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为了自己能活,这位擅长“为别人着想”的公爵先生,又会有什么动作?
听燕尾服的意思,公爵是打算做手术,好治疗自己的脑疾。
“危险”。
“可怕”。
“违背伦常”……
能同时满足这些形容词的手术……
南舟想,难道公爵打算做换脑手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他的脑袋问题?
而大脑的原材料就是他的队员们?
可为什么公爵会突然提出要那位“罗德医生”给自己做手术?
南舟一路溯源,大致勾勒出了剧情的走向。
在他们进入副本的第四天,公爵病发,没能成功送信。
得知公爵病况恶化,心怀阴谋的基思故技重施,想要把南舟一人叫到办公室里去,目的未知,但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是基思想要动手,那南舟除了动手反制,再没有更合理的应对之法了。
于是,南舟控制了基思。
大家开始着手搜索教堂。
那间尘封着黑暗的阁楼,自然而然被他们这群外来者打开。
而班杭带着油灯、登上阁楼,为远在西岸的公爵释放了某种信号。
南舟想,恐怕公爵和牧师之前达成过某种约定。
牧师封起了这间唯一能和公爵城堡遥向对望的阁楼,试图为公爵寻找治病的办法。
——这并不难猜,因为“公爵的脑病”是这个副本中目前可知的唯一核心矛盾。
在长期的摸索中,他拟定了自己的计划,招徕了他们这些外乡人进入教堂,用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按照舫哥的推断,基思可能早早就和恶魔做了交易。
恶魔一直徘徊在东岸的神圣之地中,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祭品。
他先后尝试叫华偲偲和南舟单独前往办公室,可能就是想要向恶魔献祭落单的祭品。
可惜,他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南舟五花大绑到了床上。
基思牧师的计划,至此应该是失败了。
他由得他们四处探索,进入阁楼,替他掌上了那盏灯,向西岸发出了信号。
他已经暴露,无法完成恶魔的献祭,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而如燕尾服所说,公爵是个固执而痴心的青年,一心听从基思的意见,如果不得到基思允许,他甚至会乖乖地放任自己的病情一路恶化下去,也不肯做手术。
他要利用南舟他们这些外乡人,向公爵发出讯号,允许公爵冒险去做换脑的手术。
然后,基思被恶魔杀死,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水到渠成,大体的逻辑也是通畅的。
可是,即使想到这里,南舟的思维仍堕在五里迷障中,难以解脱。
……还有太多的事情解释不通。
如果基思叫他们前往办公室,是为了把他们做祭品,那魔法阵呢?召唤阵呢?
基思的办公室可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搜到的。
假使幕后黑手真的是恶魔,他杀死了基思,又为什么要带走华偲偲,而不是当场杀死?
还有,刚才的那声惨叫……
那是华偲偲的声音。
满打满算,他失踪了十几个小时。
恶魔要杀,为什么现在才——
怀着满腔微涩不安的心绪,他又把燕尾服的脚尖往深渊下踢去。
不过他极有技巧性,只踢了一侧。
燕尾服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在感觉到身体有失衡的前兆时,他马上失控地大叫起来,不等南舟提问,就自动地回答了他的下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谁是和你们一起来的人!!”他惨声大叫,“如果你是说那些新人的话,他们都做着最简单的服侍工作,他们的确是不归我管辖的!”
事已至此,被逼至绝境的燕尾服,心志早已土崩瓦解,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和余裕了。
得到这样不确定的答案,南舟的心境根本无法平复。
他担忧他的队友们。
然而,他们偏偏不被允许登上西岸,不管有多少担忧,也只能隔岸相望。
束缚着他们的,是规则,也是未知。
南舟重复了他的第三个问题:“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燕尾服面色铁青,竭力伸长手臂,终于勉强够到了南舟的虎口,用指甲去抠挖他的皮肉,试图维持身体的平衡。
“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语,声带哭腔,“我用耶稣的名字起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越是自语,神色就越是仓皇,眼中的疯狂之意越是清晰。
南舟垂下眸光。
他想,或许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自己就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了。
……他应该怎么处置燕尾服?
放他回去,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南舟的余光瞟向了东岸的土地。
与其灭口,或许,可以拿他做一下实验……
不过,没等他将心中的计划酝酿圆满,燕尾服就凭着最后一点气力,狠厉地扳住了南舟的手掌,把整个身躯的力量都灌注在双手上,单脚往后一蹬,纵身跳入了深渊之中!
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独立NPC燕尾服,做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判断。
——他被这样以命相威胁,南舟不可能再放他回去,向公爵报信。
所以南舟一定会在这里杀他灭口。
与其等着被杀,不如鱼死网破!
因为是鱼死网破,南舟受此一拉,身体也不由往前栽倒,腰腹砰的一声重重撞在桥栏上。
偏偏此时,栏杆终于是不堪重负,闶阆一声,木板崩摧!
南舟的身体随惯性往前一栽,半个身体就顺着重力,从破碎的桥栏间直栽了出去!
在脚掌被拉扯着、即将离开桥板时,南舟骤然感到桥板彼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
又有人上桥来了?
下一瞬,一只手凭空伸来,穷尽浑身气力,抓住了南舟的指腕,同时腰身一拧,死死抓住了另一侧的桥栏。
下坠之势稍减,南舟便凭借着极强悍的腰力,用脚背勾住了残破的桥栏,堪堪稳住了身形。
燕尾服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手劲不足,随着雷霆一样的坠势,自然无力支撑,不受控地松开了手。
待南舟再次定睛去看时,那件深黑的燕尾服只在深浓雾气中扬起一角,便被雾气吞噬,再无影踪。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雾气,南舟眨眨被沾湿的眼睫。
啊,好危险。
他回过身去,顺着死死握住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一路向上看去。
南舟看到了面色煞白的江舫。
江舫闭上眼睛,竭力想象自己没有身处在深渊之上。
可这样的自我催眠,对他这样娴熟的骗子起不到任何作用。
护栏一角断开,海流一样向他涌来的山风,一点一点剥蚀着他的理智和血色。
他知觉全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抓住南舟。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试着去触摸和感知南舟皮肤的温度。
此时此刻,在万丈深渊上,他是自己唯一可依靠的存在了。
南舟也马上给予了回应。
他捉住了他的手腕,温柔地拍拍,又摸摸:“我没事的。”
他细细观摩着江舫的面色:“你怕高?”
江舫死咬着牙关,眼尾沁出淡淡的红意。
南舟没有再去追寻燕尾服的身影,俯身把人抱起,一路回到了东岸。
江舫靠在他的怀里,单手抓住了他的心口位置的衣服,把平整的那处揉出了一片皱褶。
……像是撒娇。
南舟望着江舫,心里泛起了一点点奇妙的感觉。
在他面前,江舫是从容的、绅士的,永远擅长谋划,永远留有后路。
这样脆弱的江舫,他还是第一次见。
踏上坚实的泥土,南舟也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声道:“刚才很危险。”
江舫没有给予他回应,只是深一下浅一记地呼吸。
南舟抱膝蹲在他面前,像是一只乖巧的猫科动物:“你这么怕高,我都不知道。”
江舫这才松开咬得泛出了血腥气的牙关,勉强开了个玩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