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姜衍与边叙虽然口中你一言我一语地互不相让,神情间却没有半分怨怼,甚至刻意还往燕纾那边凑了几分,配合着认真躲闪。
过了不知多久,轮椅内还未完全填充满的机括终于完全耗尽。
燕纾停下手,无意识按着胸口,呼吸控制不住有些急促,神情间却难掩兴奋与愉悦。
自从失去灵力后,他做什么都下意识小心谨慎,已许久没有……这般毫无顾忌、酣畅淋漓地打一架了。
不远处谢镜泊的身影也同时止住。
他垂手立在院子中央,衣袍间玄色暗云纹箭袖被风鼓起,忽然抬手,隔空轻轻拂过燕纾发间沾着的几瓣槐花。
“开心吗?”谢镜泊低声开口。
面前的人缓过一口气,一瞬笑着弯起眼。
“当然。”
燕纾仰起头,有些脱力地靠回椅背上,眼眸间的笑意却完全遮掩不住。
“很痛快。”
“师兄怎么不也夸一夸我们。”
姜衍有些幽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燕纾微微侧过头,却也正对上自家二师弟笑意盈盈的神情。
燕纾眼眸闪了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却是故意侧过头望向边叙:“对……还是多谢阿叙设计的这个轮椅机括,如果样子……能再稍微改一改就更好了。”
他说的隐晦,边叙愣了一下,瞬间又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点头:“大师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再完善——”
……燕纾看着他兴奋的神情,一时间非常想问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而一旁的姜衍脸色果不其然瞬间垮了下来,咬牙:“师兄!”
“哎——叫谁呢,都说了,我不是你师兄。”
燕纾懒洋洋应了一声,仰头看着那人恼怒的神情,没忍住轻笑一声,在他炸毛前终于笑眯眯勾住他的手。
“好了,阿衍推我回去吧。”
姜衍蹙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到吃药的时间了吗?”燕纾歪了歪头,软着嗓音一下下晃着姜衍的手指。
“阿衍生我的气了,不愿推我进去了吗?”
轮椅上的人裹在一袭白狐裘间,细弱的手腕有意无意搭在他小臂上,倦懒似得半垂着眼,软得像没骨头般。
但姜衍偏偏就吃这套。
他心中那一点气早就烟消云散,别扭般地哼了一声,却已自顾自迅速走到燕纾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将人推了进去。
旁边的边叙无声地张了张口,一瞬间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扬着头的大尾巴狐狸。
·
姜衍这几日也不知在研究什么,每天都给他灌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燕纾每次喝完都会难受好久。
但他望着姜衍难掩担忧却又故作镇定的神情,到底却也忍了下去。
今日他照例接过那白瓷药碗,蹙着眉小心抿了一口,神情却忽然顿了一下。
“这药方哪里来的?”
——药性这般猛烈……不太像是姜衍一贯的作风。
他若无其事地开口,看着姜衍动作滞了一瞬,紧接着神情平静地回过头。
“我自己……改的,怎么了,师兄觉得哪里不对吗?”
燕纾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只随口应了一声,将汤药一饮而尽,翻身直接躺了下去。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等晚点阿衍你再来叫我起床吧。”
姜衍拿着蜜饯的手还未递出去,下意识接过燕纾塞过来的药碗,一时间愣了一下。
“是哪里不舒服吗,师兄……”
床上的人却已经背过了身,随口低低应了一句什么,呼吸已经一点点轻了下来。
姜衍蹙了蹙眉,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还迟疑着要不要追问,下一秒,边叙直愣愣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过来。
“那个轮椅样式,大师兄还想改哪里?”
蹲在门外捣鼓着将那些机关暗格重新填满的人探过头,扬声开口。
“改成师兄喜欢的样子,到时刚好推着师兄去四方大典……”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刻,谢镜泊神情间立刻浮现出一丝微妙。
紧接着,床上原本似已经入睡的人身子一震,慢慢撑着床榻转过身。
“你说什么?”燕纾轻声开口,目光却已似笑非笑地落到不远处谢镜泊身上。
他瞬息明白了什么。
“这轮椅样式……是你的手笔?”
