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这三次惨痛的经历,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机器是一头怪兽,一旦拉扯不住缰绳,就会敌我不分地啖尽血肉。
于是,他们坐上了一张普通的赌桌。
文嘉胜主动提出:“每局都是庄家洗牌,轮流坐庄。”
轮番洗牌,而且牌都在明面上,就不必担心有人做手脚。
他们也并不打算换牌。
半个小时的时限不长,把一副牌玩到底就行。
对21点来说,想要成功记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换牌。
在这一点上,江舫和三人倒是不谋而合了。
江舫遥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全自动洗牌桌,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惋惜:“……那好吧。”
第一名庄家通过扔骰子来决定,点数大者为胜,接下来,就是按顺时针的顺序,轮流坐庄。
这一回,江舫没有隐藏自己掷骰的本事。
当然,他也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了。
南舟站到了江舫身后观局。
三枚骰子被他在指尖捏了一捏,并作一排,带着流水似的寸劲儿。
然后他随手一滚,三枚齐齐向上的“6”点,成功把他保送上了第一局的庄家之位。
自此,21点游戏,正式开始。
江舫从盒中取出一副完全崭新的扑克牌,惯性地用食指一弹,一指在桌面上抹开,轻巧灵活地用尾指挑起了一张红Joker。
那薄薄的一张卡片像是无形中生了翅膀,垂直向上飞去,被南舟一把夹在了指尖。
另一张黑Joker也如法炮制,险伶伶地落到了南舟手里。
江舫回身一眨眼,秾秀的眉睫间自带了一段风流:“帮我们拿好啊。”
元明清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了一个人类社会的形容词,可以精准概括江舫的行为:
孔雀开屏。
然而,下一秒,那52张牌就像是一把绮罗扇,蓬地一下在江舫掌心开了扇,是圆满有序的扇形,像极了孔雀迤逦的尾巴。
他把牌面朝向了对面的三人:“没有问题,验验,是新牌。”
三人对他的动作是下意识的鄙薄,因为这实在太像是炫技。
只有逐渐上道的姜正平袖手旁观,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预备狩猎的鹰隼。
江舫这一番作态,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不过,这恰恰好落入了姜正平的彀中。
他还没忘记最初的规矩。
如果抓到赌客出千,规矩是1赔25。
要是一局的赌注能抬到1万,江舫就需要倒偿他们25万积分。
这才是姜正平追求的绝杀。
江舫把52张牌面向自己,顺顺溜溜、敞敞亮亮地开始了洗牌。
姜正平眼前一花,只见江舫用首部的红桃A一撩,52张牌顿时像是钢琴内部密密排布的琴弦,带着一点演奏的韵律,被勾成了漂亮的拱桥状。
红桃A由头部变成了尾部,江舫甩手一敲一打尾牌,借着一点挑势,一沓扑克便被他整副执握在了单侧掌心。
牌身倏然一晃,姜正平的目光甚至来不及聚焦,那牌便一张张地互相穿筛,他甚至没能来得及眨眼,就遗失了所有牌的定位。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一张牌的头似乎是紧紧叼着另一张牌的尾的衔尾蛇,天衣无缝,密不透风。
大浪淘沙一样地洗牌完毕,又平放在桌上横切过三次,江舫便撤回手来,在桌面上点敲两下,以示洗牌完毕。
随即,他为自己先取了最上面的两张牌,在自己面前摆成了一明一暗。
4人局的21点,发牌规则是这样的:
每一局开场,庄家在洗牌后,都要给自己发2张牌,牌面一张向上,一张倒扣,算是明牌+暗牌的组合。
然后,庄家要为3名闲家各发两张牌,两张牌牌面都要向上,算是明牌。
而江舫翻出的明牌,让在座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是A。
