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里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墨家人自己闹。
四伯夫一听大伯那句话,也觉得有道理。他立刻上前拉住了自家汉子,“听大哥的,请族长来。墨延之怎么着都是个读书人,现在好歹还有功名在身,竟然讨夫郎还打欠条,这跟入赘又有什么两样?”这事说出去太丢人,四伯夫还真不信墨延之干得出来。更何况,墨延之这么窝囊,伦家如何看得上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借据是假的!
第14章
伦沄岚是不知道借据的事,但他哥表现得十分镇定,面上也是势在必得的样子,使得他也信了墨延之确实写过这样一份东西。这么一想,伦沄岚又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墨延之一直对他很好,无论婚前婚后都是一如既往的,家里的房契地契银钱也都是捏在伦沄岚手里头的,墨延之是一点没贪他的。想着想着,伦沄岚眼眶又红了起来。
“爹爹。”墨珣拉着伦沄岚的裤子晃了晃。他其实不太理解,眼前这大好的形势,还有什么可哭的?
“珣儿。”伦沄岚将墨珣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干脆地哭出了声儿。
墨珣身上一僵,他喊那一声是想让伦沄岚别哭了,这怎么哭得更大声了?
许是有人声援,墨大伯说话有了底气,嗓门也高了不少,“老三夫郎,你速去请族长来!”
墨三伯夫局促地看了看自家相公,见他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张腿往外走了。墨家离伦家远得很,他们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墨家族长等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墨家几个长辈,他们身边有人搀着,颤颤巍巍地到里正跟前行礼。
里正摆摆手,他今天虽穿了官服,却不是在衙里,“乡书手来说说吧。”乡书手条理清晰地将墨家和伦家这边的说法都阐述了一遍,也算是毫无偏颇吧。但无论怎么听,伦家手里拿着墨延之写的借据,那墨家都是不占理的。
“这字据可否容老朽看看?”族长一路上就被墨珣的三伯夫科普了事态,自己前来伦沄岚家里的目的倒也还没忘。
乡书手点点头,将字据摊在桌上,族长走到跟前仔细比对了字迹后,冲里正和乡书手先点了点头,而后才对墨珣的伯伯伯夫们说:“确是延之的字迹。”
“族长你可瞧清楚了?”墨大伯急了,想冲上来看看,却让伦沄轲使人挡住了。他本来脾气也急,干脆就张口问了出来。
族长在族里头本就没人敢驳他面子,现下让这么个小辈质疑,脸上不太好看了,“请几个老人上来看看。”他退开了大半步,让族里头几个长辈轮流看了一遍。
“确是延之的字迹了。”墨延之之前上过一段时间的族学,他的字有些人还是认得的。哪怕不信伦沄轲提供的对照,却也下了定论。
“这怎么可能!”墨二伯夫也不信,“墨延之连娶个夫郎的银钱还要从夫郎家借来,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伦沄轲将借据从乡书手手中取回,收好。“如何不可能?你以为我伦家与你们墨家一样,有眼不识金镶玉是怎的?”他嗤笑出声,显然是看墨家这些人十分不屑了。
墨家几个长辈又坐了会儿,由伦沄岚遣人上了茶点,用过之后,他们互相看了看,便由着族长提了头,“既然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他来这一趟很是不高兴,若是说墨延之中了举人请他来,他只觉得倍有面子,可现在这是来丢人的,他就坐不住了。
之前老六(墨延之的父亲)的四儿子来找过他。那时候正值墨延之中举,小四是想让族长出面,将墨延之认回来的。族长被说得有些意动,毕竟家里头出了举人,面子里子都有了。但这事儿不太好办,毕竟老六刚去世,墨延之那几个哥哥就一齐把他扫地出门了。族长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说墨延之淹死了。人死了那可就没什么想头了,他干脆把这事儿搁脑后了,却不曾想又让小四找了一回。这一趟小四的意思是要把墨珣认回来,交给族里头没有子嗣的长辈抚养。小四还提了提伦沄岚的院子和地,明确地提出了“院子归墨珣,可以交给收养墨珣的长辈”,但是那地,他们四个兄弟要分。
