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第42章

作者:晓棠 标签: 玄幻灵异

风鸣铁面无情,“不够。”

小狐狸紧咬着下唇,握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战栗着,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会猝然间从天上落到地下,他真想豁出去,大不了拼了这条性命。死就死了,一了百了。

可他不甘心,该护的人还要护着,该报的仇他也需得牢记。虽说贱命一条,他也断不肯任人摆布。不管幕后黑手目的几何,他至少得撑着,不能让这个圈套圈更多的人进来。

“我签字画押,我……”小狐狸讨价还价的劲上来,却被另一个人打断。

容礼刚刚拂干净衣衫上沾染的泥沙,即便仍旧浑身湿漉漉的,却也落拓不羁,不显窘迫。他慢悠悠地从苍凌身后走出来,对风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将军,好久不见。”

风鸣唇瓣抖了抖,“好久不见。”

“当年承蒙将军照拂,我在那天宫之上的日子方才好过一些。”容礼平淡地叙话,“容礼彼时年幼,不懂将军苦心,未曾道谢,今日补上。”

风鸣神色复杂,“公子言重,举手之劳。”

容礼从容地一针见血,“逆天而行,以下犯上,岂是举手之劳?”当初,风鸣离开之前,冒大不韪将他交予承曦,实属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承曦虽年幼,到底身份地位至高无上,一个侍童放在小殿下身边,总会更安全一些。

风鸣叹了一息,“故人之托,尽力而为。”可惜,他能力与眼界皆有限,终究是徒劳,两个孩子,一个也没有护住。

容礼淡淡一笑,没有接着叙旧,他不绕圈子直言道,“将军,今日之事,我可作为人证,随将军返回天庭。”

“你亲眼所见?”

“是,”容礼目不斜视,“我等被魔雾所吸附,一同赶来。我目睹魔修行凶全程,彼时,他或许神识有损,但魔息千真万确从他体内蔓延而出。而,”他余光扫了扫地面,“若不是死难者拼死抵挡,吾等大约会全军覆没。死者,”他略微顿了顿,“皆为强悍魔气所伤。”

小狐狸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承曦将他汗湿的掌心紧紧地握着。

容礼提议,“至于余下诸位,可写下证词,”他指了指白隐玉,“如嫌犯所述,签字画押,亦可作为证供。”

“可是……”风鸣迟疑。他万分不可理解,小殿下为何会与下界狐妖纠缠不清。他必须坐实这魔修的罪行,绝对不能让他继续蛊惑殿下。

容礼意有所指,“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非是下界精怪该去的地方。”他目光不躲不闪地与风鸣对峙着,眸芯赤裸裸闪着讽刺,却不是针对对方。

风鸣将军心下一紧,斟酌再三,“亦非你……”

“将军!”容礼果断阻止他说下去,“请法外容情。”

风鸣绷紧刚毅的下颌线,视线反复逡巡过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容礼不着痕迹地与承曦目光一触,随即划开。他利落地将适才所讲落于纸面,然后请诸位识字的写下自己名字按下指印,不识字的由他代笔,本人画押。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整理妥当,亲手交予风鸣。

于是,将军召集天兵天将,一行浩浩荡荡,返回天庭。

苍凌轻蔑地目送队列升天,回身,吩咐吓瘫在地上的小弟安抚众人,收拾残局。妖怪不讲究入土,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哭哭啼啼的一干人等散去,苍凌孤零零地站在崖边,他觑着脚下万丈深渊,兀自哂笑了一下,“怎么,想推我下去?”

身后的脚步猝然停顿。

苍凌回头一睨,懒散地问,“你动不动手,不动我回去了。”

清羽瞳仁赤红,从滚烫的喉咙口挤出破碎的字眼儿,“为,什,么?”

苍凌冷心冷情,“为了,迟来的改天换日。”

【作者有话说】

狼妖的线应该埋得很明显吧

第56章 改天换日(一)

下界荒山,遍地狼藉,无人在意。天兵天将整肃队伍,拔地而起。一阵地动山摇,来时雷云滚滚,去后寸草无余。降妖除魔的威武之师无从知晓,这破败之境,不过几个时辰之前,尚且漫山遍野喜气洋洋。他们无上尊贵的小殿下甚至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便已然新婚燕尔如愿以偿。

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毫厘之距,谬以千里。

回程一道,天兵天将押送嫌犯与证人落后数米,承曦一人当先,风鸣在他身侧半步之遥。之前,天兵天将被风鸣挥退,无从听闻个中曲折。同样的,现下殿下也必须维护将军颜面,公事公办。

