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老祖的科举官途 第4章

作者:余缠缠 标签: 种田文 科举 轻松 玄幻灵异

门房早早进了大厅,让站在门边伺候的青松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你不在门房处候着,进大厅做什么?”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后头,“墨家来人了!”

青松赶忙朝自家主子处看了一眼,见他抬了抬眼帘,表情却无甚波动,仍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粥。随即,伦沄岚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高声问道:“珣儿在哪?”

“在院子里头。”门房话音刚落,伦沄岚便坐不住了,他把碗匙往桌上一搁就要往门口去。

青松从小就在伦沄岚跟前伺候,伦沄岚出嫁都带着他,可想而知,他是知道墨家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再加上,自从姑爷得了秀才的消息传来,这群人便屡屡上门。先头还好,只是提了提举人可免全家劳役的事,后头又提出要将墨延之和墨珣记入族谱。

当初墨延之要求分家,却并非要求断绝关系,但他家叔叔伯伯做得绝,觉得墨延之这副一穷二白的样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也担心他将来反悔后又来要东西,干干脆脆就把人从族谱上剔除了。这下可好,又得央着人回去。

记回族谱的事,墨延之不肯,拒绝得也痛快,这就使得墨家人怀恨在心,到处说墨延之的不是。好在墨延之的父亲和爹爹都去了,否则指不定还能扯出点什么呢。

再后来就是姑爷落水身亡的事了,墨家的人一知道这个事就又闹起来了。一会儿说什么“墨珣作为男娃,没有父亲带不成”,一会儿又说什么“墨延之的房子和地都是墨家的财产”,听得让人张口结舌的。

伦沄岚担心那些人抢了墨珣就走,可他还没走出门呢,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他扫了一眼,正看到雪松抱着墨珣进来,登时心下大定。

第10章

“五弟夫这是在用早膳啊?”开口的这个是墨延之的大伯夫,也就是墨珣大伯的夫郎。后头跟进来的人可没他这么客套了,随意就找了椅子坐下,根本不是来别人家做客的模样。

“大伯,大伯夫,二伯……”伦沄岚一一跟人见了礼,也把墨珣拉过来,将人都喊了一遍。

墨珣喊人的时候再次把这些人打量了一番,他年纪小,这么直勾勾的看人倒没有什么礼貌不礼貌一说,毕竟也不是常见的亲戚,权当是好奇了。

这些人看起来好像,穿得还行。墨珣自然是拿他们跟自己还未进入“玄九宗”之前的家境作的比较。

虽然墨家人衣着不错,是他亲眼瞧见的,但只要一想到这些人贪图伦沄岚的财物,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就油然而生。而且,上回到伦沄岚屋里头偷东西的那个二伯夫竟然也来了。当时他闹得厉害,墨珣也没心思去打量他的衣着,现下这么盯着他看,倒看得他有些闪躲。

墨珣不觉得墨家人的心态奇怪,他以前碰到过的杀人夺宝的事还少吗?不单单是散修,很多有宗门的,有世家的修士,也会对别人的东西起觊觎之心。墨珣也懒得给自己洗白,人人都喜欢好东西,他自然也不例外。看到什么厉害的法宝法器,他也会想要,也会去夺。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大伯夫怎么说也是哥儿,跟伦沄岚说话还客气些,“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珣儿的事。”他们早跟伦沄岚提了:墨珣年纪还小,又是个男娃,没了父亲可不成。干脆直接记个名儿,记给族里头没有子嗣的长辈。而伦沄岚没了墨珣这个拖累,改嫁或是回伦家住也都好。

其实无非就是想着墨延之的房子和地。

“嗯。”伦沄岚点点头,顺手将刚才被四伯夫揉皱了的墨珣的衣裳整平,让雪松将墨珣领着到后头去。

大伯夫见伦沄岚态度还算和缓,以为他想通了,顿时喜上眉梢,“你若是同意了,我们今日就进祠堂。”

