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只讲:“不论如何,我只想确定各位到此,当真没受任何逼迫?”
那还能有假的?
幽都几个差点没跳起来表自己的决心如何,只有净河在旁瞧着他们和睦一派,只觉得嘴中苦涩。
“既如此,你们也晓得,人间的皇帝下旨要我去皇城,此去或许凶险,我也知道你们神鬼不能干涉人间各项。”俞思化轻轻地拍了拍小古的肩头,然后站起来挺直了腰背,将双手搭于额前,“此番人间之主或许因耽于美色而沉迷昏庸,我凡俗之人不敢妄求各位保我性命,便求若有事起之时,各位先护住我的家人。”
俞思化此意已了,既然早已知道自己是月老,那么在记忆没能回来之前,他做不了什么,更晓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如何。
换一种说法,他就算死了,还能早些知道自己换个冥王究竟怎么了。
但终究俞家待他甚好,在能力范围之内,能做些什么就好。
净河眸光明亮,看着仙上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恨不得两只眼睛都长去他身上。
此情此景落在幽都鬼众眼底,更是如见眼中钉一般,曾经那些白家狐狸死缠烂打的画面还热乎着,如今可不能在跑出一个上赶着找抽的。
俞思化见他们交换视线不歇,但半天没说话,只当他们默认了,正预备接着说下一件事,未料尺岩果断地拒绝了。
“不可能。”
“天大地大,您老人家的生死最大,不管什么时候 ,肯定是要先护住你。”
他还有后半句没讲:如今这么个情况,护住了俞家小少爷就是护住了自己的命,若是护不住就可以把魂召出来,亲自提着骨灰送到尊上面前让他一把扬了。
无论如何,人也好鬼也罢,不能这么送死。
“这样啊。”俞思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这般说,坐回原地轻抿了口茶,才云淡风轻地讲,“所以,谢逢野只是叫你们护住我的命?”
尺岩立时大笑着摆手:“尊上完全没说过。”
他笑得虚伪,嗓门也大得掩耳盗铃,完全没有半分说服力。
只好在几位同僚温和的笑声中讪讪挠头:“小少爷,我就是大老粗一个,弄不明白你们话里话外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您就别再套的话了。”
俞思化没有立时回答他,而是垂着睫毛想起来。
之前多次交集,他已然知道梁辰是幽都上下除了谢逢野之外最能说得上话的,如今也要跟着其他人一起被派来跟着他。
冥王到底是为了让人盯着他复仇?
还是因为有更为严重的事情不能说,只好让他们先护住自己的性命?
不管是哪一种,这般安排,对他来说已算是很细致了。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俞思化垂目倾茶,忽而问,“那位不能说名字的男人,可还有什么话叫你们带给我?”
“什么话!什么话!!”远远地从石桥之外奔过来一道倩影,小孟婆见了欢喜地迎上去,“姐妹!”
俞思化朝她礼貌一笑:“白姑娘。”
白迎笑也不客气,牵着孟婆的手进了水榭,大大方方端起茶盏闷了一口,这才见还多了个陌生面孔,难免要凑近些打量。
净河被盯得后脊发寒,正要算着该如何回答那些奇怪刁钻的问题。
没想到面前这个妖怪也只是看了看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同俞思化熟络地又寒暄几句,这才坐下来期待地说:“什么话啊?”
净河已经心如止水了。
好了,现在这个府院里还有什么是没有的。
仙上的交友能力这般彪悍的吗?
原先在不世天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趟人间是跟谁都能搭几句话吗?
他心如死灰地看了在仙上怀中蹭脑袋撒娇的小古,又看了看欢笑晏晏的白姑娘。
只觉胸中凄凉难耐。
对不起,大神仙。
尊上如今有了狐朋狗友。
他学坏了。
一阵清脆铃响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梁辰也不吊着大家胃口,抬掌幻化出灵笺,还颇为生硬地解释道:“本来,这般法术是不该有什么声音的。”
“可是那个不能说的男人,他特地做了此番计量,好让他传话回来时显得特别一些。”
俞思化去看,那张灵光涌动的灵笺上,都是分段写的。
“我已经到了天上,云很好看。”
“我看到了大海,海有点深。”
“我现在马上要下船,那个傻子一路都在反胃,还要麻烦老子照顾他。”
看到这一行,俞思化稍微顿了顿,才问:“他……那个不能说的男人,他身边还带着其他人?”
什么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人,需要这么出去。
梁辰解释不了,只说:“您接着看吧。”
下一行是:“待我见了他爹,把各项事情说通,很快就回来。”
俞思化慢慢收回目光,微笑道:“既如此,看来他过得很痛快。”
梁辰不置可否,便听俞少爷说还有最后一事,此番入京,可否不带这些阴兵一路。
因他最近发现自己无论去哪,这些阴兵都要跟在身后,且他实在难以想象大哥骑兵列阵在前,自是雄气英姿开道,后面还跟着另一军整齐的阴兵。
那画面实在太过难以言喻。
梁辰摇了摇头:“这个恐怕只能说恕难从命了。”
俞思化:“为什么?”