一路无言,风鸣几度意欲劝谏,都被承曦油盐不进的淡漠神色挡住了话头。

将军垂头丧气,他素来性子刚直不会拐弯抹角,此刻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他既担心小殿下一意孤行,回到天庭依旧维护魔修。又要分出心思来挂念容礼,这孩子一张面孔比幼时更加突出,适才兵将们已然各个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不知到了天宫,又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下界渡劫近千年,回返天庭那一日,风鸣站在南天门,扯着嗓子将陷害他的卑鄙小人骂了个痛快。他一界神武将军,竟被婆婆妈妈的情劫困囿多年,致使天兵无人领衔,令年幼的小殿下独立支撑。他愤怒、委屈、深恶痛绝……他做梦也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有那么一时半刻没出息地苦恼,若是晚一些回来,是不是便不必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

然而,再长的路终有尽头,再难的困境总要面对。

高高伫立的南天门楼近在眼前,风鸣往前赶了几步,在承曦到达之前,向轮值的守将出示令牌,做了简单的交接。

待承曦的身影甫一出现,守将齐刷刷地行礼,“恭迎战神殿下。”

承曦微微颔首,径直大踏步跨入。

倏地,他脚步一顿,目光凛冽地瞥向一旁突兀耸峙的一座玉塔。承曦久久静立,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在玉塔之上。

“殿下,”守门将领见状,主动上前解释,“此乃东海龙王为天帝贺寿送来的深海暖玉,此玉集上古溟渊之精华,大有疏导经络、修复真元,助涨修为之功效,堪称开天辟地第一神玉。”

风鸣小声嘀咕,“那东海龙王不是最为嘴硬脊梁刚,与天庭断了往来几百年,怎地又如此谄媚起来?”

守将尴尬地搓了搓鼻梁,掩口回复:“这个嘛,毕竟天宫乃风神本家,总不好一直交恶下去。东海龙王此番诚意满满,过一阵子还会亲赴寿宴示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陛下向来宽厚,也不欲与之计较。这不,前些日子将那璞玉交予神宫巧匠雕琢成塔,立于此地。既抬了东海龙王的面子,亦福泽一众神官。但凡进进出出经过此门者,普受玉辉泽被,通体舒泰,修为长进,可谓皆大欢喜。”他朝风鸣眨了眨眼,“将军有所不知,近日来,南天门值守的位子成了香饽饽,往来天宫的各路仙神亦多走此门,其余东西北三门,差不多门可罗雀了呢。”

今日当值门神格外健谈,风鸣听得心不在焉,他注意到,承曦一动不动地在此处屹立了半晌,仍旧未有要走的意思。后续天兵天将皆候在门外,颇为困惑。

“殿下。”风鸣上前一步,“可有不妥之处?”

承曦沉凝的目光一点一点收回,他半垂着眼帘,风鸣看不清神色。又过了片刻,承曦抬首,面上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眸芯深处的涌动归于寂静。

他望向风鸣,镇定道,“将军,本君有一事托付。”

风鸣摸不着头脑,“殿下尽管吩咐,但……”他下意识往后瞅了一眼。

承曦落落大方,“将军请放心,本君所求绝不违背天理法度。”

风鸣松了口气,重重地点头,“殿下请讲,上天入地,属下在所不辞。”只要不是原则性难题,他巴不得替小殿下效犬马之劳,以弥补经年亏欠与遗憾。

承曦抬腿,往前走了数步,与众人隔开距离。

他语气淡淡,目光却蕴着令人如坠千钧的重量。风鸣一时心下震颤,他恍然觉得几息之间,承曦某些地方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当他试图仔细端量,所有的异常却又尽数抹灭。貌似,只是源于他老眼昏花。

承曦开口,“请将军务必将嫌犯绳之于法,按天律收押,亲自看管,不得任何人探视,更不得逃脱。”

风鸣机械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应承,“理当如此。”还不待他思索话中深意,小殿下倏忽转身,大踏步朝天庭正殿而去。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一道熟稔的目光信任又惶惶地一直追随着他。小殿下忍住回头的意念,悖道而行。

风鸣匆忙吩咐副将押送疑犯安置证人,旋即也跟了上去。刚走出去两步,他又回身喊住副将,特意叮嘱将牢狱中近期值守的更替皆换成自己信任的兵将。他虽茫然不解,殿下态度为何陡然间天差地别,但至少自己做出的承诺,需得一言九鼎地践行。