伦沄岚的这套房子离伦家不太远,离墨家人住的地方却不近。毕竟当初墨延之也是想离这些个人远远的,自然是一个村东,一个村西。

“我不同意。”伦沄岚坚定地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原先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那些人立刻瞋目圆瞪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青松立刻站到了伦沄岚跟前。

“我倒要问问你们什么意思。”伦沄岚早跟家丁说好了,若是墨家有人来,一两个倒也罢了,来一群,那就直接上伦家喊人去。墨家还真当他们孤儿寡母是砧板上的鱼肉吗?伦沄岚不慌不忙地踱步,其实是悄悄往后退了退,“你们无非就是想要这房契和我家那两亩地罢了。”伦沄岚不怕“猪”,却怕让猪拱了一身臭。

他说得直白,直接把墨家人脸上那块遮羞布扯了。

“五弟夫,你怎么说话呢?!”二伯恼羞成怒,立刻坐不住了,也跟着跳了出来。

“我怎么说话?你们这么多人可不就是来逼我就范的?”伦沄岚原就性子好强,在家时日子过得也舒坦,后来嫁给了墨延之,也是自个儿掌家,呛起人来倒也有点水平。“这说出去给人听听啊,这所谓的‘大伯二伯三伯四伯’,一大帮子男人来闹腾一个哥儿。墨家怎么着在乡里头都算是个大户,竟还能干出这种夺人家财的事来。”“大户”也是带了嘲讽。说起来,无非就是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人,有那么一亩三分地,就觉得自个儿是村霸,任村长见了他们都得礼让。

伦沄岚扫了一圈这些人的脸。想想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们脸上还带着沾沾自喜的表情,现在一听自己拒绝了,立刻就变成了那种“到手的肉又让人夺回去”的怒不可遏。

四伯夫反应是最快的,脸上赤橙黄绿都变了一道,这才又逼近了些,“我们怎么闹腾你了?我们夺谁家财了?”他边说边想伸手去推搡青松,“你嫁给了延之,这房子,这地,就是延之的!现在延之去了,那他的房子和地就是墨家的!”这话也不知道四伯夫在心里过了几遍,现下说出来简直就是笃定了一般,就像是伦沄岚把他的东西夺走了一样。

“爹爹,二伯夫上次跑到家里头来脱衣服,这次又叫了一大堆人来,是要做什么呀?”墨珣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尽量用疑惑的语气问出口。

果然这话刚说完,二伯夫脸上一青一白,死死瞪了墨珣一眼。墨珣嘴巴一抿,往雪松后头一缩。他怕自己再不躲起来,就要当着一群人的面上笑出声了。

第11章

伦沄岚担心伤着墨珣,才让雪松护着他。可雪松刚把墨珣藏到后头,墨珣就探了个脑袋出来听情况。若此时是原来那个他,他保管能教训得这群人这辈子都不敢踏进这家的院子,甚至老远看到都得避开,但他现在法力尽失,短手短脚,想肉搏都不成。

不过,说句话来膈应人倒是可以的。

其他几个人一听墨珣这么脆生生地说,皆是一愣,转而看向二伯夫,直瞧得他脸上一阵红白。就连原先推了青松一把的四伯夫都停了手,转而去看二伯夫郎。

“老二夫郎,这是怎么回事?珣儿说的可是真的?”大伯好歹算是长辈,自有一番威严在。

二伯夫讷讷地往自家汉子身后挪了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墨珣反正是看出来了,这群人今天就是打着他的名头过来要财产的。这些日子,墨珣听了不少事儿。伦沄岚虽然不在他面前提,但家里还有下人和仆役,茶余饭后总会有人无聊闲谈一些。而伦沄岚为了墨延之的丧事,忙里忙外,心力交瘁的,不大顾得上他,这就让墨珣暗自就把整个事情补了个全。再者说了,墨珣也好多年没跟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交际了,相比之下,他以往的“蛮不讲理”可能还算是和善的了。

“大伯,二伯夫郎前些日子进我爹爹屋里头翻东西,让青松雪松发现了。他就当着我舅舅的面脱衣裳,说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墨珣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上一句,“后来舅舅让他多找些人作证,就让二伯夫上外头脱衣裳去了。”

“你可不要浑说!”二伯夫恼羞成怒,立刻要伸手来抓墨珣,好在雪松拦在了前头。“小崽子你活腻了?”

