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棠
“呵,哈哈哈哈哈。”二王子捂嘴乐。这一段他倒是听苍凌绘声绘色地复述过,非是扯谎敷衍他。
“二哥。”小狐狸突然正正经经喊他,两人都有些微不自然。
苏青釉应声,“在,你说。”
“不必非得鸡飞狗跳地撕破脸,”小狐狸笑了笑,“我又非是怨妇,没必要,不体面。”
“可我就是瞧他不顺眼。”
“那我就把他撵走,不碍你的眼。”
“当真?”
“当然。”小狐狸歪脑袋,“我只把他当做战神殿下,不待见归不待见,也没必要得罪,平白给父王母后招惹是非。”
小狐狸这几句话讲的,二王子倒是立时放下了忧虑。自家弟弟什么脾性,这些年也摸清楚了,他但凡有一丝旧情难忘,绝说不出这样的话。可他放心归放心,旋即又觉得心酸心疼。
“招惹便招惹,”二王子大言不惭,“什么陛下殿下,咱不怕他。”
小狐狸失笑,“我招惹他作甚,无聊。有那闲情逸致,不如招惹些靠谱的桃花。”
苏青釉欣喜,“开窍了?”
白隐玉故作思索,“你之前提到那个貌美的小神君叫什么来着?”
二王子差点儿喜极而泣,他执着为小弟搜寻相亲对象多年,终于要拨云见日了。
“崇明神君!”苏青釉转头就跑,“我现下就亲自去请他。”
跑出去两步,他又陡然驻足,回头确认道,“你会处理那家伙的,是吧?”
小狐狸扶额,无奈地挥了挥手,“定不负兄长所托,无需挂碍。”
白隐玉之所以如此笃定,三分在自身,七分靠推度。承曦那样的性子,今日数般刁难欺辱忍下来,实属不易。他是个聪慧警醒的,有些事不言自明。乍逢旧识死而复生,就算是小殿下也难免失了分寸,怀抱着些微遗憾愧悔,一时冲动做些出格的事出来,情有可原。
但那人一向理得明拎得清,冲动过后,得失取舍心下自有衡量。弄不好,已然想明白,无谓拖延,早早悄然离去亦未可知。
一场闹剧,折腾大半日,小狐狸也乏了。早早沐浴上床,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起的不早不晚,在房中磨蹭了一会儿方才出门。甫一推门,方想起这木门昨日被他暴力推得苟延残喘,一夜过后,怎地复旧如初?
他心下一凛,再往院中望去……一人长身玉立,如镇守一方的神像一般,站得稳稳当当。
白隐玉怔了片刻,若说心下无有波澜,那纯属自欺欺人。但实话实说,心潮澎湃,也不至于。毕竟过去太久,他早已算不清今夕何夕。再汹涌崩腾的情绪,也经不起岁月摧磨。何况,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欣然往事。
他只觉头疼,现下钻回去显然来不及了。昨日人多嘴杂,他可以默不作声。但如此这般单独面对面,小狐妖白隐玉可以视若无睹,但狐族三王子不可任性妄为。他虽名义上身陨魂消,但到底实实在在立在这里。
少年默叹一息,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给殿下请安,殿下别来无恙。”
第84章 别来无恙(上)
“殿下,别来无恙。”
白隐玉这一礼,承曦来不及拦下。他从日暮初升便站在这里,脑海里预演了无数句开口之言,却在见到人的一刹那,失语了。
承曦下意识抬手,又仓促放下,“别来无恙。”
白隐玉起身,“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承曦:“……”
少年礼貌而疏离,他即便早有准备,亦心如刀割。
承曦从怀中掏出一袋纹银,“这是……欠下的账。”怀中另一本账册,他没舍得一并拿出来。
白隐玉大方地伸手接过,隔着锦布,指尖未有半分接触。
“殿下还有吩咐?”