这事情不厚道,族长不太乐意办,可又贪心那院子,干脆就允了小四的要求——若是墨珣能顺利认回来,就记在他名下。
里正稍作思考,又提了一句,“墨家族长且慢。”
“是,大人有何吩咐?”族长觉得丢脸不肯多呆,却也得给里正面子。
里正扫视了一圈墨家的人,开口道:“既然这次当着我和族长以及你们墨家长辈的面把话说开了,那就希望墨家的各位不要再来欺辱伦家这对孤儿寡母。”他直言,尤其是最后目视墨四伯,无异于是在警告他。读书人,除了考试之外,还有一项,就是考察。若是墨四伯在里正这里落了什么不好,将来哪怕考取了功名,上头也会斟酌用人。“墨延之不仅是分家,他是跟你们这些人脱离关系,墨延之自立门户,自成‘墨家’,所以墨珣小儿也与你们无甚关系。”
在里正的逼视下,墨家一众不得不点了点头,自认理亏。他们是没想到有什么借据一说,否则还真能咬下伦家一块“肉”来。
墨家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伦沄岚这大厅很快就空了。伦沄轲谢了里正和乡书手,而沄岚则是支了厨房,想做些酒菜,由伦沄轲做东好生款待了他们一番。
里正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忙摆手制止,“不了,天色尚早,我等还要当值。”
伦沄岚却听明白了,这是说等下了衙再吃。伦沄轲点点头,“如此,那等大人下了衙,我请大人们到‘风香楼’好生吃上一顿。”
第15章
伦家是有钱,但有钱没用,主要是伦家有个伦沄岳。现下伦沄岳已是一脚踏入了仕途,哪怕会试不中,只消使了对了银钱或得了贵人青眼,仍是有机会做官的。
这厢刚把里正和乡书手送出去,伦沄岚已经有些累了。
任谁一大早跟打仗一样绷紧精神,突然一松懈,自然是觉得全身都失了力气。以往墨延之还在,他只浅浅地跟墨家那些人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一群自私自利之徒罢了,可他们当时并未如此明目张胆。
伦沄岚早早就把墨珣放到地上了。墨珣的年纪渐渐大了起来,他也快抱不动了。
“爹爹可是累着了?”墨珣只觉得伦沄轲这个舅舅办事雷厉风行的,几乎是人一来,就将局面彻底地扭转过去了。
伦沄岚摇摇头,却是真撑不下去了,干脆又点点头,“爹爹累了,让雪松带珣儿去玩吧?”
墨珣点点头。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伦沄岚都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分毫。现在他既能这么明确地看出了伦沄岚的疲惫,就证明伦沄岚是真累了。雪松一听主子发话,立刻拉着墨珣的小手带他到院子里头。墨珣这副身子年纪小,可他真实年龄大啊,对小孩儿的玩物可以说是一丝兴致都没有。他连在雪松面前装模作样都懒得,干脆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不动了。
雪松只当墨珣因为失了父亲,所以性情大变,也不当回事,只想着看好他就成。
墨珣给天道的雷劫劈到这世界来,却没有得到天道任何提点,只知道是来了却因果。但因果这种东西,若身处红尘浮世之中,只会越沾越多。就像他此时,是伦沄岚的儿子,那他和伦沄岚就有了因果,只能赡养伦沄岚终老方休。给伦沄岚养老不难,难的是日后。墨家那些人虽当着里正的面应下了,但墨珣瞧着他们离开时那副样子怕是还要作妖的。
那些人无非就是贪图伦沄岚的钱财,这趟夺房夺地不成……不对,墨珣摇摇头。他记得伦沄岚跟伦沄轲提过的,答应把那两亩地租给墨家的人了。虽然租出去能免了墨家人的骚扰,但墨珣就是不爽,一点东西都不想给那些人。若是以往,他一般直接将人丢出去,可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九渊元君”了。没了法力,墨珣与常人无异。
倒是可以尝试着从头还是修炼?墨珣倒还记得修真法则,要不整个筑基先?墨珣犯难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虽然修真从小开始没什么问题,但他根本不知道这副身子适不适合修炼,若是不成……不成就不成呗,他反正现在无聊得紧了,随便试试也不亏。墨珣坐在椅子上蹬着短腿,原先时不时皱眉鼓脸的,现下想通之后反倒开朗起来。
有的事吧,不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不做,肯定是不能的。
墨珣双手一撑,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下来,把雪松吓了一跳,“小主子?”