“哇啊!爹爹,二伯夫要打我!”墨珣立刻嚎了一声,整个人缩到雪松身后,其实是完全把脸挡住了。他面上一点害怕都没有,只有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老二夫郎!”墨家大伯沉声地将二伯夫喊回来,他们本来就是要来认回墨珣的,这人还没到手就开始要打杀他?那不是更引得伦沄岚抗拒吗。

墨珣可都想好了,这些人是打着“为墨珣好”的名头来要房子要地,那就决计不可能伤他,一丝一毫都不能。否则伦沄岚就能以“他们照顾不好墨珣”为由,拒绝他们的要求。

而且,二伯夫身为一个哥儿,当众脱衣服这个事不可谓不丢人了。墨珣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无非就是想搅合一下这些人,让他们窝里斗斗。毕竟这群人一向是利益分配不均的。现下一听说“二伯夫郎上伦沄岚屋里翻东西”,立刻料定了他是得了手了。连带着二伯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明显是要等回了家再跟他算账。

伦沄岚原先让被四伯夫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显然有些不安。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墨珣毕竟活得够久,面对这种人还是有点经验的:你要比他们更不要脸,更蛮不讲理。但伦沄岚身为一个哥儿,绝对是拉不下那个脸来撒泼打诨的。

四伯夫刚才是想推伦沄岚的,却让墨珣这么一搅合,立刻忘了自己的举动。

“沄岚。”门外的舅舅接了家仆的通知,立刻赶了过来,却老远就看到屋里头围了一堆人,当下给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往里头冲。屋里人多,一眼望进去还瞧不见伦沄岚,伦沄轲这下可急了,好在跟着来的家丁也是没等主子下令就往把人拨开了。

屋里的人没料到还会有人来,轻而易举就被拨出了一个口子。伦沄轲这才看到伦沄岚还全须全尾地站着,而墨珣则躲在雪松身后探头探脑的。伦沄轲将墨家人的脸孔尽收眼底,“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墨家人对上伦沄轲还算是能讲理,推来推去,推了墨珣他大伯出来说话。无非就是说伦沄岚之前跟伦沄轲提过的,墨家族里头怜惜墨珣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想把墨珣认回去。

“那行,墨珣你们带走吧。”伦沄轲昨儿个回去就把这个事情跟家里人说了,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还真把这事儿盘活了。

伦沄岚和墨珣都抬头看向伦沄轲,连带墨家人都没料到伦沄轲这么好说话。墨大伯还有些迟疑,爽快过头唯恐有诈,“那延之的地……”

话还没说完,伦沄轲便讥笑出声,“墨延之有甚的地?当初他进了伦家做工,可谓一穷二白的,地是我伦家的,房子也是我伦家的。这白纸黑字可写得明明白白的。”

话虽如此,但出嫁从夫,伦沄岚只消嫁了墨延之,那他的陪嫁就等同于墨延之的财产了,算是约定俗成了。哪怕地契房契都让伦沄岚捏在手里头,上了公堂,他们墨家也绝不理亏。“这房子和地是伦沄岚的陪嫁,怎么就不是延之的了?”墨二伯跟着站出来。只要一提到墨延之的房子和地,纵是原先他们在窝里闹得再厉害,此刻他们也能一致对外。