在21点的规则中,J、Q、K三样牌的点数统一算作10,2到10则按牌面的数字计数。
A最特殊,可以算1点,也可以算11点。
抽出的牌面的数字相加,就是21点获胜的关键。
不管是庄还是闲,抽到的牌数字相加,越接近21点,越能获胜。
但一旦超过21点,就算“爆牌”落败。
庄家和闲家的玩法又不大一样。
对3个闲家来说,他们需要在到手2张明牌后,根据牌面数字下注,选择自己是否要跟牌,要牌的次数不限,但每次要牌,都得是明牌。
直到认为自己的牌足够大,比如到了19、20的时候,为了避免爆牌,闲家可以选择停止跟牌。
但如果超过了21点,就直接输掉。
至于庄家,江舫需要在对面3个闲家都停止要牌后,再揭开手中的暗牌,并继续一张张要牌。
如果他手里的总点数相加,小于等于16 点,比如是13、15点,就必须继续从牌堆里拿牌。
如果相加的点数大于16点,他就必须停牌,不能再拿。
最后,庄闲双方比较手中牌面的最大值。
1对3,如果3家中的最大值小于江舫手里的牌,江舫胜;大于的话,就是闲家胜;持平,则是平局。
每一局基本的赔率是1比1。
可是,这里有一个通用的隐藏玩法。
因为A可以视作1,也可以视作11,和10相加,可以直接算为21点。
闲家开局抽中“黑杰克”的话,可以直接获胜。
所谓“黑杰克”,就是开局恰好抽中了一个A,一个10,凑成一个21点。
而当庄家第一轮明牌为A时,闲家就必须先下注“买保险”,猜庄家手中那张暗牌是不是10,能不能凑出一个“黑杰克”来。
闲家如果猜对了,本局闲家胜。
闲家如果猜错了,就输掉保证金。
江舫开局见A,不管是观战的姜正平,还是对面的三位闲家,第一反应都是他出千了。
因此,在江舫准备给其他三名闲家派牌时,私下里交换过眼色的文嘉胜抬手摁住了他的手腕。
他虚虚扶住江舫的袖口下方,有意发力捺了一捺,却没能摸到想象中的牌状物。
文嘉胜不由皱眉。
难道不是用藏好的牌替换吗?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力道,说:“我们自己取牌。”
江舫也跟着笑盈盈地活动了手腕:“好啊。”
因为完全信不过江舫,三家闲家各自动手,抽了两张牌。
很快,他们面前都放上了两张明牌。
但他们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戴学林最先按照顺序抽牌,面前是黑桃6和黑桃9。
戴学斌第二个,面前是方片5和10。
文嘉胜面前是草花7和8。
每个人手里所有的牌,不仅花色一致,且两两相加,都是15,只要再抽上一张稍大点的牌,就有超过21点爆牌输掉的风险。
他们更加疑心江舫是出了老千。
可江舫把动作都摆在明面上,是正大光明地洗牌。
就算他能出千,可按照他那种全盘打乱的洗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难道他真的能将扑克玩到如臂指使的地步?
偏偏江舫在审视了一遍牌局后,还笑眯眯地说起了风凉话:“几位果然是心有灵犀,连抽的牌都是15啊。”
说着,他又侧身支颐,轻轻地把玩起耳骨轮廓来。
他耳垂和耳骨上各有一个耳洞,是他年少轻狂时的产物。
他顺势用指尖点了点自己暗牌的一角:“买保险吗?猜猜我这张牌底下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会是‘黑杰克’吗。
三人对视,暗自互换情报。
他们早在赛前就约定好了一些简单的暗号。
姜正平作为军师,纵观全局,心思澄明。
如果江舫控牌的本事真的有控骰那样高明,那他想要10,就能拿到10,这牌能构成“黑杰克”的可能性不容小觑。
可如果他们买了保险,就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闲家猜对,暗牌的确是10,江舫就会输掉游戏,并且支付1赔2的赌金、
第二,闲家猜错,暗牌不是10,闲家输掉一点保险金,游戏继续。
姜正平想,如果他有江舫的本事,他傻了才会摸暗牌做10。
选择权握在他们手里,江舫根本无法预测他们会不会买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