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及
就在他心神俱裂想要冲过去的时候，硝烟散去，章楚喷出一口鲜血，他跪立着，身下是已经一动不动的佛猿。
“仙子——”紫霄连忙飞过去，像扶起章楚，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眼前的人像一张纸般摇摇欲坠。
他刚想伸手，就见章楚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似乎对自己受伤的事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脚下的佛猿道：“它没死，我要带回去给天帝定夺，最好能查清为什么佛界的灵兽会和赫垚在一起。”
紫霄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忍不住道：“仙子，你……没事吧？”
章楚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腰间的乾坤袋将佛猿收了进去，“我没事，那这边交给你，我先回天界了。”
“仙子，”紫霄脱口而出，“你受伤了，让我为你渡点灵力疗伤吧。”
章楚短暂思考了一下，说：“多谢，不用了，你的灵力也损耗不少，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等紫霄再回话，踮起脚离开了。
紫霄“哎”了一声，看着他消失在天边。
章楚再回天界的时候，发现思凡仙君也在，思凡仙君看到佛猿，没有太惊讶。
“南方天帝本就跟佛界交好，赫垚手中出现一些佛教东西也不奇怪。”他看着章楚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忍住了，“你先去找天帝，我在殿外等你。”
章楚将佛猿交给天帝，天帝看到佛猿后说了跟思凡仙君差不多的话，他竟说赫垚手中有佛界一部分兵力。
章楚诧然：“怎么会？佛界向来不插手外界的事，佛祖怎么会借兵给赫垚？”
“此事并非佛祖本意，朕问过佛祖，佛祖说他曾在百年前南方天帝寿辰时借给过赫垚十数只灵兽，那灵兽先下作了此用途，佛祖也不愿插手多事。”
章楚皱眉：“可是这些灵兽若每只都像这佛猿一样难缠，那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阻力，赫垚没给自己留后路，他派出的兵力是他的全部，还纠结了人族和佛界的灵兽，现在战场太过分散，遍地开花，要是他还有这样源源不断的援兵，那对我们有些被动。”
第126章
“魔族呢？”天帝声音悠长空荡, 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魔族会不会也是他援兵的一部分？”
章楚微愣，刚想说定然不会, 可是突然联想到从赫垚口中听见烛阴的名字，他发觉这个问题他怎么答都是错。
沉默的一瞬, 天帝继续道：“人族是天界绝不愿兵戈相向的族类，赫垚派人族到前线冲锋, 实则是为了束缚天界手脚。他这步棋走得不错, 若是天界真的对人族大肆屠杀, 那会被六界所诟病。”
章楚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天帝这话没说完, 但又突然换了话题，“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战事，你不在的这几天, 已经议过这件事, 现在我们要有意识地将战地集中,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章楚，”天帝道。
章楚抬头, “朕派你前往灵山，协助其他四道天门集中战地，战事不能再拖, 要在下月绝地天通前，将赫垚和他的党羽带回来见朕。”
“是！”
从天殿出来后, 章楚心事重重，他一直想见帝芒一面，但知道帝芒恐怕已经不会听他的了，任何族群在绝对利益受到威胁时, 若是有一线争取的机会，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注。
他在殿门外见到等待的思凡。
“天帝跟你说什么了？”
“天帝派我去灵山，跟其他天神一起把战场集中。”
思凡仙君眉头皱起来，“你这几天有没有照过镜子？”
“镜子？”章楚抬起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思凡仙君气不打一处来，“你几天没睡觉了，脸色像吃了死孩子似的。”
章楚被他这形容吓到，觉得这是很不好的形容，瞪了思凡仙君一眼，但语气还是轻软的，“没有吧，我觉得也还好。”
这句话没说完，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脚底也晃了一下。
思凡仙君眼疾手快扶住他，突然感到后背一股粘湿，他抽出手一看，看到一手鲜红。
思凡仙君变了脸色，沉声道：“受伤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章楚怔了一下，或许是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受伤，对痛感几乎麻木了，只记得刚才是吐血了，但是没想到还有流血的外伤。