“……无有。”
“在下失陪,您请自便。”
“好。”
小狐狸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院子,直奔山下。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事无须做绝。以小殿下的悟性,未尽之言,自当领悟。
他漫无目的地溜达,许久未曾下山寻乐子。即至镇子入口,方才想起未戴帷帽。他如今这幅样貌,看在自己眼中习以为常,最初他也不觉在意,直到凡至人间屡屡引起围观,寸步难行,他才不得不每每低沿遮貌过闹市,渐渐便失了兴致。
他猛地转身,猝不及防,以至于隔着半里之距遥遥跟在他身后之人,毫无预兆地露了行迹。
白隐玉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骤然转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疾步往前走,心下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路过镇子口的一趟集市,无视挨挨挤挤凑到他身边之人,直奔卖面具的摊子,随手抓了一个套在脸上。走出去几步远,脑海中无端记起多年前那人初次入世的窘境。他实在忍不住回首,远远瞥见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拢的身影同样驻足在面具摊子前。
少年一阵烦懑,健步流星穿街而过,不期然就被尽头一家茶馆的揽客小厮拦了一下。
“客官留步,今日有新鲜的本子听,进来喝壶茶吧。”小厮热情地招揽,有闲钱买个面具罩在脸上消遣的公子哥,大多是闲人,正是目标。
“没空。”白隐玉见到这地方更闹心了,拔腿就走。
“今日说的是九天战神的新本子。”
“……”
“十里八乡独一份,别处听不到。”
“……”
“据说那战神殿下风华正茂英武不凡,惹下一屁股桃花债。”
“!!!”
“客官您这边请,这是小店的茶水单子,您看看。咱们家的龙井那都是跟皇帝老儿的贡品出自一片林子,物超所值,童叟无欺。”
“这……”小二苦着脸,“点一杯去火清茶,可是要与不相干的人拼桌的,公子您……”
白隐玉作势起身,一串铜钱是他挥霍的极限。
“慢着慢着,今儿人少,您捧个人场,小的麻溜儿给您倒茶去。”
小二颠颠地端着茶碗跑回来,刚搁到白隐玉面前,便又急匆匆地冲向门口。
“这位客官您里边请。”
“您别不进啊。”
“您这面上的物件倒是与适才的客人异曲同工,可是这镇子里近日来流行的花样?”
“客官……”
“得嘞,您自便。”小二偷摸将打赏揣进兜里,不禁暗自嘀咕。今日真是开了眼了,大摇大摆坐进来的公子抠抠搜搜,这在大门口干立着的,反倒出手大方。得了,没处说理去。
辰时刚过,说书先生慢条斯理地上台,醒木一敲,徐徐道来。这早午的场子看客稀稀疏疏,正好拿来考究新本子。
“话说……”老先生摇头晃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魔决战已成旧黄历,老朽说腻了,各位想必也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今日起,咱就重整旗鼓,来唠一唠这九重天上战神殿下的逸闻趣事。”
【作者有话说】
日更有点儿匆忙,今日字数不足,明天继续。
第85章 别来无恙(下)
“今日咱们就来唠唠战神殿下的逸闻趣事。”
“好!”底下有人吆喝,“早就该换了,谁爱听那些个打打杀杀的。”
“就是,战神殿下的画像我日日摆在府中参拜,招财进宝,管用着呢。”
“何止招财进宝,还旺桃花呢,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将战神殿下当做月老来拜。”
“月老就免了吧。”说书先生笑嘻嘻地捻着胡子,“据说那正值当打之年的小殿下近千百年来,洁身自好,不沾风月,愣是将上天入地四海五岳的美貌仙子都得罪了个遍。”
“起先,便是继任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颜夕公主。话说这颜夕公主真龙之姿,绝顶容色,在百花宴上对战神殿下一见倾心。东海龙王因着之前的顾虑,有意向天庭示好,自然极力促成。公主自己甚至放出话来,即便不做天后,便是天妃也绝无怨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美人儿如此委曲求全,是个男人就无法抵挡。战神殿下若是再摆架子,属实有些不识好歹。俗话说,最难辜负美人恩,这位兄台,你说是也不是?”刚刚落座的年轻人故作风雅,抬起茶盏,朝白隐玉眨了眨眼。
小狐狸把自己的茶碗推至一边,脑袋也扭过去,将人晾在那里。幸好面上覆着面具,不至于太难看。献殷勤之人讨了个无趣,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这个不解风情之人远之又远。
“唉,谁说不是呢。”老先生接言,“咱们这位堪称榆木疙瘩的小殿下不仅将人拒之门外,还做主把颜夕公主赐婚于一东海武将。你说打不打脸,气不气人?”
