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不。”土生摇摇头,“你先前从不说情,向来都是直接下手抢妖,然后再逼他们入鬼道。”
谢逢野:“……”
立马转头面向成意:“这都是外间谣传,我执掌幽都,向来是以德服人的!”
听见“以德服人”四个字,成意没能忍住,指尖蜷了蜷。
正好被冥王殿一眼扫过。
“行了,头上还有朗朗苍天,身边还有长眼睛的人。”玉庄出声打断谢逢野一脸春色荡漾,“他有什么恩人,有什么诅咒我倒是不晓得。”
他微微抬臂扬扬手袖,表明了一下自己在说哪一位,“我只知此子百年来功法大涨,或许早已同魔族有了牵连。”
“且他于人间历来皇城之时,只杀了一人,又因那人确实满身杀业,是以这般罪也落不到他身上。”
“嗯,他杀的那个人,不就是你们……”不世天的药仙府的那个不肖徒弟吗?
谢逢野刹住了话。
他既不想多替问花讲话,也不想多替药仙府辩解,毕竟他们自己的恩怨,若非是在幽都中定善断恶,冥王也不爱关心别人的纠葛。
于是话头一转:“既然如此,道君为何还说他杀业累累,况且他似是有话要对我媳……成意上仙说,小妖怪也可怜,何不了却他一番心愿?”
土生微微别开头,以防被冥王此时的佛光刺瞎。
若非话里话外急于表现的意味太过浓重,几乎要叫人以为谢逢野如今修了慈悲道,还是念着佛法就要立时遁入空门那种。
“奇怪。”玉庄不愧是个老神仙,现今还能笑得一如往常,“幽都早该知道消息的。”
谢逢野:“……”
“哦,我给忘了。”玉庄摇着折扇好不自在,“您老人家被贬来人间无事不得回界了。”
他忽地这般做老友调侃互相逗趣,又将谢逢野拉回当年那场昆仑雪,言笑中仿佛能窥见些彼时模样。
倒叫冥王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毕竟现今不世天诸多神神仙仙的,小黑龙还是比较尊重道君和老怪物的,既是石洞一别叫了老怪物,那现如今该叫道君什么?
大逆不道唤他一声老东西?
好在道君深入道门,三两眼便知冥王如今心思,他调侃的意思也不多,很快就引入正题。
“幽都现今应当是叫苦连天了,而且都是些美人。”道君沉声说,“你界鬼吏应当也来不及上来同你详细说什么。”
听他这么一提及,司命才想起来先前孟婆说要去查红将军过往,至今未归。
“难不成。”谢逢野紧了紧眉,不大相信自己所想,“就跟这妖怪搜罗各处美人进宫有关?”他越想,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怪异。
“我可听说,有男有女……”
“没你想的那么龌龊。”道君及时打住了他,“他只是将那些人抓了来,生生剥了脸。”
宫道深深,长风带着秋末凌寒,不住地往人衣襟领口里钻。
谢逢野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做什么?”
玉庄看着他:“他在做美人面,短短半年,人间为此殒命者已有百千。”
“所以,我今天必须收了他去受罚,也不好再顾念他可有什么未了心结了。”
“说来惭愧。”玉庄补充道,“他本事不小,先前仰仗魔族,实在难抓,而他又念着非要见到人,这才害得二位进了幻境。”
成意朝他微微点头,什么都没讲。
之后不世天那些天兵亲临宫道,一并往皇帝寝殿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谢逢野没有再跟道君说关于问花的半点事情。
反而是道君先讲:“那皇宫乃是人间中心,如今里头有面石镜,冥王不若猜一猜,美人面所为何人,而那石镜,又是用来让何人向这花妖传递命令?”