思凡仙君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回了自己寝殿。
“反正灵山离这里最近，先别急着去，跟我回去疗伤。”
章楚也无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于是同意了。
思凡仙君：“天帝到底什么意思，牛马似的使唤你，你自从回来之后还没歇过一天，身子骨看着又轻了不少。”
章楚想问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吗，可他看思凡仙君的意思，大概确实没有像他一样没日没夜地打仗，他脑子此刻有些混乱，也不愿多想，就没说话。
思凡仙君继续道：“我自打从昆仑离开后，天帝除了让我偶尔去天门巡逻，就没再派别的活，他们也都一样，就你刚收服的那个猩猩，之前把紫云的半只手扯了下来，紫云当晚就痊愈了，但天帝也让他继续休息了。天界神仙那么多，车轮战也把赫垚轮死了，他这样拽着你压榨到底想干什么？”
章楚当时只以为天帝可能知道了他消失那几个月的事，想打压惩戒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天帝的思虑远比他要有深意。
在思凡仙君的寝殿把伤疗愈，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原本思凡仙君想让章楚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再去灵山也不迟，章楚大脑发沉，觉得这样也好，往自己寝殿走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这段时间是空的，那可以去魔界找桑冉！
他精神一振，突然觉得头也没有那么晕了，当机立断，看了下身边没人，顿时化作一道灵光飞向天边。
他出现在魔界时，已经不是覆面状态，但魔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他，他先跑去苍月殿，发现桑冉不在那里，小魔娥见他惊讶道：“王后，您回来了。”
“桑冉呢，烛阴呢？”
“陛下在正殿议事，抱着小殿下一起去了，小殿下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哭闹个没完呢，晚上陛下睡觉都睡不好呢，白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出去了，小殿下正是离不开人的年纪，白天也要缠着陛下，于是陛下只能抱着小殿下一起去了。”
这小魔娥年纪不大，是个絮叨啰嗦的性格，章楚听她叽叽喳喳说完一堆，心里也觉得很幸福，同时又止不住地心疼，他赶去魔殿。
还没靠近，就已经从里面听到烛阴嘹亮的哭声，章楚加快脚步。
在门口，他正准备推门，突然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赫垚根本就没有契约精神，这样胡乱开战算什么，不就是想逼我们动手吗？！”封湛怒道。
章楚脚步一顿，推门的手突然止住了。
容晗幽幽：“赫垚之前找上我们，想让魔族跟他一起谋反，他意不在天界，只希望能把南方天界独立出去，若我们肯帮他，我们两方一起把西方天界也分出来，到时候西方天界归魔界所有，大哥当时的意思是，若魔界出手，肯定不会只要这么点东西——我们要整个天界。”
“这话当时没跟赫垚说，我们只是答应了他们，但若真要攻下天界，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我们要慎之再慎，更何况……”容晗看向抱着孩子的桑冉，“何况现在情况变了，我们也要从长计议了。”
封湛又忍不住道：“其实，赫垚选的这个时机也不能说不好，天界要绝地天通，跟人界划分出界限，现在正是人族怨气最大的时候，只不过赫垚跟我们商量不成，转而就自己动手，倒逼魔族出手相助，这简直是有病！”
一直没说话的娄弦开口了，“事已至此，现在对魔族来说优势很大，赫垚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以为这样能逼魔族动手，但他不知道鹬蚌相争的道理，我们是要加入战局，只是什么时候加入，就由不得他了。”
容晗道：“可是难道你们都不考虑嫂子吗，大哥跟嫂子的感情刚稳定下来，烛阴也出生了，现在魔族攻打天界，要嫂子怎么想？”
封湛顿了一下，强撑道：“嫂子已经嫁给大哥，生了孩子，就该是魔界的人了，他……他只要别插手这件事就行了。”
“嫂子怎么可能不插手，他是天界排行前三的战神，他夹在中间那得多难受。”
“那你要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他一个人，要魔界跟天界永结同好吗？开什么玩笑！”
三人又争论片刻，之后看向桑冉，“大哥，你是什么想法？”
烛阴的哭声已经弱了下去，他躺在摇篮中，桑冉在一旁坐着，轻轻推动摇篮摇晃，眼神定在某处，过了一会儿道：“还不急，赫垚跟天界的仗不会这么快结束。”
