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银立只是抹了血,笑道:“我看你如今分明懂了许多。”
谢逢野连连摆手:“可别这么说。”他往银立魂海中注了些灵力暂时稳住他这条残命,“等会再说你的事。”
接着他转头去问一旁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崔木,“崔仙官懂不懂?”
话才停,他就自问自答地讲:“只怕你是更不懂了。”
奋力一击却没半分效用,还先自信满满地放下狂言。
崔木是该惊疑一阵的。
也就这句话能将他神思拉回来,冥王这句话,无异于生生撕开了他的旧伤疤!
崔木转头过来,眸中燃着疯狂难辨的怒意。
本来,谢逢野好奇心是不重的,今见他如此,倒是很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高见。
于是故作说教姿态,对银立讲:“你不晓得,曾经也有个妖怪甘愿舍弃一切去爱一个凡人,可是后来呐,那凡人撞了仙运,得到飞升在前,哪里还能让不世天知道自己还有过这么一段’龌龊‘的感情,他倒是收手得干脆。”
“后来呢,那痴情女妖受了诅咒几次差点灰飞烟灭。”谢逢野声音逐渐冷下来,唇角笑意只剩下装饰性的效用,“难道你们不世天专收这样的负心汉做仙君?”
“你难道没看出那凡人有何不同吗?”崔木恨得咬牙,冷冷道,“你倒是还能有闲情逸致,也耐得下性子不去问我。”
谢逢野乐了:“问了你就会说吗?”
崔木反问他:“难道冥王没见方才那凡人身上闪过只有天帝的灵气?还是说冥王不在乎,你兄长为什么手要伸得那么长,去护你身边的人?”
谢逢野这才收了声,默然地看了他半晌。
崔木以为自己这番说辞达到了目的,尚未来得及想冥王如今法力深厚如此,如何能瞧不着刚才那一抹灵光,只是气愤恼怒之下让他愈发想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起来。
“冥王啊冥王,可知你那受万人敬仰的兄长到底瞒骗了你多少事情,却不知你们兄弟之间竟然情厚至此,就连亲眼撞破他在你身边设下此类术令,还能忍着怒意叫他蹬鼻子上脸。”
崔木心知如今被青岁这么横杆子拦下坏了事,前路安排已然全功尽弃,可还是不肯死心。
见谢逢野不为所动,他决定说些狠货。
“可知,你百年前那场情劫,全是青岁一手安排的,否则整个三界上下,还能有谁如此玩弄你于鼓掌?”
好在,冥王闻言,面上终于浮出些不悦。
他神色倏地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叫你如今受害至此,全是你那兄长一手安排的。”冥王的反应让崔木很满意,心中全是扳回一城的快感,“从你入世,再到遍寻所爱不得,全是天帝安排的。”
“都知道冥王痴情至深,为得情劫,天上地下没有你不敢惹的。”
“冥王不如亲自去问问天帝,月老是谁吧。”崔木狞笑着露出马牙尖血痕,“你知道,神仙是不能撒谎的。”
谢逢野面色愈发凝重,手用力地握紧回霜,骨节嘎吱作响。
他吐字如冰,话里言间尽是戾气:“这么说,他这么些年,都是在看我着急之态用以取乐?”
崔木抬头,笑道:“此处离不世天最近,冥王召来风起,不出片刻就能见到天帝了吧。”
“是啊。”谢逢野背对着他,却顺着话讲,“说起来,此地名为歧崖,还是本座初成冥王之时,天帝亲取灵剑来此劈山凿地而成,意在提醒我莫忘本心,歧路之外,步步险崖。”
崔木冷笑道:“真是嘲讽。”
“此情此景,当真嘲讽。”谢逢野看向他,柔声道,“你挑在这里挑拨离间,可不就是个笑话?”
“你!”崔木吸了一口气,却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反而连眼皮都在因为用力而颤抖。
“所以,你们如今虽然声势浩大,却只是表面功夫,实际还是难成大气。”谢逢野乐得看他如今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我一直在想你们究竟是为什么,只怕,今日我一离开幽都,你们阵法便成了吧。”
崔木呼吸不畅地说:“你不可能找到阵法所在。”
“我不找啊。”谢逢野欠嘻嘻地笑,“我不出去不就完了?查案审罪,那是不世天的事情。”
“先是百安城挪了命数,让不世天注意起来,又坚持不懈地努力作妖,终于吸引了幽都的注意,你们这步棋算得好啊。”
昆仑虚,不世天,幽都。
这三处地方掌殿主神权责不同,各行其事。
但有一点是谢逢野可以确定的,这三处地方就像三根钉子,狠狠扎住了三界的稳固。
前面已有不昆仑君千里迢迢出山,后又费心把冥王带回幽都,如今这崔木死到临头,还要在这上赶着给冥王灌迷魂汤,让他去不世天。
“所以,你们今日是要一举伤了我和青岁?”谢逢野故作惊讶姿态,誓要将崔木恨意拉满,“你们好大的胆子!但我怕事,只会躲在哥哥背后。”
崔木恨恨地说:“你方才是在骗我。”
谢逢野:“那不然呢?还指望我跟你叙旧?”
为什么会这样?
