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言乱鱼
“你要用契约之剑杀了他?”索帝里亚反问道,“和第一次握住这把剑相比,你的确越来越得心应手。”
尤利斯心头一惊,立刻松开了锈剑。
红宝石闪烁着的猩红色光芒慢慢暗淡下去。
“我……”
“嘘,别说话。”
尤利斯的手被索帝里亚握住,腰也被一股力量扯着向前倾,他不由自主地靠在索帝里亚胸口,额头咚地撞上索帝里亚的头,顿时疼得冒出泪花。
“尤利斯,你在刻意地疏远我……别狡辩,我能感觉到你越来越沉默寡言。你的情绪不稳定,但你一直没和我提过。我不主动问起,你是不是准备自己捱到发疯?”
额头印上一个冰凉柔软一触即离的亲吻,尤利斯用力地吸气,压下胸口泛滥的满溢的疼痛。
“看着我。”索帝里亚的声音低沉,不容拒绝。
尤利斯顺从地抬起头。
索帝里亚用拇指抚摸他的眼角:“如果你担心那位总督在今晚把奥东人秘密处决,那我稍后会过去给他一个警告。而在此期间,你需要在河里好好洗个澡。哈桑带着换洗的衣物,在我回来后,我希望看到你不再这么邋里邋遢。”
带着潮气的风慢悠悠飘了过来,海浪不解风情地拍碎此刻的安静,尤利斯在这让他几近窒息的压迫感中错开眼神,正巧看见圆月从海面跃出,倒映在多玛河面,闪烁着银白色的粼粼波光。
久违的,圆盘一样的月亮。
但这世间独有的月色却抵不过索帝里亚眼中的柔波。
“尤利斯,回答我。还是你觉得我无法保护他们?”索帝里亚不依不饶。
自从索帝里亚变成了“高等恶魔萨波尔”的形态,总会不时展现出这样的强硬。尤利斯最初怀疑这是吸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索帝里亚并未丧失理智。
或许这是骑士先生的另一面。
毕竟作为游魂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实际年龄或许比父亲还要大,总该有些脾气的。
想到这里,尤利斯扯开嘴角笑了笑:“我相信你,索帝里亚。”
总不能让老人家生气。
但他的额头随即挨了一记爆栗。
“老人家能听见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索帝里亚抿着嘴,学着牙齿掉光的老奶奶模样吧唧了几下,喉咙里咕隆着模糊不清的话,“回来后……没换衣服……打屁股……”
尤利斯想到自己赤身裸体被索帝里亚抱在怀里,屁股上印着鲜明掌印的狼狈模样,登时连脖子也烧烫起来,逃命似的向山坡另一面的河岸跑去。
索帝里亚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他一口气跑出了好几百米,身上的锁子甲越来越沉,眼看河岸就在不远处,尤利斯索性边走边脱,等双脚踏在被河水冲刷的浑圆的鹅卵石上,已经一丝不挂。
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也像满地散落的盔甲一样,短暂地被他卸了下来。
尤利斯张开双臂,任凭细风拂过自己的指尖。他对奥东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光凭着触碰风中的湿意,就已经知道明天会有一场暴雨。
他将在闪电与雷声中踹开市政厅的大门,让那位总督大人爬到自己面前,亲吻他的鞋尖。
他将讽刺总督的无能,用无可辩驳的理由解放因“违抗王令”而被囚禁的奥东子民,让他们在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家。
如果可能,他还要从伽曼其他七大附属国中,把被当做奴隶贩卖的奥东人赎回来,与家人团聚。
但是在此之前,他要把脸上的倦容洗干净。
索帝里亚说得没错,他现在邋遢得简直像游荡在臭水沟里的老鼠,没人会尊敬一只老鼠,就算它的脑袋上戴着王冠。尤利斯必须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见他的对手,让那可笑的总督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不敢动其他心思。
至于被关在牢里的奥东幸存者,索帝里亚既然答应了保护他们,就一定能办到。
他相信索帝里亚。
逃离了斯坦尼炽热的白日与刺骨的冷月,尤利斯终于从岸边枯黄的野草分辨出来,现在已经是晚秋。
河水已经提前被冬天的风浸染了寒意,脚踩进去,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发抖。虽然如此,他还是一直走到了河水摸过膝盖的地方,用手捞着水,一点点地浇在身上。
十二岁之后,如果保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尤利斯就能够在高塔外玩上一阵。但父亲严令禁止他对任何人说话,也不能透露自己是克莱斯家族的继承人。
尤利斯懂的,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形影不离的伊凡正是因此而存在——作为白鸽家族王子的替身,出现在必须露面的场合。
在向父亲的保证后,小尤利斯总会拽着仆人跑出城,一路跑到多玛河岸边,看着那些小孩光着屁股在河里游泳。
他们的嘴唇冻得青紫,肌肉也被冻得不住痉挛,可他们却像是感觉不到,仍旧嘻嘻哈哈地打闹。
秋天里有些萧索的风中都染上孩子们的笑声。
那时候,尤利斯就会把脚丫伸进水里,一边打着激灵,一边在厚厚的斗篷下悄悄地学孩子们的嬉笑。