“因为那个不可说的男人。”土生横插一脚,表示安心就好,阴兵即便在天日之下,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虽然他也很想立时拉着俞思化说:你晓不晓得冥王能唤了整个幽都阴兵来重认主人,多么感天动地!
可万般话到了嘴边,都变成:“那个不可说的男人。”
“嗯。”俞思化是知道了,不论如何他们还是以谢逢野的要求为准,但总是难以自抑地想到那灵笺,去见父亲?
他忽地转头问白迎笑:“白姑娘,先前他就说要去你家见你们长辈。”
白迎笑连忙摆手:“您也别为难我嘿,我如今族牌都在那个男人手上,我才是最不能乱讲的。”
她说罢又笑了笑,不过嘛,你们幽都这些灵笺太过落后了,我弟弟才给我传了一张过来,特地拿来同诸君分享的。
众人齐齐看向她的掌心,都没能意识到若是白迎瑕传来的灵笺上有尊上,这不就暴露了吗!
毕竟有别的东西更为震撼。
因为那灵笺之中,云霞天边,栏杆处正有两道修长身影携手并肩而立,端的是一幅佳偶天成。
那位青衫金色绒褂的人他们不认识,但身旁那个笑得猖狂又恣意的男人,化成灰他们都能立马给他拼起来。
这是什么?
幽都几脸震惊。
这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吗?
晴天降了大雷。
俞思化最先明白过来:“难怪。”
既说月老曾拦着冥王使其无法同心上人相见,如今自然是要派人拦着他些,不然……
待几脸消下震惊之后,水榭里已然没了俞小少爷的身影。
直到启程上京,净河都没能同仙上单独说几句话,幽都那些妖鬼,防他似家贼。
当然,那些阴兵也一路随行,此后世间又多了段传说。
那明动四方的大将军,年轻时有回入皇城述职,所过之处无不一片阴风肃杀,可见其当有镇国之威。
史官青笔之下,游墨遒劲,书写之人自该热血澎湃。
只是不晓得,若他知道当日那愈大将军身后跟了整列阴兵,又该是如何怆然泪下。
此乃后话,自从当日临行前水榭一谈,俞思化就鲜少同他们说话了。
唯一一个受到优待的只有小古。
因着北上去往皇城一路越发天寒,偶还要越雪行军,不能耽误圣旨时间。
所以怕冷的小狗狗因着极其不会看脸色,且不懂人间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所以没到夜间都能心安理得地往俞思化屋里钻。
他们一路住宿的地方布置都层次不齐,唯有临近皇城即将面圣之时,为着整队住了皇家驿站。
俞思化终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再出来就瞧见小古已经幻回了狗身,在软褥里止不住地扑腾。
他温和一笑正要过去,忽听门外响了几声沉闷之声。
随即一道黑烟从门缝中慢慢悠悠地钻了进来。
“笃……笃……”
有人在敲门,响在这沉夜中,十分刺耳。
似乎这两声就耗光了他所有耐心,未等屋内作何反应,那门就哧啦一声破了个洞!一截腿从哪个洞里伸了进来,脚底正正地对着无声尖叫的小古。
小古颤颤巍巍地躲到俞思化身后,抖着身子:“为什么他们还不来,土生呢?那些鬼呢!”
俞思化也惊于面前巨变,但还是将手背到身后,朝小古脑门顶上顺了两下:“莫怕。”
“小古不怕,可是他好臭。”小古努力地用自己的爪子捂着狗鼻子,“小古要晕,或许还要吐。”
“哈哈哈哈!”门外响起几声笑,随即那截腿也猛地退了出去,听是司命的声音,“小少爷,我们可要进门了。”
俞思化这间屋子是大将军亲自吩咐下的上房,里面放着专供皇家贵人用的琉璃盏,最是以照物如白昼而闻名,如今连点三盏,照在那人身上,都像在照一个黑黢黢的洞。
他的脸上蒙着一团浓雾,遮住了五官,但也能从手脚和衣着判断,他是个男子。
且不是活人。
从他一进门开始,那股难以忍受的腥腐臭味就迅速地占满了屋子里的每一个缝隙。
他被梁辰控制着,却还是不住地扭动身子,拼尽全力地想要往俞思化这边靠。
没动作一下,就有许多腐肉白蛆从他铠甲缝隙中漏出来。
俞思化喃喃:“铠甲,这不是我朝士兵。我在大哥那些兵器谱上见过,这是……前朝士兵。”
“我见过你。”那人听见俞思化开口,循着声抬起了连,声音哑得像划过了几百年没用过的磨刀石,“我百年前,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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