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怪我,我早就知道他要借你入镇子来屠你族人,还是晚了一步,我没能护住你们,抱歉。”
南絮还是一声不吭。
身旁的人忽地问他:“你想报仇吗,我能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心狠。”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一个刚刚受到背叛的人身上,实在不足为奇。
可是……
谢逢野还压制着南絮,却不由自主地转头回望。
妖怪的笑声还在耳边:“你问我为何要杀柴江意,你看看,那个人是谁?”
“你也看看,柴江意当年突然失踪,去了哪里!”
玉兰还站在原地,谢逢野却瞧得模糊,幻境里那张脸却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心里。
第78章 真相
刹那间,谢逢野忽地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当年山蛮子和柴江意分开之时正是情浓,而成意就算如今被寻回来也坚决不肯说明当年为何要离开,之后又去做了什么。
对此,谢逢野做过无数种猜想。
想他或许是因为那无情道,因为那逐渐崩塌的道心,亦或是魔族用他的性命相逼,叫他这般弃下山蛮子而去。
更是想过许多相见的画面。
却从未有这样的猜想,那般求而不得的爱人,会出现在一个才杀人如麻的妖怪记忆中。
他还是那般温柔如玉,轻轻牵着无措恐惧的少年,告诉他:“你要复仇,我可以帮你。”
南絮趁着冥王此刻愣怔,抽身从他压制中脱离。
幻境里,那个柴江意还在娓娓道来,教他要如何去面对皇城种种,教他要如何说当今皇帝爱听的话。
而此时的南絮,已然凝力朝成意攻击过去!
幻境就在面前,万般做不得假,当下愣怔的又岂止是谢逢野一个?
成意睁圆了眼,看着那张自己曾经用来参与冥王情劫的脸,一动也不动。
待他发觉有杀意靠近之时,南絮的手已经到了他的脸侧了!
先是噗嗤一声闷响,预示着那一击并未打空,随即便是眼前蒙黑。
谢逢野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最先做出了反应,至于南絮这一击,他本来是可以挡下的,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抬起手臂正正接下,随即一个旋身把玉兰拥进怀里。
“尊上!”
孟婆的惊呼最先响起!随即梁辰拔剑打开了南絮。
谢逢野看着自己手臂那处血洞,却来不及体会到底是何种疼痛,只顾得上低头去看。
怀里的玉兰身子僵硬,他似是在竭力控制,但发丝那些随着光斑涌动的亮色将他所有的无措都暴露出来。
“谢逢野。”他喊,“我没有,我没有做。”
这种时候,成意若是直接说出当年为何要消失,又去做了什么,误会自然能解。
谢逢野不信他会这么做,但又比谁都知道,若是成意能说出口,当年究竟为了要离开,绝不会拖到现在,让人家逼到脸前都不肯说。
南絮方才那一击已然用尽全力,实在不能抗住梁辰这个幽都副使一剑,他被就此打出了好几步远。
颜色不同的双眸却忽地烧出同样颜色的火来,显然发现即便场景再现,冥王还是决定要护住柴江意。
至于那两簇火,昭示着这个瘦弱的妖怪离着入魔就差最后当口了。
谢逢野幽幽望过去,明白再说什么都他都听不进去了。
便将玉兰拥得更紧了些,咬破自己拇指唤出金龙真身来,梵音绕顶,金色光符涌动之间,定住了南絮的意识。
幻境里,那个柴江意还在循循教导着南絮,该如何去说皇帝乐意听的话,又如何用民心来挑拨皇帝和将军之间的关系。
他是一个成功的老师,南絮也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学生。
场景在前,谢逢野这才松开了成意,任由他用灵光给自己治疗伤口。
两人对面而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自从来到皇城经历种种,轮番而至的回忆像一场场紧凑的噩梦,没有留给谢逢野半分喘息的时间。
没有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的道理。
彼时白迎瑕一个幻境砸过来,玉兰为他而入局,江度魔身重现,他那道虚无缥缈的白影晃得人眼睛发晕。
他问谢逢野:“你不知道镇压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么前后不通的一句话落在谢逢野耳里实在像句狗屁。
冥王当时没有理会,只当那是入魔之人才扰乱心思。
可之后那道纵空而去的青色灵光已然足够说明问题,若非当夜他拿到了浮念杖,真身尚在,成意不会灰飞烟灭。
但如今那声问却清晰无比地响在耳边。
