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第16章

作者:晓棠 标签: 玄幻灵异

“千真万确。”腊梅哄人有一套。

白妈妈抿嘴偷笑,被她推出去招待媒婆去了。

“我闺女才不遭那份罪。”马晴岚小声嘟囔。

“嘘。”腊梅拦着她,“您就不能心里多想想,嘴上少说两句。”

小姐把盖头掀起一条缝隙,“可憋闷死我了,将来还是生儿子好,甭遭这份罪。不然要是个和我一样的丫头,估计白妈妈就真的没法消停养老了。”

主仆相视,“噗嗤”笑做一团。

笑够了,腊梅赶紧帮她把盖头和喜袍整理好。

“小姐,您啊,真是幸亏托生个姑娘家,”腊梅仆随主性,也是个开朗活泼的,打趣她家小姐道,“不然,上房揭瓦都是轻的,也就柳家小哥受得了你。”

马晴岚傲娇地哼了一声,“是我慧眼识珠,我们天生一对好不好。”

“是是是,一个会持家,一个会败家,可不是天生一对吗?”

“你个死丫头……问你的正经事呢?”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准说不吉利的字眼。幸好我把白妈妈哄走了,不然她又得念叨两个时辰。”

“你也好不到哪去,被她熏染的穷讲究。”小姐嘴硬,并未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一语成谶一说。

“宁可信其有,您快‘呸’,不然我不说。”腊梅坚持。

“看我把你惯的,没大没小,”小姐认输,“我呸呸呸,行了吧。”

“适才冯叔差人来报,姑爷打马散金的队伍已经走到镇子中央了。咱们府里准备的红毯太长,鞭炮也太多,总得放完了,所以他们又多绕了几条街,该是马上就……”正说着,大门外噼里啪啦放起了迎亲炮仗,锣鼓敲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腊梅往外瞅了一眼,兴奋地报喜。

马晴岚蹭地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矜持,自己走到院门口等着,转瞬一大堆丫鬟婆母涌进来,簇拥着新娘子直奔堂室。

接下来便是嬷嬷在她耳边叮嘱过无数遍的拜堂礼,马晴岚心口跟揣了只小鸟雀一般,一直蹦跳着,早忘了那些碎步低首的规矩。好在,她身边围拢着一群喜婆亲戚,也无人细究。直到她从方寸间的视线里看到那人一尘不染的靴子,一只触感温厚,掌心布满茧子的大手执起她的指尖。一切悸动方才归巢,她安心地随着自己的夫君盈盈三拜。

礼成之后,新妇照例被先行送回洞房,开启下一轮漫长的等待。

腊梅在房里陪她,一会儿送个瓜果,一会儿去前院打探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抱怨,谁家不着调的皮小子作弄他家姑爷,哪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二大爷又灌了柳小哥的酒。

“哼哼,”小姐霸气地岔着腿坐,撩起盖头侧边,吃了个果子,“等我明日找他们算账去。”

心有所盼的时光算不上难熬,待到华灯初上,前堂那边的喧嚣渐渐消散。不一会儿,散乱的脚步声在她闺院的小径上由远及近。众人停在院落里,同辈的兄弟七嘴八舌地调侃了几句,便纷纷识趣地撤了。

腊梅最后替她家小姐打理好衣冠,将姑爷迎进来,反手带上了房门。

马家小姐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压下试图站起来跑过去的急切,乖巧地等着他的新郎一步一步走过来,掀起红盖,执手相望。

她犹记那夜红烛的光华,永远也忘不了自家相公眼中满溢而出的喜悦,甚至那一杯未曾入口的合卺酒香,日日夜夜在她鼻尖飘荡。

马晴岚做梦也想不到,一切在幸福的顶点戛然而止。

白隐玉起身,屋里没有热茶,他抢了苍凌不知从哪摸来的酒壶,倒了一杯递过去。

小姐接过,一饮而尽。

“不急,你慢慢讲。”小狐妖见不得姑娘家通红的眼眸和颤抖的双肩,甚至后悔自己适才是不是问得太过鲁莽。

“不必。”马晴岚紧紧攥着拳心,咬紧牙关,一五一十道来。

“当时我们正要交杯,突然烛火一闪,窗前涌起大片的黑雾,直奔着我们两个人围上来。我当时就动不了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她……”马晴岚下意识抖了抖,克服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勇敢道,“她就从那团黑雾中走出来。”

