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他面色没变,瞧来的眸光依旧滚烫似火,里面那些露骨的欲//望能生生地把人烧出个洞来!
俞思化胸口剧烈起伏着,竟又被看得不知所措起来。
没承想谢逢野却忽地咧嘴笑开,两旋梨涡蕴着快意,倒像是被这一拳打得相当舒坦。
“生气吗?生气就对了!”谢逢野目不斜视地抬手挡住俞思化的下一拳,稍一用力就把他重新推到门上,“你这般所有事都选择自己扛,你想也不想弃我而去的时候,你自主断了我们缘分的时候,你要选择自己死让我独活的时候。”
他像是怕俞思化没有气到位,还要作死地上赶着故意按他的嘴巴。
“你做这些决定,难道就不许我也发通火?”
“我,不,是,他。”俞思化间从牙缝里漏出这几个字,整个人都气到发抖。
“你等我那么多年,就该在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狠狠扇我一巴掌,问我凭什么要抛下你!”谢逢野却像是听不到这句话,自顾自地说,“你既知一声不响就离开有多伤人,还要这般对我!”
这份情意做不得假,这般怒气更是做不得假。
俞思化万万没想到谢逢野还会这般倒打一耙,整个人瞬时都气急到了极点!他用尽所有力气推开压在身前怒声质问的人。
颤抖着声音吼道:“我不是他!!我不是柴江意,你听见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谢逢野噗通一声砸到地上动静。
冥王被他这么一推,却如同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直挺挺地就往后仰倒下去,再也没动一下。
俞思化的手臂还垂在身侧,不住地颤抖。
可嘴角那些酸麻却半分做不得假,他刚刚就是被这个人,这个才坦白过自己身份的人,那般不管不顾地按到了门上……
俞思化自小没学会要如何同人亲近,除了偶尔遇见几只妖怪,愿意跟他说说话,他压根没什么朋友。
向来都觉得自己说话只要狠一些,别人就会觉得他不好招惹。
又听了太多妖妖鬼鬼说有人死后无朋无伴,无人敛尸,他自觉待在俞府里面,恐怕当真会晦气得牵连祖母,更是会牵连父兄。
他既是出来自立门户,便是早已做好要受尽冷眼再被世人耻笑。
他不在乎。
可偏偏就让他遇见这么一个混不吝的神仙,做事说话全凭心情,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大大咧咧这么闯进来,也从不过问俞思化可有愿意,一次次带他经历那些奇光幻景,又一次次救他性命。
要能遇见心情好了,又拉着你说个不停。
先说那月老害他,如今又说他欠月老。
先说有所爱不得,后又带到面前说是他祖父。
说过之后又不管不顾地把人按着亲了一顿!
“既要让我离你远些,又要带我闯天闯地。既说我不重要,又于我眼盲时候日夜来守。既说什么都告诉我,分明什么都没讲。”
俞思化羞耻地擦着嘴角,干脆趁着这个时候,把心思一吐为快。
“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了!我管你是喜欢祖父还是什么人,为何又要来这般招惹我。”
谢逢野闭目仰躺,现在有两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魔族害他不浅。
既然在此阵布下可幻回记忆的法阵,而且他临走之前还将“参归”种进俞思化身子里了,两两相加,他早该记起当年了!
便是那狗崽进来嗅了几口,都想起过往了。
所以谢逢野才赶走了所有人,正好借着此处就怕他猝然受道心反噬,也正好借着这个屏障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他还以为玉兰是想起来了,又碍于许多不能说明的理由不肯相认,这才藏着掖着。
冥王也就顺着把戏做足。
可听俞思化说这些。
那是……一点都没想起来啊。
如果他没能想起来,那在前些天害被介绍了自己曾孙的身份,今夜又被自己的祖父。
谢逢野隐在自己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道:魔族这什么废物点心。
他本想耍个混账亲了再说,之后好好说明要如何对付将来的问题。
如此这般……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见面的时候抱了,俞思化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更要命了……
俞思化说完一通,还是不见那人躺在地上有什么动静,又想先前就是因为他念叨什么自己中了毒,自己胸口疼。
立时气笑了:“想你神仙之躯,该当这般喜欢作弄人来玩的,怎么可能有何顽疾能伤了你?”
话音未落,他还未来得及旋身离开。
就见一直挺尸在地上不动的玄衣人忽地痛苦地弓起身,看着像是疼急了,紧紧地蹙着眉闭着眼,艰难地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先呕出一口血来!
赤色液体飞溅一片!