“我想回屋了。”赶紧练起来,等以后再有人找伦沄岚麻烦,他就把那些人打个屁滚尿流。想是这么想,但是首要要务是——“雪松,我嗓子疼。”
雪松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舅老爷“反杀”墨家那块儿,听了墨珣说话,这才辨别出他的声音有些不同。墨珣以往的声音是脆脆的,可现在听起来就像是蒙了一层什么。他猛地忆起墨珣刚才似乎是扯着嗓子把那墨家二伯的丑事说出来,原先屋里就杂乱,墨珣的声音大得还吓了他一跳呢。雪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带着墨珣到了大堂,使门房到外头去请郎中来瞧。
伦沄岚说歇,其实只是闭眼靠着罢了,一听青松说墨珣嗓子疼,又起身,抱着墨珣颇有些泫然欲泣的意味。心疼归心疼,伦沄岚还是语重心长地对墨珣说:“珣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名声清白对一个哥儿来说有多重要。此番是二伯夫的错,那我们便不再提了,以后若是见着哪个无辜的哥儿受了委屈,珣儿当要能帮就帮啊。”墨珣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随后郎中便来了,相看过后连开着好几日的药剂,而墨珣天天哭哈哈哈地喝药,完了还被勒令不要随意开口说话。
却说墨家人出了府,让里正这么当众驳了面子,气不过。老四尚且能忍,老二的夫郎就已经嚷嚷起来了,“哎哟,可听听吧,什么‘不要再来欺辱他们孤儿寡母’,这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难不成伦沄岚跟那里正有什么首尾不成。”
“老二夫郎,慎言!”老四脑子还算正常,让里正那么当面下脸,却还谨记着里正好歹是个官。二伯夫说的这话若是让有心人传了出去,到时候,就算里正懒得料理他们,也总会有想巴结里正的人来收拾他们。
“四弟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里正这么明着偏向伦沄岚,不是有首尾又是什么?”二伯夫气得听不进劝,仿佛这么扯上两句能让他心情好受些。
大伯一路跟在族长身边,听得分明,却是一声不吭。又是什么?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他们无理跟人争三分吗?
族长面色铁青地上了驴车,也懒得理墨老六家这些没用的儿子们,使着族里其他的小辈儿把车驾走了。
送走了族长,大伯才骂了起来,“一个个能的,窝里斗什么!”
二伯夫让人指着鼻子骂,有心想怼回去,却见大伯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只得别别嘴,把口里那些个不干不净的咽了回去。
“当家的。”大伯夫拉了自家汉子一把,让他消消气,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现在一大群人站在这大街上的,本就醒目,再吵吵上,可不就给人添了饭后谈资?
大伯看了一眼夫郎,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话又提了上来,“当初我说什么了?别把老五剔出族谱,你们偏不听。你们……”说着,他指了指另外三个兄弟,“不就图老五那份家产,恨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后来见老五中了举,又觍着脸来求着人家回族里。”大伯说话根本没顾着人,乡下人嗓门也大,唾沫星子喷得几个弟弟弟夫面上也无光起来。“人家连门都没让你们进,后来老五死的时候你们又是什么德行?”
老二给老大说得臊得慌,也跟着开口,“你又是什么德行?算计着分老五家产的时候你可没比谁拿得少!”
“就是啊!”二伯夫本就给骂得不爽利,自家汉子一开口,他立刻接腔,“虽然把老五除名是我们提的头,但大伯从中也得了不少利了,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他翻了个白眼,“莫不是大伯私下里得了伦沄岚的好处,想这么捂住我们的嘴?”
“老二夫郎,你可别满嘴喷粪!”大伯怒了,一想起“伦沄岚的好处”,立刻记起墨珣说的那些话,“哼,老二夫郎必定从伦沄岚那儿得了什么好玩意儿,这就想独吞了吧!”