“这东海的脸面是被打得啪啪作响啊。”
“龙王没被气得翘辫子也算命大。”
“可惜了,好好一个美貌公主。”
“这事我也听说了,绝对有迹可循。”旁边站起一商人打扮的男子,“早先祖上在东海经商走船,本是风调雨顺,莫名就有那么十年八载,日日狂风大作,骇浪惊涛。最初,祖上还试图请道士作法驱邪。那道士也是个有本事的,算出此乃上界之怒祸及下方,根本管不起。祖上没法子,便换了营生,迁居至此。后来才听传闻讲,那几年祸乱正是由着公主的婚事,龙王与天庭又杠上了。”
“这东海真是世世代代不消停。”
“大概是与天宫八字不合吧。”
“也怪战神殿下,娶了那公主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一劳永逸。”
“谁说不是呢,多个妃子算什么,咱们那年近古稀的老皇帝还后宫佳丽三千呢。听京里来人讲,上个月皇帝老儿刚纳了一批二八年华的鲜嫩秀女。”
“嘘!”说书先生赶紧制止,“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咱们还是往下细数小殿下的风流韵事。说起来,无论是世代鼎盛的神府还是苦修得道的真仙,无不擅于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眼见着东海碰了这么大一个硬钉子,那些仰慕小殿下的痴男怨女晓得正路走不通,不得不八仙过海,更出奇招,闹出不少幺蛾子。其中,又以月宫的玉兔仙子最为胆大妄为。”
“月宫不是住着嫦娥吗,怎么又冒出个玉兔仙子?”
“年少无知了吧,那嫦娥都几万岁高龄了,跟小殿下差出好几轮的辈分呢。”
“得了得了,”有人不乐意,“听先生讲还是听你们说?”
老先生娓娓道来,“这玉兔仙子不过嫦娥座下一得宠仙娥,按理说,与小殿下隔着云泥之别。但架不住人家生得花容月貌,据说极为肖似年轻时的嫦娥,在天宫那样登基森严之地,也不乏高门神官青睐追逐。嫦娥本打算替她寻一门高嫁的婚事,谁知那小妮子竟然心比天高,把主意打到了战神殿下的头上。原本也只是痴心妄想,多年来并无机会面见殿下。适逢丹灵真君寿辰,殿下难得给面子露了个脸。那玉兔仙子随嫦娥赴会,仗着自己千娇百媚婀娜多姿,主动献舞一曲。曲中,舞至主位案前,鬼迷心窍胆大包天,趁抛媚眼之机,擅自取了殿下面前酒杯,顺势倒下去,意欲上演一出贵妃醉酒……”
“啧啧啧,又是美人投怀送抱,小殿下艳福不浅。”
“这玉兔仙子如此鲁莽行事,定是仗着自己美貌非凡,妄想一步登天。”
“谁不想,就算不得明媒正娶,哪怕与殿下春宵一度也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就是,若是鸿运当头,有幸留下子嗣,岂不立时母凭子贵,什么嫦娥、公主,皆不必放在眼里。”
“神仙也如此俗不可耐?”
“神仙又如何,往回数几辈子,弄不好也和你我一样,不过人间蝼蚁。一朝飞升,哪个不盼着有多高爬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