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冥王此刻忽地声音沙哑大有气若游丝之状,将所有骄傲不羁全数卸了去,唯以满身脆弱神色相对。
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手臂又以极其诡异的摆动颤个不停,几次都失败了。
“你……”俞思化终究不忍见此,手将将抬起,又咬了自己舌尖一口逼自己停下。
“你这般,如何对得起你自己,如何对得起他,且自己疗伤吧。”
谢逢野余光瞥见他要离开,想也不想地就又呕了口血,见人停了脚步才猛地收回目光来。
俞思化恨自己扭身,却又惊于见到谢逢野这幅模样。
他垂着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玉兰簪,正极尽温柔地抚着那些暖意花瓣,一下一下,恋恋不舍又痛彻心扉。
那簪子瞧着莹润,暗暗地透着清凉光芒,做工算不得精致,却瞧着俞思化挪不开眼。
他近些日子总是这般,没由来的心口一痛,像是胸口有处埋在血肉之下的伤疤,要被凌厉刀刃生生剜开,
一下一下都划过最痛苦的那几处地方。
他见了谢逢野会痛,却还能忍受,竟不知为何瞧见这支玉簪会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
那绝非是因为被强迫了什么,更不是因为被亲近依赖一个心有所属的人会带来的耻辱难看。
就是最纯粹的痛,像是有场将来的暴风雪盘旋于顶,又不肯直接来场痛快。
俞思化刚抚上自己心口,却见那玉兰花上溅出一滴晶莹,很快,又落下一滴,这次确实直接砸去了地上,慢慢晕开了抹青灰水痕。
像是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终究还是阻拦不住,不管不顾地就要展露人前。
俞思化震惊难挡:“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谢逢野再眨下两痕清泪:“反正我就活这么几天了,横竖……横竖能见你一次幻影,我早已将你曾孙送了回去。”
他说这句话,用尽了平生所有委屈。
“我怎会让他留在这里受苦,却没想,你终究还是不肯陪着我。”
“送回去了?”俞思化走进了些,“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只能活几天了,你干什么了?”
却没想冥王像是连抬头的精神都没有了,苦哈哈地靠着桌腿,似是意识已然开始模糊了:“我……我能在死前看见你,你……打我……”
俞思化想看清他到底怎么了,又往前靠近几步:“……不是他打的你,是我打的。”
谢逢野用余光来丈量距离,等到时机刚好便闭眼一倒,正正靠去玉兰腿上:“死前能看见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双眼一闭,万事都不再管。
*
皇城门前,皇家客栈一大早就迎来了宫内圣使宣旨,传大将军俞思争退兵出十里远,不得紧逼城门。
入宫觐见亦不得带着副使,只能带前面圣上亲传入宫的俞家三少爷。
俞思争按照礼数领了旨,面上却没先前在百安城那般客气了。
他凝眉而问:“若是军中有何急务,被我进宫耽搁下恐怕不好,可否通融我军副将候命宫外。”
此番皇帝忽然大老远叫他家小幺进皇城来,其中意味俞思争已然不想多才,之后又特意吩咐天使过来只让他们两进宫。
若是宫中有何动静,便没法再叫人来相救了。
传旨的还是上次那个内宦,如今皇城门前天子脚下自家地盘,再加上品出了大将军语带怀疑之意,由此说话也不复先前客气。
“将军在外受苦,进了皇城便是到了家,家里家外那都是关怀。”
陛下亲自召见已是恩宠,况且你们家中那小少爷并非有何官民爵位在身,能以白身入宫便是天大的运数了,你还要在这挑挑拣拣,那就是不懂规矩了。
自古将军临城最容易出事,俞思争冷眼看过这个笑里藏刀的内宦,招手唤来副将把后撤的命令吩咐下去。
又径直去客栈里寻小幺。
彼时土生和梁辰正围站在房间门外,大眼瞪着小眼。
四目相对,皆是无语凝噎。
最后是土生推开门进去,瞧着床边的尺岩:“我瞧着外边天可是大亮了。”
尺岩无奈摊手:“我瞧着也是大亮了。”
“人呢?”
“这不在这呢嘛。”尺岩往床上一指。
司命顺着去看,实在是看得百般不情愿。
床上那个傀儡,全然就是按照俞思化的脸捏的,更不知谢逢野此去白氏万州又看到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在原先的基础上稍作改观。
如今这个傀儡看起来,谁都像!
早几个时辰,尺岩被丢了回来,手里抓着那个尸兵,言说见到了自家尊上,他不一会就能回来。
过不了多久,谢逢野把狗也送回来了。
小古说他爹忙着贴贴顾不上。
在狗话和鬼话之间,土生坚定地选择了相信鬼话。
尺岩说谢逢野天亮会回来,于是天边刚刚露鱼肚白的时候,客栈之外忽起怪风阵阵。
他把傀儡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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