墨家人早盘算好了如何分墨延之的东西,这下让人反驳了,一个个脸都拉了下来。

“谁说是陪嫁?”伦沄轲向弟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些都只是我们伦家‘借’给墨延之的。”伦沄轲将“借”字咬了个重音,他是分外瞧不上墨家这些人的。当初也是因为墨延之彻底和墨家断了往来,否则也不可能成了他的弟夫。“墨延之的‘纳征’,便是借了我伦家三十两纹银。因为我家就沄岚一个哥儿,觉得三十两寒碜,上不了台面,便又借了这屋子和两亩田地与墨延之。”意思就是,墨延之娶媳妇儿那些个聘礼的钱都是伦家掏的腰包。“屋子和地作为‘纳征’,就是我伦家的东西。”

墨家人显然没料到这茬,一下子被说懵了。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也拿不出个章程来。原先他们打定主意要闹来那两亩地,至于屋子,能拿就拿,拿不了也算了,反正他们夺去也分不匀,不若留给伦沄岚,还能留下些脸面。“夺人田地”这事儿说出去虽不厚道,但他们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字一句都是“为墨珣着想”,面上披了一层“仁义”的皮子,任旁人听了也说不出什么错来。

伦沄轲带了人来,这会儿反倒是墨家人成了弱势。他们原先来势汹汹,无非就是欺负伦沄岚家没人做主,又打着“墨珣血亲”的旗号,自个给自个壮了胆,现在却让伦沄轲说得哑口无言。

二伯夫拽了拽他男人,在二伯耳边嘀咕了一阵,二伯立刻又重振旗鼓,“就算是借,那总有借条吧?”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若没有借条,那自然是怎么说都成的,他们墨家也还能博上一博。

第12章

伦沄轲乐了,“不巧,还真有借条。”

墨家人见他半天没动作,以为伦沄轲不过装腔作势,一群人又闹哄哄起来。大抵是以为自己占在了伦理的制高点,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有借条就拿出来啊,别在这装模作样的!”四伯高声喊了一嗓子,引得一家子人跟着起哄。

“就是就是,拿出来!”他们兴奋地往屋里挤,却又让伦沄轲带来的人推搡回去。

伦沄轲带来的人都是伦家的佃户,有的是力气,比起墨家那群混吃等死的人,自是强上不少。墨家也是有地的,早年上头有太爷管着的时候,各房只拿了日常花销,日子倒是过得去。后来太爷去了,太爹在他们心目中不过就是个“老不死”,各房立刻开始分家,那阵子闹得是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每家都不肯吃亏,都想多占点地。地一分,又要揪着肥瘠说事。后头太爹也去了,他们便合计着把“墨延之逐出家门”。这件事,他们的想法倒是一致。先把墨延之赶走,剩下四兄弟们再分了墨延之的那份财产。

墨家这辈人办事不厚道,连族长和几个老人都他们治不住,劝也劝了,但他们铁了心要分,无法,只得开了祠堂,把这事做了了结。地也分了,可他们一向是懒散惯了,原先有人拘着还好,现下更是花钱如流水,没多久就把分到了现银挥霍了个空。最后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佃户身上,要求多收租子,这下佃户不肯了。原先拟定的契约时间一到,佃户转就租了别家的地,墨家的地就闲置下来了。

墨家老四自喻读书人,决计不会下地干活的;老三一贯是身子弱,也干不了重活。老大尚好点儿,但被老二那么一撺掇,也不乐意干活了。他多干了,到时候老三老四又要到他家里头打秋风。

伦沄岚之前提过把地租给了墨家的人,其实也就是个口头答应。毕竟那时候因着墨延之的丧事,他也没闲工夫去管什么地的事。墨家人说“租地”,其实就是本着“白占”的意思来的。他们不愿意种,就想躺着有钱拿。伦沄岚的地原就租了人,他们不过是想从中赚些银钱。但租别人的,怎么都比不过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们才又闹着要把墨珣接回去。

