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履
咨询进入尾声。
毕京歌两个小时的计时器跳到00:00。
谢松亭像第一次来这里一样注视她,说:“你要走了吗。”
毕京歌拿起衣服:“嗯,一会儿还有个见面。”
谢松亭:“为什么要走?在哪谈不是一样?在这和在咖啡厅,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我们。”
毕京歌饶有兴趣地放下衣服。
这个表情,是从工作状态完全脱离了。
“我哪里露馅了?”她问。
谢松亭:“第五周结束那天,席必思来这接我了。”
毕京歌:“所以?这露了什么马脚?”
谢松亭:“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你咨询室的地方在哪,你们早就认识了。”
毕京歌摇了摇头:“原来如此,是他给我拖后腿。”
谢松亭肘住脸:“而且你之前打电话那六个月实在太凑巧了,就像是故意给我听的一样,毕老师,你早就想提醒我了不是吗?而且你来我家之后,我的猫就不是席必思了。不怀疑你,我还能怀疑谁,认识的人太少,线索都好找得多。”
他语气难得有些谴责:“第一次来这咨询,你还说自己是人。”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毕京歌笑着拿来一把折叠椅,在他面前坐下。
谢松亭:“席必思为什么说你能给我介绍个工作?”
毕京歌微哂:“咨询结束,就不叫毕老师了,直接叫你。”
谢松亭:“我以为你想更专业点。”
两人很熟了,谢松亭说话相对随意。
毕京歌:“可以叫,只不过不是心理咨询的老师了。先说好,我没做任何违反心理咨询师职业道德的事,我事先没从席必思那里得知任何你的私人信息。”
谢松亭重启了这个称呼:“老师。”
毕京歌:“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毕京歌,国家异常情况联合调查局的局长。名字有点长,记不住也没关系。”
谢松亭:“心理咨询是你的副业?”
毕京歌闲适地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你是毕方?”
“没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金色。”
“原本是什么颜色?”
“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白喙。”
原本是青色羽毛,红色斑纹。
谢松亭:“我这两天大概明白为什么是金色了。”
“为什么?”显然毕京歌对他看到的幻象一样好奇。
“我看到了席必思给我的幻象。”
谢松亭抬起手,好像避开了什么东西,视线落在地毯上,追随着那物移动。
在他的视野里,一只有吊坠大小的小老虎正充满活力地乱跳,蹦来蹦去,最后跳回他手心,撒娇一样在他手心里一拱,露出肚子。
谢松亭伸手戳了它一下,没有实感。
但小老虎浑身泛痒,滚了个滚。
席必思刚过了四百岁生日,他想过很多次席必思带给他的幻觉是什么。
没想到这么小。
吊坠一般。
活蹦乱跳。
这次的吊坠,他再也不会弄丢了。
“颜色大概是……别人对我的好感,或者态度,”谢松亭揣摩着说,“你的金色比席必思的淡一点。不过没有根据,只是猜测。”
毕京歌若有所思:“你这种人果然很神奇,在妖怪神兽里,这也是难得一见的能力。”
谢松亭:“那我是什么?”
毕京歌含笑问:“你不是猜测吗?对自己有什么猜测?”
她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
谢松亭:“可能性太多了,我没什么根据。而且我不是人吗?人在山海经里很少。”
毕京歌:“所以才好找。”
谢松亭摇摇头:“老师,我真的想不到。”
毕京歌:“只是有个怀疑,现在还不确定……”
谢松亭突然想起什么:“等一等,在展开说明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毕京歌:“什么,你说。”
谢松亭:“蠓虫……怎么年轻?”
高中时,他犯病那会儿反复想过,如今也找不到答案。
毕京歌:“看我的手。”
她一抓一握,再打开,就是一只微小的蠓虫。
那只蠓虫在她手中慢慢有了变化,它的翅翼在回缩,身躯也在变小,那变化越来越快,似乎带动着周围的空气一起有了变动,由成虫变回卵,最终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
谢松亭半晌无言。
原来年轻在这里是个动词。
“这么年轻。活得久了就是有很多奇妙的小手段。”毕京歌双手交握,“现在我们可以说说你的新工作了?有兴趣来我这里上班吗?”
“所以我可能是……?”
“虞舜后人。”
谢松亭走出大楼时,外面全是车,碰上了下班高峰期。他边走边和席必思打电话。
“到哪了。”
“堵在三环一动不动,等急了?”
“有点。”
谢松亭走出一段路,突然一声提示,发现自己手机电量只剩2%。
他不经常来这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
“我好像迷路了,手机没电马上关机。”
“周围有什么建筑物?”
谢松亭看向一旁的牌子:“‘我在电线杆下很想你’?”
那边很快回答:“电线杆编号多少,七位数,油漆漆上的。”
“028……2728。”
“等我。”
谢松亭嗯了一声,再去看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在电线杆底下站着,从傍晚等到路灯亮,期间有无数男男女女路过,被第五个人要微信时,席必思还没到。
谢松亭:“我等人。”
他面前的寸头见被拒绝,挑了挑眉:“行啊,那我陪你一起等,等不到怎么说?陪哥哥一晚?”
谢松亭想了想,抓起兜里的指甲刀捅向他!
这寸头好险避开,差点被捅进耳朵,怒道:“你麻痹精神病啊?怎么无缘无故就捅人?”
“你怎么知道,”谢松亭走近半步,抬手又要捅,一点犹豫也没有,“我不只是精神病,还是重性精神病,杀你我都不用坐牢。等你头七,我把我病例复印件烧给你。”
寸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谢松亭收手,走回电线杆下。
身旁一个原本要解救他的大姨看他这么干脆利落,欣慰地拍拍他:“聪明。这年头,普通人被骚扰都得装精神病才能拯救自己了,唉。”
谢松亭温和地点点头。
“你还不走?”大姨古道热肠,又问。
“我等人。您走吧,我不会有事。”
“我看也是。”
“您走好。”
大姨高高兴兴地走了。
突然被一双手蒙住眼。
熟悉的体温和气味包裹他,身后人轻轻捂住他眼皮:“想什么呢。”
谢松亭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想你怎么找到我的。”
席必思贴着他耳鬓:“找我同事定位了一下电线杆。”
谢松亭笑笑:“车呢,怎么只有人来?”
席必思:“堵死在那边,让司机来换我了。”
席必思更近一步把他抱进怀里,果不其然受到了推拒。
谢松亭一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和他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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