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 第23章

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标签: 玄幻灵异

琴声停住了。

凉亭里,沈醉着一身单薄的红衣从琴台前站起身。

风扬起了沈醉衣裾,那抹红如同飘摇的火光,雪被风吹得斜着钻进凉亭,覆在沈醉的发丝上。

岑浪站在房门口,遥遥看着沈醉,只觉得这风轻薄无礼,雪花也是一众不要脸的登徒子。

他迎着沈醉快步走过去,沈醉也拾起琴台旁的雀金裘,迈下凉亭。

岑浪刚要开口,沈醉抬手便将雀金裘披在他肩上。

本来就没大想好要说什么,这么一晃,他索性闭了嘴。

沈醉垂着眼,专注地为他系着雀金裘领口的襻带。

离得近,岑浪不由自主地看向沈醉葱白的手指,又顺上看到眼睛,沈醉眼中眸光低垂,瞳色深得像一汪潭水。

一枚雪花落在那眼睫上,沈醉眨了眼,雪花登时掉在眼尾的朱砂痣上,融成了一滴水。

岑浪偏过头,清了清嗓子。明知有翼一族不怕冷,他还是没话找话问道:“不冷么?”

沈醉没有回答,直接伸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握了一下。

暖的。

自然是不冷。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沈醉问。

岑浪:“还早?我昨晚天刚黑就睡了。”

“睡好了么?”沈醉又问。

“好。”岑浪道,“这几天睡得都特别好。”

确实是好,噩梦都没做。

可能是因为早,怕打搅府中其他人,沈醉说话声音轻又柔,岑浪也不免压低了声音:“你在哪儿学的琴?”

“南海仙岛。”沈醉道,“与婆婆学的。”

岑浪点了点头,没由来得紧张起来。

身上这件雀金裘是孔雀羽毛织成,暖确实是暖,却远没有昨晚那种叫人几乎溺死的触感,甚至还有点扎人。

他扯了扯领口位置,想到一连几晚的曼妙触感,又问:“你这几天跟我睡的?”

沈醉目光游离:“没有。”

有什么东西搔得岑浪脖子发痒他伸手去挠后脖颈,那东西顺着他的头发滑溜溜地掉在了地上。

他伸手捡起来一看,是一支细羽,底色纯白的羽毛上绕着几段整齐的暗白纹路。

除了沈醉就没人长着这样的白羽毛。

岑浪捏着那支羽毛道:“你这不是跟我睡的么?”

沈醉不答。

他观察着沈醉泛红的耳朵,眯起眼睛:“你不是不好意思了吧?”

沈醉仍不答,还转身回了凉亭。

岑浪跟着步入凉亭,看着亭子里四面收起的竹编卷帘,想起卷帘落下,沈醉如何撕坏他的衣服……及时止住,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道法自然。

沈醉捧起茶杯,杯中冻住的冰倏然间重新冒出热气,他低头吹了吹,把茶杯递到岑浪眼前:“摘了几朵花拿来泡水,你尝尝。”

水汽氤氲中,沈醉半带沙哑的声音听在岑浪耳中简直要了命。

他人已是恍惚,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沈醉说的是什么,便迟迟没去接沈醉的茶。

沈醉:“不喜欢?”

岑浪回过神,接过沈醉手中茶杯,一扬头干掉整杯花茶。

他猜茶一定是好喝的,可惜他没有多余的味觉品茶。

他感觉自己格外不对劲儿,只要和沈醉一对视上,就忍不住想扑上去。

好一会儿,逼着自己冷静了些,终于想起来妖王的事儿,随即问道:“妖王没把你怎样吧?”

沈醉:“我把他杀了。”

“杀了?”岑浪吓一跳,腾地起身站近,双手顺着沈醉手臂一点点摸上去检查,“你受没受伤?”

“伤了。”朱十一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外,阴恻恻地开口,“城主他捅了自己两剑。”

沈醉蹙眉:“闭嘴。”

岑浪当即扯住沈醉领口往两边拽,沈醉大概没料到他出手,一下子被他拽开衣襟。

他扒着沈醉衣襟向里看,肋下分明缠着厚厚的纱布,隔着那么厚的纱布,却还能洇出血。

怪不得沈醉又穿红衣!