马晴岚说到黑雾两个字,苍凌瞥了承曦一眼,后者波澜不惊,只是搭在桌案上的指尖微末地动了动。

“他?”小狐妖重复。

“是,走近了,我才看清,她是个年轻的女子,也穿着大红的喜袍,只是没有凤冠,头发散乱着,脸上的妆乱七八糟,眉毛粗黑,胭脂坨成一团,像是胡乱涂画上去的,看不出原本的容貌。而且,而且……”马晴岚瞳仁震颤,咽了口唾液,涩声描述,“她的喜袍破了,腰腹的地方有一个大洞,滴着殷红的血渍。”

“哈。”白隐玉惊得捂上了嘴巴。

承曦回了苍凌一道视线,他记得案情记载,现场并未发现血迹。苍凌朝他点了点头,认可他的疑惑。

“之后,那女……”家教很好的小姐不知如何形容,女鬼,女妖?最后她还是说,“那女子扒了我的喜服和凤冠套上,然后就一直在唱那两句戏词,语调越来越焦急,始终得不到回应,她气急败坏,扯着我相公消失在来时的雾气里。我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方才解了定身。”

“你说那唱词是《长生殿》?”

“对,就是你刚才哼唱的那一句。我在茶馆听说书的先生讲过,是早年间很红火过一段折子戏。”

“难道她生前是个戏子?”白隐玉挠头,“可是这里多少年了都没什么戏班子。”

“怎么会?”马晴岚脸上露出与上一家老爷相似的古怪表情。

“为何不会?”苍凌忍不住插了一句。

马家小姐是个直肠子,“道长们很少下山吧,俗世里女子怎可抛头露面?戏班子里没有女人,女角也是男子扮的。”

“啊,原来如此。”白隐玉恍然大悟,狼妖与神君不动声色地补上一课。

“对了,这里边或许有线索。”白隐玉之前查找府衙婚录的时候,发现师爷是个很有闲情逸致的,桌子上摆了好多杂书,有话本小说,也有当地奇闻野史。他们找到师爷的小耳房,除了案子上的书籍,还有一大柜子存货。

摒弃没用的杜撰类,他们挑史传杂录来看。

有马家小姐在,不方便使用法术,他们仨规规矩矩地一本一本翻找。

承曦速度最快,读到一本《方县人物志》最后一页,他摊开来放在桌面上点了点,“你们看。”

这里说的大约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本县一个姓段的书生,家中虽贫苦,但勤勉刻苦,考中了秀才。眼瞅着就要苦尽甘来,其父在山中挖矿时出了意外去世,母亲病重无钱医治。秀才断笔弃文,把自己卖给了戏班子换钱为母亲治病。其拿手唱段正是当年风靡一时的《长生殿》,据说得到知州大人赏识,风光了一阵子。后又得贵人相助,赎身归乡。虽未得偿夙愿,终以卖字画为生,安度晚年。

寥寥数语之中,许多未解之处。

既已考中秀才,教书卖字亦可赚钱,怎会想到做戏子如此偏门的途径?

所谓贵人,又为何替其赎身?

凡此种种,尚不待挖掘,大门被人从外撞开,班头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跑了进来。

“道长,不好了,有人明日执意成亲,迎亲的娇子拦不下啦。”

班头火急火燎地交代,那个死活不听劝,非得要明日成亲的乃邻乡一户普通农家。母子相依为命,儿子非是那不知轻重的庄稼汉,读过书,还要参加科举,本来已然听劝,押后了婚期。谁知,前两日母亲突发急症,药石无医。一路过的道士点拨,他母亲乃中了邪祟,必得三日内冲喜,方才有活命的希望。

明日,正是三日时限的末尾。

堂中四位互相对视,白隐玉往自己身上的道袍瞥了两眼。恰好路过的道士,危言耸听的唆使……穷苦的书生、病重的母亲……

以上种种,皆归于纯属巧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书生要娶的是隔壁村的姑娘,我们前脚刚走,迎亲的队伍就偷偷出发,要不是村长大局为重遣人来报,怕是待我等明日回来,那边都该入洞房了。”

“阿嚏。”小狐妖打了个大喷嚏,他现下对洞房两个字异常敏感。他偷瞄了马家小姐一眼,人家正主没他这么不经事。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划过承曦的方位,一连串视线摇摆被小神君抓个正着。白隐玉憋屈地瘪嘴,神君无奈,屈尊降贵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其实,也只是一点点几不可见的眼波微动而已,不仔细看绝对察觉不出,但小狐狸精接收到了,这半宿飘摇动荡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事已至此,那便水来土掩好了。

第0020章 谁是我的新郎(六)