“我自是信不过你们,已经遣人去请里正了。”伦沄轲当然是担心墨家的人狗急跳墙,把借据撕了。墨延之已死,显然死无对证,这白纸黑字的文书当下就关键无比了。他前头有佃户挡着,这下也安下心来打量弟弟和侄子,见两人都好,心也放下了大半。他高估了墨家人的脸皮,以为墨延之才出去没多久,那群人怎么也不至于闹过来,却没想到他们真是一群没脸没皮的臊子货。

墨家人细细打量了伦沄轲一番,见他胸有成竹的,想来是真事了,不觉慌乱起来。除了老四外,其他兄弟家里头的小辈还有些个在读书,进学要交束脩。这束脩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读书人可是一个顶顶高尚的职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虽说高尚,却十分费钱。他们浑归浑,也知道读书是大事,马虎不得。原先想着能得了伦沄岚的房子和地,收租交束脩或是典当了去捐个童生、秀才的名额,却不料这算计不成了。

因为伦家的伦沄岳顶着举人老爷的头衔,里正还是卖伦家一个面子的,不消人三催四请便来了。里正作为一个官,在普通百姓心中还是有权威的。墨家原先闹哄哄的,一听外头有人喊“里正到”,立刻收敛其形。

“大人。”伦沄轲立刻迎了上去。

“嗯。”里正点点头,他后头还跟着乡书手,乡书手乃乡中协助里正办理文书的人。两人来得快,显然是伦家早就打点过了。里正自行坐到正堂中,见这厅里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皱着眉头,“你们这是做什么?”他这句话意有偏指,看起来就像是在袒护伦沄岚一样。

伦沄岚忙遣人上了茶水点心,里正和乡书手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喝了茶,点心却未曾用过。

墨二伯又嚷嚷起来,“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这伦沄岚嫁给我五弟,那可就是我们墨家的人了……”

里正伸手止住了他的话,“我若是没记错,你五弟墨延之几年前就已经跟你们墨家再无瓜葛了。”当年墨家也请了里正和乡书手去作证的,里正自然知道这茬。他之所以会记得墨延之,并不是因为他净身出户,而是因为他中了举。乡里出了几个举人,他必定要做到心里有数。

墨二伯给里正噎了一下,鸣金收兵,换了墨家四伯瞪了二伯一眼,觉得他真是不会说话。怎么能一张口就先说伦沄岚的事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里正,他们想图人家的嫁妆吗?四伯干脆站了出来,“话虽如此,但延之毕竟墨家的血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怜我那墨珣侄儿,小小年纪便失了父亲。”他一拱手,自喻斯文地站到了里正跟前。他是读书人,有着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伦沄岚一个哥儿,如何能带好我侄儿?还是得让墨珣回归墨家,由着德高望重的长辈来照看方是正理。”

第13章

伦沄岚一向有耐心,眼见着哥哥来了,里正也来了,原来还有些不安,现下都消失不见了。他低头看了看还藏在雪松身后的儿子,只觉得心下安定。

里正“嗯”了一声,示意墨四伯继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里正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给了墨四伯莫大的信心,他脸上立刻呈现出一股谄媚的得意之色,“珣儿毕竟是我们墨家的骨血,由着墨家的长辈照顾,那五弟夫亦可以放心。”说着,他朝伦沄岚看了一眼,眼神里透着不难察觉的喜气。“五弟夫还年轻,若是改嫁,带着墨珣这么一个前夫君的男娃,跌了份了。”他边说边叹气,像是在为伦沄岚惋惜。“墨家怎么说都有好几个读书人了,经了这熏陶,日后进学也容易些。”这年头不是使了银子交了束脩便能读书的,学堂和先生也得先考察你够不够格。

伦沄轲“哼”了一声,不可谓不响。这无亚于明晃晃地往墨四伯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墨家那些个读书人啊,除了我弟夫外,也没见谁通过了乡试。”伦沄轲说话直来直去的,再加上一想到这些人的嘴脸,墨延之也死了,他当下不留情面继续道:“想来是你们墨家那‘熏陶’在作祟,无怪乎延之进了我伦家的门便中了举!”墨延之是在伦家中的举,而伦家的沄岳也已经在准备会试了,怎么说都是伦家的氛围更好。