“你知不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逢野有了答案,他静静看着成意的发顶,也看着他给自己施法治疗的那只手,就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他实在是明白,若是此时逼问当年为何成意要消失,代价或许是再一次失去他。
谢逢野比谁都想知道真相,却承担不住这个代价。
他们就一直安静地看着,南絮业障里那个少年。
学习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知识,短短数月成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再沿途截杀了一个进皇城任职的文官,借用他的身份,再借着皇城中各方势力纷纭杂乱。
利用皇帝对于那郡主还有朱柳的猜忌,一步步成了炙手可热的朝臣。
好几次,南絮都忍不住要想去那座宅院里质问朱柳,数不清有多少个夜,他都爬上朱柳宅院之前那棵老梧桐,瘦弱的身子缩在树影之中,眼里时常含着泪,落到脸侧被春风料峭冻凉,又滑下新的温热。
但每次,那个“柴江意”都能寻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是你的仇人,你同他有血仇,你要心狠,想想你最爱的族长爷爷。”
看到这里,谢逢野总算明白了。
他们要什么。
玉庄也说,就南絮这种好苗子,千万年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世天都想要的人才,那备受欺压想要翻身的魔族呢。
应当更为求贤若渴吧。
当年冥王情劫之中,爱得情浓难分之时,成意离开。
至今成了“不可说”,若是他自己便算了,可这是青岁也要参与隐瞒的事情。
天帝不能讲,只有事关苍生。
可见其分量之重,江度是断定成意不会开口,便拿着这份恨意一路引导,带着南絮走上不归路。
他更是猜到了,就算如今南絮带着往日记忆冲到面前质问,成意也绝不会说当年真相如何。
幻境里,南絮终于杀死了朱柳,他从大狱里带着满身血气走了出来,身边立时围上一圈讨好之人。
此番乃是皇帝亲自下令,若是办得好了圣上大喜,升官富贵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这位小大人入皇城不久,便以这般迅雷之势获得圣心眷顾,可想未来必是繁花似锦。
大家都想拉拢。
春光灿烂,大大方方地照着这方无边皇城,把每一块琉璃顶都照得璀璨净透。
耳边尽是恭维声,讨好声,南絮一直盯着自己衣上那几点血痕发呆。
整个人都像是被下了毒药,脑子晕晕沉沉的,只想得起来一句话。
“以后要是遇着好的,你生气了打他,记得收……收些力气,小蛮子打人,怪疼的。”
一盏茶之前,朱柳当面这般同南絮说,彼时老朱留下的那柄匕首正捅在他肋骨之间,往上两指的距离便是心脏。
朱柳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拼命地用那惨白如纸的嘴挑着笑。
南絮在剜他的心。
两人都泪如雨下。
衣上这几点红痕便是当时沾上的,这会在阳光下看着,实在惊心刺目。
南絮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从身边的人话语中分辨出来一句:“大人,你怎么不笑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太阳太耀眼了,明晃晃挂在天上,烫得人眼底生疼。
南絮想抬手去遮,才发现自己手上那些血迹还没干透,他又怅然若失地收回手臂,低声道:“太吵了,笑不起来。”
此话虽轻,在当下一干谄媚之中若有千钧重,立时将大狱门前这方寸之地砸得可闻针落。
许久,又有人问。
“大人,那罪官的尸身该怎么办?”
“烧了,扬了。”
南絮面无表情地离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上。
此后便是兵士为朱柳谋逆,南絮建议杀了他们,皇帝欣然下旨。
这座琉璃城啊,太大,太冷清。
皇城繁华不已,车水马龙之间,他也不知要去何处,从那日起,他便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干脆也不再参与朝政,整日漫无目的地在街巷上闲逛。
仇报了,他该开心才是。
可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寻不到一个出口,也没人来同他讲一声答案。
他就这般一次又一次地逛到朱柳宅前,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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