班头带来的消息猝不及防地打乱了他们抽丝剥茧的节奏,看似便要浮出水面的种种蛛丝马迹不得不暂且放下,先行应对这场意外的“婚事”。

“道长,按时辰算来,那边该是迎上新娘回返了。您看,我是即刻带人去拦,还是……”班头是个做事老实沉稳的,但没什么主意,不然也不会舍近求远先跑回来请命。

“必然是要拦着啊。”白隐玉促急,“一旦进了洞房,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再弄丢一个。”他团团转地朝承曦与苍凌使眼色,按班头的说法,他们此刻赶去已然失了先机。若不使用法术捷足先登,难保来得及。可众目睽睽之下,草率显露庐山真面,后续也不知会不会带来更多麻烦。

承曦沉吟未语。

“我去吧。”苍凌抢先开口,他也是怕以人力前往,等他们赶到了,喜宴上的菜都凉了。他孤身先行,速战速决,也省去曝露行迹的麻烦。

小狐妖眼前一亮,“如此甚好,你先行一步阻拦,我等稍后即至。”

承曦亦未反对,班头见苍凌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敢多言。

“不可,”马晴岚突然上前一步,“万万不可。”

白隐玉不解,“为何?”

“若是新娘子已被迎至途中,骤然打断再送回去。那么,即便双方家里心知肚明是何缘由,姑娘家也免不了被闲言碎语编排。”

“只是推后几日,待收服那行凶的魔物,再行婚事即可。”白隐玉天真地辩解。

“没用的,”马晴岚摇头,“人言可畏。如若这过程中,夫家婆母再有个三长两短,不吉不祥的帽子就会死死地扣在无辜的人脑袋上。就算她夫君是个明理的,架不住经年累月指指点点,早晚分崩离析。”

“会吗?”白隐玉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落在班头身上。

班头实话实说,“十有八九,会的。”他一个老爷们,粗枝大叶思虑不周,之前未考虑到这一层。但马家小姐提出来,他略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马晴岚补刀,“乡野村民愚昧,就算是官府出了告示也不管用,只会越描越黑。”

这人世间的歪风邪气可真是麻烦,深居简出的是姑娘家,出了事也要往女人身上赖?

“那这亲事非办不可?命都不要了?”白隐玉气急。可也确实不能为了查案缉凶,坑了人家姑娘下半辈子。要是逮到罪魁祸首还好说,万一扑个空,岂不适得其反。

“要不,”苍凌建议,“咱们直接杀去新房,守株待兔。”

“也不妥,”马晴岚反对,“人家是货真价实地成亲,非是扮家家酒。这家人瞒天过海也要冒险办喜事,可见是走投无路,一门心思愚孝,怕是根本不会配合。难不成,你要硬闯进洞房旁观?”

苍凌抓狂,放狠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让他们送死好了。”

“咳咳咳。”白隐玉一阵假咳提醒,眼神直往他身上的道袍上瞄。狼妖大人耐心即将告罄,扭头装看不到。

旁观许久的小神君开口,“既然强扭的瓜不甜,不若釜底抽薪。”

“什么意思?”白隐玉与马家小姐一同发问。

承曦稍作提点,“结合之前所晓,那魔物或许神智有损。”

白隐玉懵懵地点头,“鬼画符的脸,疯疯癫癫的行径,见了新郎就抓,确乎不甚伶俐。”

“对了,”苍凌反应过来,“之前同日成亲的两户人家,她只晓得去第一个。”

马晴岚瞪大了双眸,“你们的意思是……”

小狐妖恍然大悟,“咱们只要赶在天亮前,再筹备一场婚事。那边低调行事,我们敲锣打鼓,自然就会把那颠颠倒倒的魔女吸引过来。”他一拍大腿,“小山……不,师兄,你简直就是诸葛再世,聪明绝顶。”少年眨着碎星一般的眸子,欣赏崇拜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欻欻地往人家发冠下乌黑浓稠的秀发上瞭,丝毫未察觉自己的用词不当。

承曦冷冷地横他,估摸着又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词句,暂且不与之计较。

班头听得半知半解,“主意是好主意,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寻成亲用的府宅、一应器具、排面……乔扮的新人也不好找啊。”

马小姐环视满堂的老爷们,自告奋勇:“我可以扮新娘。”

“不可。”白隐玉阻止,“没有要你一个姑娘家涉险的必要。”

马晴岚不领情,“你瞧不起女子?”

“当然不是,”小狐妖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义正辞严,“除妖伏魔乃我等修行之人职责所在,岂有麻烦平民百姓的道理。”一时倒真把人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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