——他就说边叙这一板一眼的书本脑袋,绝对想不出这么繁复的样式。
谢镜泊顿了顿,终于平静开口:“都是大师兄曾经教的好,我也学到了一点搭配的皮毛。”
燕纾微微一噎。
他瞬间想到了小时自己把谢镜泊当娃娃打扮的日子。
他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难受劲儿瞬息涌了上来,激得他一下子没忍住。
同一刻,谢镜泊只看着撑坐在床上的人仿佛被气到了般,蓦然偏过头,张口直接吐出一口乌血。
谢镜泊脸色瞬间变了:“燕纾!”
姜衍一下子直接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去按他心口的大穴。
门外原本蹲着修轮椅的边叙带着一身零件叮铃哐啷地就冲了进来,满脸惊慌失措。
而始作俑者按着心口半撑在床上,却是有苦不能言。
怪只怪樾为之的药方用药太猛了。
燕纾刚才第一口便尝出来是他的手笔,原本想装睡等人离开,把最激烈那阵儿躲过去,没想到被谢镜泊一打岔,一时间没忍住。
他开口想要说话,却被周围那几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被自己咳出来的血呛了一下,瞬间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他感觉有人撑住了他的身子,掌心滚烫,手臂却在控制不住地隐隐发颤。
燕纾心中发疼,强撑着缓过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勉强开口。
“咳,咳我……我没事,就是淤血。”
谢镜泊闻声抬起头,却并不说话,只惨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眼珠爆出隐隐的红血丝。
燕纾看的心惊,却一时间又咳了起来,只能求助般将目光转到姜衍那边。
姜衍神情凝重地按着他的脉搏,半晌到底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微一点头。
“是……确实是刚才那药把淤血激出,吐出来便好了。”
他微微松开手,隐晦地看了谢镜泊一眼:“大概是刚换药方……师兄身体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燕纾没忍住也瞪了一眼面前的人。
——学什么不好,偏偏学樾为之下那猛药。
他撑着坐直身子缓了一口气,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一缕缕黏在脸侧。
“别怕,九渊。”
燕纾勉强压下咳意,反手拉住谢镜泊的手,虚弱地勾了勾唇:“我就说……没事吧,和你没有关系。”
但谢镜泊却仍旧不说话,手掌依旧紧紧攥着他手臂,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燕纾心下难得有些慌,本来还想和他再说说轮椅与四方大典的事,一时间也只得咽了下去。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思索着还能怎么安抚一下,忽然感觉身前一股大力传来。
面前的人忽然直接将他抱进了怀里,手臂锢的他脊骨生疼。
“抱歉……”
谢镜泊低声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我不是……”
燕纾愣了一下,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谢镜泊的后背。
“我知道。”
他玩笑般偏过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谢镜泊颈间:“和你没关系,我的身子不……一直都这样?”
下一秒,环在他周身的手臂再次一紧。
燕纾话语被迫止住。
他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依旧紧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只能任由他继续环着,尽量轻松地开口:“好了,我真的没事,你这般抱着,一会儿我困了,可就直接在你怀里睡过去了。”
他本是开个玩笑,下一秒却感觉面前的人动了动,仿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低低地“嗯”了一声。
燕纾一愣,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抬手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捏着谢镜泊的后颈。
·
燕纾原本想着将人先哄好了再继续说正事,没想到刚吐过血的身体到底太过困乏,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在谢镜泊怀里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是被周身一阵热意给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下一秒却感觉周身再次一紧。
燕纾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谢镜泊平静的睡颜。
燕纾呼吸一滞。
——他这次看来……真的把谢镜泊吓到了。
他心中闪过一抹愧疚,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凑近了几分,没忍住抬起手,小心描摹着面前人的眉眼。