谢逢野稍微做反思:“一定是刚才我对你太过和颜悦色了,所以让你有了可以劝说我的勇气。”
崔木已然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谢逢野却闲适地往旁边让出一步,好让一道从顶上划过的幽蓝灵光降到他的身边。
“怎么这么慢。”
梁辰面无表情地回:“已经很快了。”
“行吧。”谢逢野这才收了回霜,问道,“青岁怎么说,他们不世天的渣滓都闹到幽都来了,他这回得管吧。”
“君上说会管,吩咐让天兵将崔木带回,他亲自审魂。”梁辰抬眼看崔木,“然后堕仙。”
他似是很厌恶这个仙官,一刻也不想多待,临走又被谢逢野拦下来。
“这个,小孟婆走不开,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谢逢野指向崔木,“只说让你来损毁,先前你没来时我给他这脸皮下了咒,砸着疼,砸不坏,你玩一个尽兴。”
他说完便颇有兴致地去银立旁边,有几个天兵注意到这边动静,谢逢野暗自翻指念诀,把他们的脑袋转了回去。
“旧事重提,说那女妖几次险要丧命,为了一个背信弃义还倒打一耙的男仙,可知事有两立,有人会因贪恋修道仙缘而忍心引灾于你,也有人会愿意舍弃仙体替你挡劫,化作鬼身陪你长久。”
谢逢野感慨道,“所以说,我们幽独里的故事还是很精彩的。”
连冥王自己都说不明白,当年这个追杀女妖的仙官,是经历了什么甘愿在此不见天日处做幽都副使。
他话锋一转,“有些情意,恩也好仇也罢,若是他不知道,可算是白费了。”
银立目光一直在寻鬼众中那个小公子,半晌才说:“所以你从未怀疑过天帝,也是因为这般命契?”
“差不多吧。”谢逢野敷衍地回答,要不是当年青岁也用同样的命契替他扛了大半天劫,谢逢野如今也瞧不出来银立魂台里这是什么。
“你骗他用阳寿给祖母续命,其实,是用你的命去续他的吧。”谢逢野问他,“俞思化小时候有过命劫?……他不会是你儿子吧?”
“不是……至于他的事,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崔木还在旁未得发落,冥王眼里已经没有这么号人物了,梁辰也不客气,有气他是真撒,拳拳到肉。
银立瞧不明白这个幽都,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若是没有他,我才早就该死了。”
“生活很丰富嘛!”谢逢野拍拍他肩膀,“如今有这法障在,小玉兰瞧不见你,待会我送些灵药给你,回去补补,就这么匀着命过吧。”
银立:……
谢逢野看梁辰下手不够狠,又帮忙着出了几拳,才招呼下面的天兵上来接人。
崔木吃痛,但嘴角还挂着冷笑,手脚都被铐上了捆仙索,他忽地转头过来问:“银立换寿数你不管,那百安城阳寿呢?”
谢逢野眉头压下去:“你要说什么?”
崔木哈哈笑过几声,却是转头朝身边几个天兵讲话,他指着下面的俞思化:“方才我用灵力包裹,将那数万人阳寿打进他身子里了,你们知道该如何做。”
要么,待外间灵力渐渐消融,没了护障,俞思化还能安然无恙?
可是按照不世天的做法,他们是要拉了俞思化去融身取阳寿的。
一人,一城,他们向来选得快。
崔木终于讲出条件:“我能救他,拿孟婆来换。”
冥王最晓得这些规矩。
“小孟婆。”谢逢野含笑看他,“你是别想了。”
天兵不管他们这些私人情怨,已有三两个下了仙云往俞思化那边过去。
只觉身后烈风悍戾直劈而来,生生将他们劈得退数步才停。
那仙官惊怒抬头:“冥王是要反吗?!”
谢逢野立于半空,傲然而视:“你说笑了不是,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曾起过誓,不让神官再进幽都。”
“如今你破了我的誓,我要是不打你,今日道心难稳。”
幽都鬼众发愣,然后呐喊喧天!!
老大反了!
第28章 银立
“这是要做什么?”
俞思化凝眉去看于半空中纵风撒野的谢逢野,朝身边两个小神官发问。
阿疚脸上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平静,小安不敛惊色,十分不确定地说:“冥王他……应当是准备反天。”
且不说今日前来的诸位都是武仙,若是真要到刀剑相向的那一步,谁也别想捞到好处,更别提歧念崖上便是不世天。
阿疚喃喃道:“不应该,冥王为何要在此处动手。”毕竟此处是幽都距离不世天最近的地方,若不世天想要增援,那不瞬息之事?
还以为他们在上面是在审罪,如今为何像是谈判没谈妥一般。
天兵们自是不甘弱,纷纷祭出自家法器迎战,鬼众各显本事,轰鸣震天的对击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小安拉住一个拔下手臂做大刀的妖怪:“为什么要打?”
那妖怪咬着牙给自己止血,用另一只手将大刀抡起:“不知道!”
小安叹为观止:“……不知道就打啊。”
乱战之中,谢逢野才偏头去朝梁辰吩咐了句话,后者领命散于一阵青烟而去。
崔木没能听清,只说:“冥王才是好算计,甘愿化作下属的样子来骗我。”
谢逢野催动法诀击开了离的最近的几个神官,冷冷道:“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或许你还是分不清事态。”
“我这个人当真很不喜欢麻烦,你也知道俞思化是我带来的人,我不可能让他在幽都出事,此为一。至于孟婆,当年她因你一句‘此妖费尽心思勾引误我入道’逃至幽都之时,可是几乎被打得骨碎魂散,你怎么还敢腆着脸来要她?”
谢逢野面上做着闲聊之态,手上挥鞭的速度却是没慢下半分,硬是生生在自己身前画出界限一条,没有神官可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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