岑浪又气又急,直接吼起来:“你捅自己做什么!”

朱十一:“妖王说他恩将仇报,他为了还妖王的恩,捅了自己两剑。”

岑浪一口气堵在嗓口,怒道:“你跟妖王还讲道理?”

“师父教我,不能因为别人不讲道理,自己就也不讲道理。”沈醉答道。

闻言,那口堵在岑浪嗓口的气咽了下去,又滞在胸口,他半天才道:“你师父只是说的好听。”

看了看明显有事等着跟沈醉说的朱十一,岑浪扯开脖子上的襻带,脱下雀金裘放在琴台上,走出了凉亭。

朱十一眼见着沈醉的目光一路黏在岑浪后背上,大步上前直面沈醉,拦住沈醉视线。

沈醉偏头避开她继续看岑浪背影,朱十一挪动一步继续挡沈醉目光,沈醉又朝另一侧偏头,朱十一再挪再挡。

直到寝房门“啪”一声关上,看不着了。

沈醉看她:“什么事?”

“妖都出事了。”朱十一道,“三日前,妖都上空出现一大片黑色毒云,跟着那毒云笼罩天降毒雨,这么下去,就算妖界长出的谷物再壮,也怕是要浇坏了。”

无人弹琴,无人整晚用羽翼拥着他,只有香炉上冒出无味的白烟。

沈醉出门了。

这才三天,岑浪就不习惯了。

翻了个身,本想着再睡一会儿,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你就不该告诉城主妖都的事!城主身上有伤,这回又去了妖都,肯定伤上加伤!”

“这事儿就只有他能管!”

“凭什么他能管他就必须管?”

“他不是必须管!我职责所在,告诉城主发生什么事儿,管不管的他自己可以选!”

岑浪听出外面吵架的是三昧鸟和朱十一。

他踩上靴子,一把推开门,看向院子里的朱十一:“昨天早晨我走之后,你跟沈醉说了什么事?”

朱十一撇开视线,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肩上铠甲。

三昧鸟瞪一眼朱十一,道:“偌大妖界,只有城主有半身凤凰血,凤凰血可以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说完,三昧鸟背后伸出一双橙色羽翼,飞之前又狠狠瞪着朱十一:“城主要是再受伤,我回来就把你烧成烤猪!”

“蜘蛛,”朱十一叹了口气,“说多少遍了蜘蛛不是猪。”

岑浪趁两人拌嘴,手疾眼快抓住三昧鸟手臂:“带我一起!”

越靠近妖都,岑浪越觉喘不上气,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肺,越是喘,越觉得憋闷。

黑云密密实实地压在头顶上。

时不时有瑟瑟阴风贴着脸颊蹭过去。皮肤刺刺的,甚至连骨缝也隐隐作痛。

三昧鸟一边飞一边发出长啼。

就算听不懂鸟语,岑浪也知道三昧鸟是在唤沈醉。

他们在妖都上空盘旋了三圈,没见沈醉人影。

三昧鸟那对翼骨约莫是扇累了,落在一处农田旁。

刚一着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有孩童在不远处哭。

紧接着,孩童哭声被成年男子更为洪亮的哭声盖过。

岑浪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裹着花被子的婴孩。

三昧鸟歪了歪头。

“等我一下。”

岑浪拍了拍三昧鸟颈下羽翼,跑向那男子。

这一小段路,地上花草尽数萎靡地垂着脑袋。

他站到那男子面前,问:“出了什么事?”

男子抬头看了看他,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又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看清被子里的小孩,岑浪瞳孔倏地一缩。

孩子约莫三四岁,已经哑得快没声了,身上长满了黑色的脓疮。

“大夫说不会治,”男子道,“我不敢回家,女儿要死了,娘子还在家等我,我怕娘子伤心……”

正说着话,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砸在了岑浪脸颊。

以为是朱十一提起过的“瘴气毒雨”,岑浪抬手摸到那滴东西,摊开手一看指腹沾上的却是鲜红的血。

耀眼的白光从上方划过,又一滴血落在岑浪手背上。

他抬起头,看见从毒云中掠过的白鸟。

白鸟穿出毒云,那毒云中的黑色逐渐褪去,再次变成寻常白云。

白鸟颈子下方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