赫垚背后的实力并不强硬，远比不过天界，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桑冉为何这样说？
娄弦眼珠一转，问：“难道你已经暗中给他增援了？”
过了须臾桑冉的声音才响起，“我需要时间考虑，先这样耗一耗他们双方。”
殿内沉默了。
下一刻，门被推开，面无表情的章楚出现在四人面前。
容晗震惊，脱口道：“嫂子……”
娄弦和封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封湛偷偷看了桑冉一眼，桑冉同样没想到章楚会突然回来，出现在这里。
章楚没看另外三人，只是神色冰封，问桑冉，“你跟赫垚从什么时候搭上的？”
桑冉放下手，站起身来，“你怎么……”
他没有问完，章楚道：“我怎么回来了？打仗中途休息，回来看看你跟孩子。”
桑冉垂下目光，拳头在宽大袖袍中攥紧一瞬，又松开，他轻声对另外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容晗把烛阴带回去。”
“不许，”章楚控制着自己没有发抖，但声线还是泄露了他：“烛阴留下。”
他现在不想让魔界任何一个人碰他的孩子。
容晗又看了桑冉一眼，得到示意后，他们三人离开了。
大殿门被重新关上，桑冉走下来，他本想离章楚近一点，却在还有几步路时被叫停，“站住，别靠近我。”
桑冉眸中情绪滚了几滚，开口回答之前问题：“赫垚前年找上我，说他不满于天帝统治，想造反，寻求魔界相助。”
章楚点点头，“好，前年，那时你跟我还不认识。”
他在刚才听见桑冉跟赫垚有牵连时，觉得眼前发白，心中像破了个大洞正在呼呼地漏着风，他首先就想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结识的。
“那你怎么想的呢桑冉，你想帮助赫垚围剿天界吗？”
“我不会那样做。”桑冉道。
“是现在不会，还是永远不会？因为‘时机未到’？因为没跟赫垚商量好？”
“章楚，”桑冉向前走了一步，“事情不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这之间情况很复杂，我要考虑多方因素，不会草率地做什么决定，你先不要生气。”
“你跟我的敌人背地里有勾结然后让我不要生气？桑冉，那天早上我收到赫垚造反消息发愁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这段时间我在忙着打赫垚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你怎么能这样骗我……”章楚想不通，在战场上流血流汗都没这一刻来的痛。
“……抱歉，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们立场不同，很多事我没办法向你说明，但我绝没有想让你伤心的意思。”桑冉顿了一下，看着他，“章楚，我听说这几天你连轴转，天帝派你去了好几个战场，你瘦了。”
章楚没说话，站在原地十分受伤地看他，桑冉被他这眼神刺伤，皱了下眉，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不要这样看我，我和烛阴这些天都很想你，你不在的时候烛阴每晚都哭，这次回来就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章楚愣了一下，没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什么叫不要回去了？”
“你看不出天帝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吗，他这样使唤你是故意的，你何必回去为他卖命受苦受累？”
章楚没有问桑冉是怎么知道天帝知道的，因为他自己也有这个感觉，他说：“桑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天界的人，还是你也觉得我跟你在一起、给你生了孩子，我就是魔界的人了？”
“哪又有何不可？”桑冉提高声量：“天界内乱，还加上人界参与，现在除了魔界哪里不是一片浑水，你在天界一天就要为天界卖命一天，何况你心里对天界还有不满，因为在天界和人界之间你并没有完全站在天界这边，你夹在中间难受了多久我知道，优柔寡断不是你的性格，章楚，你要尽快选择好自己的队伍。”
“我不想站队！站队只会让战火越烧越烈，我想让他们停战，我不想人族成为赫垚的棋子、成为天界的靶子，我不想三界稳定的局面就这样被打破桑冉你明白吗？”章楚感觉自己情绪濒临崩溃，“何况就算站队，我也绝不会站在魔界这边。”
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桑冉眸中划过一瞬间的怒火，但他又强大不容抗拒地将之压下，他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魔族跟天界本就无法共存，早晚会有一战，和平永远是暂时的。”
第127章
“所以你会帮赫垚攻打天界？”章楚眼眶发红。
“身为魔尊, 这是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