谢逢野抿着嘴,下意识地往成意那头去看,却被玉庄出声打断。
“你龙脊已经开完了?另一具肉身所放之处可妥当,若是旧事重来一回……我此番一定能保住你们。”
看来,万千年前那场昆仑山雪后劲够大,弦月弯钩折花蘸酒,叫人醉到如今。
不止白玉春和月舟,玉庄如此得道,也没能让自己从愧疚中脱身。
老怪物说那些花啊玉啊都散了。
谢逢野静静凝着面前的玉庄,他想:未必呢。
玉庄忽有所感,低声一笑,唤了声上神。
气氛一下子到了位,谢逢野也笑了,正儿八经地抬臂朝玉庄行礼:“我欠你声谢谢,当年劝解他。”
玉庄把他扶起来,乐呵呵道:“上神见外。”
谢逢野也深情回喊:“老东西。”
玉庄:“……我真的,还是比较喜欢过去的你。”
“对此我就爱莫能助了。”谢逢野耸了耸肩,“至于开龙脊。”
“嗯,我开好了,而且很是大方地分了一半灵力去另一具肉身上面,让它同我真身无异。如今它存放的地方很妥当,若是旧事重来,我这回一定不死。”
魔族复兴也好,还是江度要卷土重来。
他不可能再同一个坑里摔第二回。
除了小玉兰。
“管他天下苍生,现在我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谢逢野美滋滋笑起来,同玉庄打了个招呼,装作瞧不见道君脸上那些青黑。
回去路上还和俞思争匆匆打了个照面,他身边还跟着尽职的傀儡俞思化,没讲几句,他先进去看皇帝了。
梁辰说放心不下孟婆要回幽都一趟,谢逢野就兀自带着土生和玉兰回了客栈。这次倒是很有眼里见地瞧出玉兰不想跟他多待,且他还有话要跟司命讲。
于是先把人送回屋,转头拉着土生去另一间房。
先煮上热茶,随后不多耽误地将几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说了一遍。
土生面上虽有惊诧,但也接受了下来,短短说了几句你和那传说中的龙神可是半点都不像,又接着问刚才那个小妖怪的事。
“西方无世祖啊。”司命搓着自己的肩膀,“我活了这么多年,写了那么多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有人做美人面。”
谢逢野睥着他,没先说美人面的事情,而是问:“我,上古龙神,成意,曾经扎根在浮念台边上那么多年一棵花树,最后因我龙血得现人形,你劝的好事?”
土生呛了一口茶,咳得脸涨红发紫如猪肝。
谢逢野接着说:“我听闻当年,那件大事差点没把我的命交代在浮念台,好似是有个老神仙撺掇我去做的。”
土生捶得胸口不断地发出闷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夫夫俩,这种稍微找回点记忆就要先寻仇的习惯,咳咳,一点都不好。”
他是有些求生欲在身上的,深知冥王如今这种满脑塞满情意的性格,努力把他同成意扯到一处才是要紧。
果然,谢逢野闻言,收了声,甚至还伸手过来帮他顺气,拍得土生好一个受宠若惊。
土生难免在心中夸一声自己老谋深算。
却感冥王搭在自己身后手臂忽地扬起,在司命脸侧带出阵黑色旋风,吹得人胆颤心惊。
土生下意识要抬手护脸,却听一声坚实的闷响,随后又半天没了动静。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眯了条缝去看。
谢逢野跪了。
跪在他面前,腰背挺直,目光如炬。
“本座从未跪过谁,苍天厚土不曾跪过,便是不世天里那些老资历神佛都没跪过,要真说起来,也就之前跪过媳妇,如今……”
土生腿一软,喊了声“西方无世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逢野:“……”
“你干嘛!”
“你又干嘛!”
“老子在跟你道谢你看不出来吗!”
“老子被你吓到了你看不出来吗!”
总之原本谢逢野想象中那些当涌泉相报的话没能说完,两人吵着吵着又各自坐回原位。
“反正我是想了想,早知道能用我的龙血把成意唤回来,却没人告诉过我,若非你阅卷如海,恐怕我们……”
谢逢野没有再讲下去,被土生这么一闹他那些恩情说出口来竟然也别扭。
“反正多谢。”
“不谢不谢,你别这么搞。”司命依然心有余悸,“你才说自己是上神,转头给我下跪折寿。”
谢逢野瞧他这禁不住吓的样子:“神仙还这么迷信?”
“该信还是得信。”土生抹去额上冷汗,接着问,“美人面当真能有那般效用?”
谢逢野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只是听说。”
美人面。
字意上看极尽浪漫风雅,实则笔画之间皆是血腥残忍。
这则传说早在天界之时就曾有过,说世有美人,居高山,其有倾城之貌,凡有露面,皆是云霞朝日皆黯。
按照世俗的部分来讲,美人入世,必要遇上一人爱得死去活来,这个部分司命很是熟悉。
但后面若遭横祸导致两人生离死别,结局都是兰因絮果。
至于再后面,才道美人面的传说。
曾有个神仙痛失所爱,思念成疾,于是翻山越海行走百川,凡见有姿貌端正可位列上流者,就生生剥下其脸皮。
且凡是美人,在其面染酡红,眸光泛水之时。
鬓发沾香汗,朱唇泛红光。
此时尤美。
所谓美人面,就是要将那最美的时候永远留下来。
凡要答到如此功效,除了情动,还有施刑。
爱情和受刑从某种程度来说,都能让人血液急速涌动,面庞发红。
而根据各人承受能力不同,需要施加的手段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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