安排妥当,他方才快步追随承曦的方向离开。

天庭大殿外亮着长明珠,以示殿内正进行朝会。换句话说,天帝未在闭关,也不曾云游天外天,属实难得。往年,天帝都是在寿诞前几日才会回返,也不喜大操大办,往往借寿宴之际要么请古佛论道,要么大赦六界以示慈悲,便也算作普天同庆,共沾福禄。但今时今日不同,乃天帝万年整寿辰,无论如何,也是推脱不过去的。

承曦行至殿前玉阶,当值的守备匆忙行礼,旋即打算推门通报。承曦按住人,拦了下来。侍卫岂敢忤逆小殿下,自然规规矩矩地唯命是从。

承曦站在玉阶之下,屏息静听。

殿内正在发言的乃丹灵真君,真君老当益壮,声如洪钟。他侃侃道,“陛下万寿,乃六界之福。若是草率行事,怕是有怠慢天赐福祉之嫌。老臣斗胆,请陛下准许六界同贺,以彰天威华彩。”

“臣附真君所议。”

“臣等亦复议。”

“请陛下成全。”

“陛下素日勤勉,万年来为六界安危殚精竭虑,实属吾等楷模。难得寿诞良机,正是上下一心,显我天界威凤祥麟之际,请殿下莫要推辞。”

“就是,陛下放宽心,吾等自会筹办妥当。”

“恭请殿下旨意。”

呼呼啦啦,又是轻车熟路一般地齐刷刷跪拜。

天帝面色不动,待阶下诸神官口干舌燥,几近无话可说之后,他大度地挥了挥受,“众卿辛劳,起身叙话。”

一干神官跪下去争先恐后,起身时则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待丹灵真君率先站起来之后,才稀稀拉拉慢吞吞地起身。

天帝温和开口,“诸位苦心,朕心甚慰。然……”天帝环视须臾,轻轻叹了口气,“万年光阴,匆匆而逝,吾常觉愧对天外天始祖神宗。此间,六界几经战乱至今未平……”他用目光打断了试图歌功颂德的言论,平心静气道,“天宫如今一派昌平祥和的日子,乃先战神伉俪及无数天兵神将以身魂泯灭的惨烈结局换来的,吾至今心有戚戚焉,何来过寿之心力?”

“恕老臣僭越,”丹灵真君深深一躬,“陛下此言差矣。自古六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神魔大战乃不可避免之祸乱,罪在魔族野心膨胀逆天而行,非陛下之责。先战神与娘娘魂灵有感,亦会慨然无憾。我等若是囿于过往,耿耿于怀,方为辜负。”

“真君此言有理。”

“请陛下宽心。”

“陛下顺天而为,圣德英明,实在无需苛责。”几位说得上话的资深神官带头附和。

“陛下圣明,东海龙王所献神玉亿万年难得现世,足以彰显天喻恩泽。六界感召,上下归一,此乃盛世之兆啊,陛下。”

“恭喜陛下。”

“恭喜六界。”

天帝未置可否,宽宥地朝殿下殷殷切切的诸人点了点头。“天降泽被,朕亦欣慰。然则吾等需心怀畏惧,砥砺德行,方不至亏负天恩。譬如度厄、司命等所行所犯,万望引以为戒,切不可效仿。”

天帝言辞恳切,谆谆苦心。可大殿中心思活络的神官们却面面相觑,这大喜的论调之下,陛下就算要忆苦思甜,也不至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陛下,”大司命一声痛呼,跪伏在地,“下官疏于教诲酿成大错,汗颜无地,请陛下责罚。”

“大司命言之过重。”

“神官私下授受,大司命亦被蒙在鼓里,何责之有。”

“您不是已自罚仙俸,诚心足矣。”

众人接连劝慰。

天帝亦宽之,“照大司命所言,朕之责首当其冲。”

“属下不敢,”大司命哀叹,“度厄、司命二人乃下界低微出身,多经磨难方才得以飞升,本性质朴。奈何下官管束不力,致使他二人被怠惰散仙所惑,犯下大错。如今,余我一人觍颜列于大殿之上,着实痛心不已。”

“大司命悲悯,”丹灵真君接言,“肯为落罪同僚直言,一片丹心令老朽敬重。”

“大司命稍安勿躁,”有伶俐者站出来倡和,“陛下寿诞将至,届时大赦六界,二位戴罪之身亦有洗心革面之机。”

大司命状似愕然,“这……恐怕……”

“大赦乃天恩浩荡之命,惯来如此,镇魂塔中尚且有承恩泽者,遑论二位前神官并无滔天罪行,岂非可为?”于下界行些非常之道,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行径,这二人纯属倒霉,撞到了小殿下的刀刃上而已。

大司命望向天帝,切切然,“陛下……”

天帝尚未表态,殿外传来朗声一道,“本君以为,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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