的水果和一些廉价的餐点是可以免费吃的,马小裴午饭吃得不多,此时正是饥肠辘辘,小蜜蜂似的围着餐台转起了圈。
而酒吧里的喧嚣热闹,于南舟而言又是另一片新鲜的天地。
有太多的东西供他探索了。
就比如现在,他相当认真地看着不远处打扮成兔女郎模样、浓妆艳抹、在三尺炫光的舞台上尽情舞动的舞者,目光平静,神情专注,充满学术气息地研究那具白花花的肉体。
坐在吧台边坐定的江舫点了一瓶龙舌兰后,主动替曹树光斟了酒。
他手法娴熟得很,琥珀色酒液顺着杯壁缓缓下流时,色调的变幻,和灯光配合得相得益彰。
无论是谁,在和江舫相处时,他都会源源不断地制造这样的让人舒服的小细节。
因此,和他做朋友,实在是很舒心惬意、以至于容易过分麻痹的一件事。
江舫问曹树光道:“哪里人啊。”
曹树光品了一口酒,被辣得“哈”了一声。
在副本里他碰上过不少人类队友,因此早就备好了一套说辞,可以滚瓜烂熟地使用:“东北的。”
江舫看他吐着舌头哈气,不由轻笑:“东北的,不能喝酒?”
曹树光反应也快:“刻板印象了啊。”
他有滋有味地咂了一口酒,反问道:“你呢?”
江舫:“混的。”
曹树光从上到下把江舫打量了一个遍,用很见过世面的语气说:“老毛子那片儿的吧。”
江舫的五官带有东方人的韵味,然而在鼻梁、瞳色、头发、身材,还有那部分的特征,都很具有毛子化的特征。
说老实话,对于江舫这个人,曹树光和马小裴都是很好奇的。
“立方舟”里,南舟虽然强,但是强得理所当然。
茫茫地球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从副本中逃出的人造怪物。
但据他们这些高维玩家交换的情报,江舫应该是不折不扣的人类种。
相比之下,这个人的游刃有余,就显得很有趣味了。
这其实是情报的不对等导致的。
凭他和马小裴的等级,并不知道游戏内测的事情。
所以曹树光有心想了解一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了江舫的化名:“诺亚,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舫仿佛没有一点戒心,细数自己之前打工时做的那些工作,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但正因为知道江舫不可能真正没有戒心,曹树光这顿酒喝得精神紧绷,一心想着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结果回头一看,兜来兜去,打了半天游击,什么管用的情报都没套到,倒是不知不觉被灌下了半肚子黄汤。
曹树光虽然喝酒上脸,但意外地还挺能喝。
桌上添了六七个龙舌兰酒瓶,一溜儿排开,让他自豪感顿生。
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说酒桌上容易交朋友。
他搭着江舫的肩膀,啪啪地拍了两下:“你这个哥们儿,我今天交定了。”
江舫撑着下巴,不胜酒力地半倚着吧台,微红着一张脸,乖巧道:“好啊。哥。”
这一声“哥”,叫得被酒精搅合得晕头转向的曹树光愈发飘飘然了。
他搓搓手,正要继续吹牛,就听江舫靠近了他,轻声道:“哥,那我问你个事儿啊。”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攻击性,但曹树光还是稍稍提高了些警觉度:“你说啊。”
江舫凑得近了些:“你做了几次任务了啊?”
曹树光愣了愣。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好在,大巴车上初识时,自己撒的谎他都还记得。
他跟所有搭伙的玩家,都说他们过了7次任务,并摆出一副以此为荣的样子。
“你忘啦。”曹树光嘚瑟道,“7次。”
他嬉皮笑脸地补充了一句:“说好要罩你们的,结果还让你请我们喝酒。你们才不像只过过5次任务的人呢。”
江舫用酒杯口轻轻厮磨着掌心:“不啊。我过了很多次任务了。”
见他这副醉态,曹树光的耳朵噌的一下竖了起来。
他有预感,自己今晚说不定真能套出点真材实料的好东西来。
他循循善诱:“那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任务是什么?”
江舫撑着下巴,费力回想:“就是……教堂那一次吧……”
曹树光的眼睛都快放光了:“跟我讲讲跟我讲讲!”
“那一次,特别难。”
江舫像是真的喝得茫了心神,索性把脸枕在了臂弯上,“本来,我们以为那是一个给牧师和伯爵两边送信的普通任务。一开始,我们担心破坏规则,就没有拆开信件,老老实实地送信……”
“后来,他们连着互通了半个月的信,剧情毫无进展,我们只能冒险拆开了信件。”
他放低了声音,问曹树光:“你猜那里面写的是什么?”
曹树光正被吊着胃口,急不可耐:“什么?!”
“写着……”江舫的声音柔和又动人,目光里似是带着软刀子的力度,从曹树光的脸颊轻描淡写地划下,“我会遇见一个自称是我哥们儿的人,但他其实,不是人。”
曹树光愣住了,嘴角还带着笑。
冷汗是隔了几秒钟后,才蚂蚁似的从他的四肢百骸内流淌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带着滚轮的椅子撞到了他身后的另一把椅子,一个作用力,害得他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江舫定定望着他,目光内一时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望着他而已。
曹树光心里一个发急,脱口而出:“没有啊,我是人啊,你不要误会……”
江舫明显一愣,很快就弯了腰,哈哈大笑:“你相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