尽管没人愿意和他这个奇怪的人玩,但那仍是他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尤利斯深吸一口气,向后躺平,听凭身体在河水中起起伏伏。河水向东流,他也离挂在东面的月越来越近。
他还记得,以前他总会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脱掉斗篷,什么时候可以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父亲只是揉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很快很快。
尤利斯会问,很快是什么时候呀?父亲会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的尤利斯。
现在,尤利斯抚摸着左眼眶上蜿蜒的疤痕,终于知道了答案。
一声声呼喊把他叫回现实。
是哈桑,应该是听了索帝里亚的吩咐,把换洗的衣物送了过来。
尤利斯站起身,脚在溜圆的石头上打滑。他向那个远远的黑色人影挥了挥手:“在这儿。”
听见声音的哈桑停止呼唤,快步向他跑过来。
尤利斯也向岸边走去。
但是一个沙哑的声音绊住了他的脚步。
“尤利斯……”
像是风声,也像是魔鬼的呜咽,但尤利斯仔细分辨,从那模糊的细碎叫声中听到了三个字:
“尤利斯……”
那声音像是……
“父亲!”
尤利斯原地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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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首歌,enchanters,一首中世纪民谣风格的游戏歌曲,在码这一卷的时候,基本单曲循环。虽然歌词并不适配,但它的曲调却是灵感的源泉。
第49章 回家 3
自从知道菲诺国王被塔托斯砍下头颅制成酒杯,尤利斯就知道父亲的灵魂一定没能回到奥神的怀抱。
放任父亲的灵魂孤零零地在世间徘徊,从游魂变成冤魂,最终堕落进地狱一直是他最深的恐惧。
尤利斯回头急急张望。
月亮隐在了云层里,银色的光辉也黯淡下去,四周忽然一片黑暗,他只能听见游魂断断续续的叫喊,却看不见哪怕半个熟悉的人影。
“父亲……”
尤利斯颤抖着嘴唇咕嘟出这个音节。他趟着水,一步步向河中心走去,河水漫过他的小腿,浸湿他的大腿,慢慢吞没他的腰。
“父亲,我带您回家……”他的声音哆哆嗦嗦,身体被冻得打了颤,但他却像是丝毫不怕冷,继续向前走去。
水流抚摸着他的胸膛,逐渐淹到锁骨,呼吸因水压变得浅而短,但尤利斯仍旧无知无觉,缓慢地继续向前。
脚下的石子越来越滑,他的身体在水中飘忽,忽然一个趔趄向前栽倒,石子边缘划破脚心。
尖锐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游到河中央,而对于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他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蛊惑他。
尤利斯指尖发毛,立刻转过身向岸边游。但是,缓和的河水乍然湍急,水流卷起他的腰,拽着他的脚,不顾一切把他向更深的河底拖。
尤利斯脚下一滑,失去支撑,身体重重砸进水中。
冰凉的水钻进他的口鼻,堵住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张开嘴,呛咳进的水灼烧起他的肺叶。
似乎察觉到他的慌张,攥着他脚腕的力量越来越强,连流经耳朵的水声也变成了沉闷的嗡嗡声。
他在迅速向下沉。
水压不断挤轧着他胸腔的空气。
尤利斯扭动身体想要甩开脚腕的不明物体,却发现两条腿硬如石头,一动不动!
到底是什么?
怎么回事?
难道就这么死了?
父亲,奥东,索帝里亚……
如一道闪电劈开黑暗,尤利斯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紧咬起牙,看向头顶似乎永远触不可及的水面。
不能放弃!
他用力蜷缩起身体,双手下探,想要解开缠覆脚腕的东西,然而身体忽如被电击中,剧烈颤抖起来。
牙关被迫咬紧,空气却不断从齿缝中溜出。他的身体痉挛着,在绝望中不断下坠,下坠。
水面越来越遥不可及。
肺叶疼痛地要裂开,血管也要崩碎了,黑暗的沉寂中,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如擂鼓。
索帝里亚……
尤利斯伸出手,抓向最后一丝光。
胸口忽然传来一股暖意,他猛地再次清醒,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把剑。
契约之剑!
尤利斯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剑砍向脚踝处。
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在耳中炸开。在那股力量松开他双脚的瞬间,尤利斯拼命向头顶的光源处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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