“我可什么都没拿,是那伦沄岚冤枉我!”二伯夫也不乐意了,他啥都没得着还得被人冠上一顶“偷盗”的帽子。
“大家别吵了。”老三上前拉住了大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他们已经挨人围观了,好些个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
“老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读书的借口,从来不下地干活。你一贯会装乖,父亲也疼你,给你的从来都比我们好。”老四夫郎见三伯又开始装和事佬,气不过。
“我,我是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
“可拉倒吧,不就是小时候染了个风寒,二三十年过去,怎么都好利索了吧?”老四当然是帮自个夫郎的,“天天装病,家里有好的都紧着你吃了。父亲死后,分给你的东西也比我们多,地也比我们的肥。”
老三给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再敢多管闲事。早知道就安安静静跟在后头,听他们吵吵得了。
第16章
墨家那群人在外头吵吵的事,墨珣到很后面了,才听雪松提起。那时,他小手正端着碗喝药,雪松便说给他蛮听。因为嗓子受损的缘故,伦沄岚禁止他到外头玩。马上要入冬了,伦沄岚担心他给风一吹,会加剧嗓子的负担。好在墨珣决定修炼,安安分分地呆在屋子里头。雪松担心他无聊,时不时还给他讲些故事或是街头秘闻之类。墨珣修炼之余也权当是调剂,了解了解社会环境。
雪松学话的时候还带了面部表情,简直把墨家那群人的神态和姿势都学了有八分像。
墨珣到这个世界以后,几乎没有真正乐过,却让雪松给逗笑了。墨珣这副身子年纪太小,笑起来是“嘎嘎嘎”的声音,听得他直皱眉,可又实在忍不住。
说起来,墨延之那些个兄弟,真真没一个好东西。好吃懒做不说,还满脑子坏主意。墨珣听着雪松的话,把墨家那些人的行径梳理了一番:墨延之被赶出墨家是因为他爷爷去世了,而墨延之与上头四个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当然,“不是同一个爹生的”这个只能是一个借口。墨家那群人觉得墨延之读书,把应得的家产都用完了,所以不应该再分到任何东西了。但这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墨延之作为墨家的一份子,是有权分财产的。那么他们就只能使了法子,让墨延之滚出墨家。好在墨延之本就不屑于他们为伍,两厢一拍即合。这是其一。
其二,墨延之中了举,墨家人又想把他认回去。除了因为墨延之举人老爷的名头加持外,还有就是有功名在身,可全家免劳役。
其三,墨延之死后,又来分伦沄岚的财产,夺墨珣这副身子的抚养权。
其四,墨家那些人好吃懒做,把分到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墨珣听着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还有别个人在读书的,想必是读书人自喻清高,不愿下地干活,读书还要交束脩,花销太大。不愿节流,只想开源。或许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死活考不上,想花钱捐个官。
钱哪里来啊,当然是贪伦沄岚的啦。墨珣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墨家那些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墨珣是想不出他们还打算做什么,却也不忘修炼的事。他早看过“墨延之”三个字,知道自己并非目不识丁。再加上年纪小,伦沄岚只让他每日对着帖,临上几个大字。
伦沄轲也是不放心,又来了几趟。有一回,恰巧碰见了墨珣临字,虽然墨珣写得有模有样的,但他还是把伦沄岚叫去说了一通。大抵就是,小孩子自己练,没有旁人指导,很容易歪了,到大了想再掰过来就难了。
伦沄岚没进过学,也就识得几个字罢了,一听就慌了,赶紧把笔墨纸砚全收了,让墨珣先自个儿玩着,等他回头请了教习先生再学。
墨珣这下更是专心修炼了,可他连筑基的边边都还没摸着,又有人上门来了。
原来,伦沄岚只是口头应承,要将田地租与墨家,却无实际凭证。他们去地上跟佃户争论了半天,却因拿不出证据,让佃户们给撵走了。但墨家那些人心里原就有气,直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了。这下可好,连仅存的鸭蛋都给打烂了,一个个端得是怒气冲冲。
门房上回让墨家人掀了个狗吃屎,这几回听了敲门声更是谨慎,于是隔门喊话,问问门外是何人在敲门。