墨四伯让人驳了面子,脸上一阵红白,原想再呛上几句,却又当着里正的面不好撒泼打诨,只得讷讷地退后。

墨大伯站在后头听了,觉得老四这文绉绉的,如何能成事?“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这墨伦氏既嫁予我五弟,那便姓了墨。他又是我那墨珣侄儿的爹,自是我墨家的人了。”墨大伯说着,又觉得再说下去怕是又步了老二的后路,不禁有些讷讷。

伦沄轲懒得再听墨大伯说那屁话,妄图谋人田地却还尽扯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人,且听我一言。”伦沄轲见墨大伯想不出说辞,干脆就站到里正跟前。“当年墨延之与墨家断绝往来,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几乎是两手空空地进了我伦家做活。”见里正颔首,伦沄轲继续道:“当初我家将沄岚下嫁,墨延之拿不出聘礼,也是由我伦家借予他的。统共借了纹银三十两,院子一幢,良田两亩。”说完,他从怀里掏了掏,将字据呈给了里正。

里正研究了一番,白纸黑字写得也清楚,上头还有墨延之的章子。里正看过之后,将字据转手交予乡书手。墨家人想看,伸长了脖子,却无论如何都瞧不见上头的字。

“这是墨延之以往的笔迹,以供比对。”伦沄轲又掏了几张纸出来,交给了乡书手。乡书手拿着两边细细相看了一番后,冲里正点了点头,“确是墨延之的字迹。”

墨家人不依,立刻要求要看。里正摇摇头,拒绝了墨家人的请求,却提了句“请墨家族长”,显然也是信不过这些人了。

在座的人具是一惊,脸皮稍薄的三伯还拉了老二一把。

墨延之去世这个事情吧,他们墨家一点力都没出,甚至还不请自来地打秋风。而墨延之早已从族谱里除了名,旁系的墨家人也完全不当墨延之是“墨家的人”了。换句话说,他们这些直系“一而再,再而三到伦沄岚家里来”的事情,族里头是不知道的。或者说,知道,但是没闹到他们跟前,他们不管。可这时候里正要求请族长,那事情就闹大了,直接把他们的作为都摊在了整个乡里乡亲面前。这让他们日后还如何在乡里生活?

墨四伯毕竟是读书人,要脸面,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在他心目中,里正和乡书手作为官员,那就代表了官方的权威,必定是不会欺他的。可他还是不死心,毕竟已经谋划了好些时日了,早已当那田地庄子是自己囊中之物,现下放弃哪能舍得?所以还一直站在伦沄岚家里头,想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转机。

当年他们逼墨延之放弃家产、净身出户的时候,怕也是这副嘴脸了。墨珣从雪松身后走了出来,跑到伦沄岚身边,拉着他的裤子。

伦沄岚一低头,伸手抚了抚墨珣的额发。

“这……”墨大伯心里也犯了嘀咕,他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心。“那就请族长!”

“你疯了!”墨二伯上前拉了他一把。他们闹这么多事,墨家长辈哪里不知道?不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他们是怎么对伦沄岚说的?说要把墨珣认回去,交由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抚养。也就是说,墨珣如果真的认回了族里,到时候他那份钱财就得交给族里头!也正是因为这样,族里才会对他们的行为不闻不问。否则,做这等丢份的事儿,族里早该开祠堂了。

墨大伯被这么一拉,底气也泄了不少,但一回头,看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像是壮了胆,梗着脖子嚷嚷着,“就请族长!我还不信了,延之竟会签下这种东西!”墨大伯觉着以自己对墨延之的了解,他决计是那种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签了这借据,在夫郎家里抬不起头来,这可不是墨延之一贯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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