外头人直言名讳,“我是租了夫人家田地的庄客,老刘头。”
门房显然是记得有这号人物,他拉开门缝一看,果真是老刘头。虽有些诧异庄子上的事怎么不是李管事来,却仍是尽职地便跑到里头跟青松汇报了。
伦沄岚让门房放了老刘头进厅,遣人上茶水,便开始询问他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按理说,像老刘头这等庄客,一般只有到年底的时候才会上门送点吃食,根本不会到他跟前来,平日里收租子的事也是由李管事负责的。
“是这样的。”老刘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前几日,有几个自称是夫人夫家的人,说夫人已经把地转租给他们了。”话刚说完,老刘头又急急道:“我与夫人签订的契约是五年,现在才刚到第三年……”
看来又是墨家那群人。
墨珣一听到动静,立刻从里屋跑出来凑热闹。他就想看看墨家的人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伦沄岚点点头,“是了,契约还未了结,你自耕便是了。”言外之意就是别管那些人。他已经看到墨珣跑出来了,面露无奈,只得冲墨珣招了招手,让墨珣到他跟前来。
老刘头得了伦沄岚的话也放下心来,像他们这样租了别人的地,除了耕种外,还要担起保卫田庄的责任。“是这样的,原先我们顾虑着那些人是夫人的亲属,所以李管事也只是让我们把人轰走。但是后头这几天吧,好些个佃户都瞧见了庄子附近有人鬼鬼祟祟地转悠。”一说到李管事,老刘头忙补了句,“李管事儿媳快生了,恰好我要进城给孙儿打听一下学堂,所以李管事就让我来了。”
第17章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庄子里有的是力气大的佃农,明着打架他们可能不会输,可毕竟暗箭难防啊。老刘头这趟来找伦沄岚不过是为了个准信儿,如果伦沄岚真的把地租给别人了,那肯定会派人去通知的,断然没有那种让别人找上门的道理。再结合这几日那些个鬼祟的行径,怎么看都是来闹事的。老刘头还是问了句,“那些人当真是夫人的亲戚?”
伦沄岚摇摇头,“不是。”墨延之早就跟那些人断绝了关系、断了往来,甚至还被剔出族谱,死了以后入不了墨家祠堂,那还提什么“亲戚”呢?
老刘头跟着点点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这下他们见着人,就能直接把人赶走了。先警告几次,再赶不走就乱棒打出去。
墨家人之所以只在庄子旁边晃悠而没有再次上伦沄岚这里闹事,除了前些日子让里正震慑了一番外,估计也是因为当初伦沄岚只是口头应承要把地租给他们。那阵子恰逢墨延之的丧事,伦沄岚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墨家的人,自然是随口应下了,让他们先滚远些,好让自己把延之的丧事办妥了。墨家人得了应承自然也没有再胡搅蛮缠,乐颠颠地回去之后又觉得不对,干脆就另起一计,改口要认回墨珣,好把庄子和地彻底占为己有。却让里正那么一恫吓,不能再打墨珣的主意,干脆又把伦沄岚之前的应承拿出来说事。
一没白契二没红契的,口说无凭,佃农就指着地过活,怎么可能把地让出来?
墨珣拒绝了伦沄岚的抱,自己爬上了椅子坐好。他端坐着,脸上透着不符合身体年龄的严肃。墨珣刚把手抬起来,就发现他现在没办法挎到扶手上,只得作罢。他估摸着墨家肯定后招,毕竟正式上门那趟让佃农堵回去了,却还一再在庄子周围徘徊,怎么听都不怀好意思吧。反正他是不怎么想得出来墨家还能搞什么鬼。在他被劈死的那个世界,奉行的是强者为尊,所以,身为“九渊元君”的他,自然是让人尊着敬着。敢算计他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毕竟他记性那么差,有仇当场就报了。
“那下回再见着人,我们就……”老刘头伸手比划了一下,一个拿锄头垦地的姿势,“打了?”
“你们看着办就行。”伦沄岚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墨家的事,但还是担心这些佃农下手没轻没重的,“莫惹了官司。”
老刘头笑了,脸上的褶子愈发深了,“这是自然,自然。”他又接着应承了几句,转而提到,“今日到府上来,带了些时令蔬菜和自家养的鸡鸭,让夫人尝尝鲜。鸡鸭已经交给府上的下人了。”这些东西一进门就被人接了过去,老刘头这是第一次见伦沄岚,担心自己不提,可能也没人会跟伦沄岚说。怕他以为自己不懂礼数,忙提了嘴。
伦沄岚浅浅笑了一下,“前几日府上办丧事,忙得不可开交的,你送这些东西倒解了急,我也有段日子没吃庄里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